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

夜晚的本家的醉園,池塘旁邊的涼亭,慕容軒宇坐在慕容落微的身後,拿一把精致的檀木梳子靜靜的給她梳着一頭烏黑的長發。工整的黑色暗金紋旗袍,與她蒼白的皮膚相對比,略施薄妝,慕容落微整個人看起來美麗端莊。

本來還在神裔的他們,早上鬼堂和白影發現那一班她的好友要把她偷偷摸摸的帶出去,及時給攔截了下來。于是,下午他就調來了直升飛機,立刻送她回了本家,無論所有人怎麽想他這個哥哥對待妹妹多麽的無情,他只要保證一件事情,就是她活着而已。面對着眼神空茫的妹妹,慕容軒宇的心中有着說不出的酸楚。他何嘗不知道,落微愛跡部景吾愛的已經不可自拔,但是……

“對不起……”放下木梳,慕容軒宇從背後抱着落微,有溫熱的液體一滴一滴的流下來,滴在她的脖頸上,只是“對不起,落微,原諒哥哥的自私吧……我不能忍受你在我面前再死一次……”

黑色的旗袍,水漬暈開。如慕容軒宇般天生的傲骨和不凡,此刻,斯文俊秀的臉卻顯得蒼白憔悴,嘴裏是一片纏綿的苦澀,承擔了整個家族的利益,讓他有苦難言又不能輕易的把這件事情說出去,畢竟,這牽扯了兩大家族百年的淵源。

對不起,此刻,慕容軒宇除了對不起,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麽,對不起,是我不好,妹妹,我的好妹妹,要恨就恨我吧,不要怪跡部景吾,也不要怪志謙,是我,親手葬送了你唯一的最愛,但是哥哥不能讓你死去,哥哥忍受不了再一次失去你,所以,哥哥求你,嫁給安志謙吧,他會對你很好,非常好,不會讓你受一丁點委屈,我不奢求的你原諒,只能說,對不起……

慕容軒宇環抱着慕容落微在哭泣,心的破碎,誰能體會。

那些在神像前低聲哭泣苦苦祈求的人們,也許有着同一個心情,所有的一切,真的是無能為力,所以,除了祈求和哭泣,真的,彷徨的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他低低的擁抱着她哭泣,慕容家的主人,那個天生的王者不複存在,只是一個低低的在神前祈求奇跡的男子,而浩淼青空,那虛無缥缈的神,微笑,再微笑,卻忘記了賜予他眷顧。

寂靜的夜,月殘忍而溫柔的勾勒出他的眼淚,他的鋒芒,他的悲哀……

“你是上天賜給我妹妹……絕對不準許你在我面前再一次死去……對不起……落微……”

“哥……”突然,一個模糊的字從落微嘴裏緩緩溢出。

慕容軒宇激動的睜大了眼睛,眼淚還挂在臉上,卻也顧不得擦,猛地起身轉到她面前,半跪在地上,抓着她的手臂,妹妹剛才說話了,真的說話了,是他聽錯了麽?“落微!落微,剛才你是不是叫我了?!落微,是不是!”

“哥……”落微緩緩的擡起手,輕輕撫上慕容軒宇滿是疲憊憔悴的臉,麻木的瞳孔也慢慢變得清澈。

慕容軒宇欣喜若狂的抓着她的手,她醒了,她真的醒了。

悲哀似水,柔和而纏綿,凝視着慕容軒宇,她的哀戚,以為的他什麽都不懂,原來,自己在無意中,已經深深的傷了他,他從一開始,什麽就都知道……

“哥……你知道……一開始就知道……我不是……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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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軒宇輕輕的點了點頭,對于妹妹的轉變,他知道,他早就知道,憑着兄妹心有靈犀的感應,他就已經知道,她,已經不是那個人了……

“一直以來,辛苦你了……落微……”慕容軒宇咽下破碎的聲音,強迫自己平靜。

“哥……你不用道歉……我嫁……我嫁……哥……我都聽你的……”落微的眼中,看不到一絲感情的波動,古語說,哀莫大于心死,原來,真的是這樣……

唯一的跡部景吾,得不到成全的愛情,她又有什麽資格再去