第37章 撞破
夜色籠罩之下, 主院內燈火通明,下人們來去匆匆,不時取來熱水和布巾遞進房內, 很快又端出一盆浸了血的溫水出來。
房內燭火明亮,盛城主赤着脊背,任由秦韻西用鋒利的小刀割開背上的傷口,将其中的細小根須一一剝出。
她白皙的背脊此刻以那道傷口為中心,向四周延展出細密的暗紫色血線, 如同樹木的根部紮根血肉。
魔族夜犯, 實在是猖狂, 但秦韻西查看過了,前院聲勢浩大、刻意吸引注意力的那些魔族, 分明修為一般, 真正的目的大概就是掩護魔君行蹤,以達成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她實在想不明白, 魔君為何不惜毀約,抗衡來自整個修真界的壓力, 也要設下結界,分出靈體, 親自到明琰的院子去呢。
明琰與魔君素不相識, 無利可圖, 非要說的話,反而是她那個奇奇怪怪的劍靈有些嫌疑。
只是那孩子倒頭就睡, 她的劍靈表現也不配合,師兄更是一副靠不上的模樣, 其中緣由, 只能等天亮後再細細盤問了。
倒是眼下的盛城主似乎隐瞞了一些事情。
秦韻西主修醫道, 修為在各峰峰主中算是低下,與面前這位不茍言笑的盛城主相比,也稍遜一籌。
可明明連她一個醫修都能輕易殺死的魔族,卻将盛惜慕傷得如此之重,只差半寸,就要觸及心脈。
憑她的謹慎與能力,如果不是全心信任的親友,又怎會将後背輕易展示出來?
秦韻西處理完盛惜慕後背的傷,取出靈藥敷上。
“此事是雲境三州修士的失職,盛城主不必擔心,傳訊符已經發出,雲境正加緊魔族邊界防控,已派出修士朝郁州而來,不出兩日,定會将那些逃出城主府的魔族剿滅幹淨。”
她微微一笑,柔美的臉上流露出幾分鋒利:“傷了盛城主的這個魔族也是一樣。”
抿唇不語的盛惜慕終于開了口,她起身披好衣服,微微側頭道:“其他魔族我一概不管,只是這個傷了我的魔族涉及城主府陰私,煩請将他交給我處理。”
秦韻西神态自若的點了點頭,問道:“此魔可有什麽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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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活儡,修士一眼就可辨別。”
盛惜慕站在窗前,手指慢慢撫摸過窗棂,輕聲說道。
活儡,秦韻西掃過盛城主又蒼白了些的臉,開口應下。
大概,與青緣的親生父親有關吧。
而在郁州府城之外,某處幽閉的深山中,姜嬈撚起那枚碧綠的妖丹,輕笑一聲,随手丢進了儲物袋裏。
本想借樹妖妖丹治愈身上的暗傷,可這妖丹裂痕遍布,看樣子是很久之前妖丹幾乎碎開,本是要死的,不知又怎麽拼湊成一團,這才讓樹妖茍活至今。
她費了大力氣從那個怪鳥手中救下的妖,妖丹卻不頂用,實在讓人失望。
山裏夜間寒冷,姜嬈面前燃着一堆火,她懶懶的吐了口氣,朝着火光照不到的幽暗角落勾了勾手指,“過來。”
一個人影從黑暗中剝離,慢慢來到她的身側。
“主人。”那個人語調平直,一字一字的說出口。
他雙眸無神,走近後便順從的跪在姜嬈腳邊,安靜的垂下頭顱,一頭墨綠色的長發散在身後。
姜嬈伸出手指挑起了眼前男人的下巴。
借着火光,她能清晰看到他清俊無神的臉,一雙眼眸呈碧色,原來如同春日野穹下波光粼粼的湖泊,只可惜現在沒了魂魄,只剩下暗淡無光的殼。
姜嬈看得滿意,有意親近,卻不等她貼上男人的臉,那些絲絲縷縷的黑氣卻忽然游出他的皮膚,狠狠刺傷了她的手指。
她低下頭,看到白嫩的掌心橫亘着幾道細痕,有血正從其中滲出。
真是無趣。
姜嬈揮了揮手,“退下。”
男人便沒了聲響,默默退回了黑暗之中。
姜嬈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掌心,靠在岩壁上等候來自離妄的消息。
尊上心心念念的女子,身份卻是劍聖祁斐的徒弟,不知今晚,那位深情苦等的小魔君能不能抱得美人歸呢。
想到離妄滿宮殿的姬妾,姜嬈忍不住有些期待,不知道那個明琰知道後會作何感想。
而作為她期待的故事的主人公,離妄此刻卻并不好過。
他坐在他奢華的行宮裏,慢慢睜開眼睛,望着周圍的燭火長燈,漸漸生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真的親手把劍送到了他心髒中。
即使只是一道分|身,可那利刃破開□□,又痛又冷的感覺依舊殘留在他的身體裏,幾乎讓他無法呼吸。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他?!
曾經的明琰即使高高在上,寡言少語,就像是雪山山巅的一枝淩寒傲霜的白梅,從不會多看無關之人一眼,擦肩而過也只留下一道寒風,卻依舊讓人神往。
她性格那樣冷,卻願意在陰雨連綿的天氣中丢給他一把傘,他是不一樣的,對嗎?
離妄打開桌案上的畫像,手指一寸寸劃過畫中女子的臉頰,他呼吸漸漸急促起來,手指猛的收緊,抓皺了畫卷的一角。
一定是那個男人,她才會冷血無情至此,将劍尖毫不猶豫的刺進自己的胸膛。
她怎麽可以喜歡上別人?
離妄心中不甘,他為了她已經等了這麽多年,憑什麽她的愛要給另一個毫不相幹的男人!
——殺了他,他離妄,一定會殺了他。
“尊上,”女子柔軟的聲音響起,帶着淺淡的馨香,漸漸消融了離妄心中的痛恨燥郁。
“可是誰不識好歹的惹了您?您告訴青炎,青炎替您出氣。”
出氣?離妄擡頭看了看眼前女人柔弱的身段,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一把勾住女人的細腰,将她帶到自己腿上,視線一點一點從青炎的眉目間掃過,貪戀般的,吻上那雙眼睛。
這雙眼睛,與明琰生得最像。
無數個孤獨苦念的夜晚,他用面紗蒙住青炎的臉,只望着這雙眼睛,輕輕的吻,就如同眼前人真的是他所愛的那個人一樣,将所有的情思都托付而出。
女人低呼一聲,手掌軟軟的推拂了幾下,羞澀的說道:“尊上若是累了,我陪您去休息。”
離妄猶豫了一瞬,但念及明琰剛剛那毫不留情的一劍,他的心髒又氣又痛起來。
“好。”離妄笑了笑,起身将她打橫抱了起來,走了幾步,又忽然頓住。
他說:“一會兒戴上我送你的面紗。”
懷中的女子早已羞澀到将整張臉都埋在離妄胸膛,她輕輕哼了一聲,撒嬌般的回道:“青炎知道,早就備好了。”
離妄心中的郁氣松動了一些,他低頭看着懷中女子,小意溫柔,偶爾露出期待且尊崇的目光,讓他十分愉悅。
若是明琰也能如此溫柔可愛,他保證,餘生只會有她一個。
懷中的女子貓兒一樣,拿白軟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嬌聲道:“尊上快些。”
離妄忽然收緊了手臂,滿意的聽到青炎的驚呼,她道:“尊上,你真讨厭,總是吓唬人。”
阿琰啊阿琰,他在心中漫漫的想着,是你把我推開的。
睡夢中的明琰睜開眼睛,她總覺得似乎有什麽讨厭的東西靠近了她,黏膩難纏,讓她心生抵觸。
一旁枕頭上,那簇幽紅的火苗還在燃燒,察覺到明琰醒來,火焰大了一圈。
明琰将它捧起來,盯着它看了會兒,實在看不出個所以然。
痛感已經熬過去了,她現在渾身冷汗,皮膚貼着濕冷的衣服,實在不算好受。
她戳了戳那團火焰,試探的說道:“能不能把火生大一點?”
那火焰立在遠處,呆呆的晃了晃,似乎聽不懂話。
明琰略感失望,将這團火焰放在被子上,下了床推開了房門。
浮白劍正可憐兮兮的飄在門口,滿身水滴,看到明琰終于開門,委屈的直接撲了上去。
明琰抓住劍柄,面無表情的看着自己的傻劍扭來扭去,甩了她一身水滴。
“好了好了,知道你委屈。”明琰敲了敲劍身,“那不是因為封于斯情緒不定,我需要看着他嘛。”
她張口就是甜言蜜語:“你是我最重要的同伴,我怎麽會忘了你呢?”
浮白劍拿劍柄蹭了蹭明琰的掌心,稍微好受了一點,但還是對那個壞東西十分不滿。
呵,又不是只有壞東西才會撒嬌,身為一把生出了靈識的寶劍,這點小伎倆它簡直手到擒來。
于是明琰就看到跟了自己許多年的佩劍一改之前的撒歡,飄在她腳邊,打着滾去蹭她腳踝,扯她衣角。
它在十分賣力的模仿着封于斯的模樣,心中還在暗暗得意。
……說句紮心的實話,不太可愛。
明琰默默的薅起劍柄,将浮白劍塞回了劍鞘。
回過頭,那團呆呆的火焰正飄在她腦後,不知道要做什麽。
明琰揮不走它,便随它去了,她取了水注入浴桶,動用靈力将冷水一點點加熱。
水汽氤氲,本應是火系靈物最不喜歡的環境,可那團火焰仍然飄在她身後。
明琰倒是沒怎麽在意,她解下腰間系帶,慢吞吞的褪下外衫,又掀開裏衣,從肩膀處剝落。
雪白的裏衣劃過肩頭,那團飄在半空呆滞的火焰忽然頓住。
她,她在沐浴?
幽紅的火焰轟然炸開,滾燙的熱浪瞬間席卷整個屋子。
作者有話說:
這兩天事情有點多,更新晚了,以後盡力早點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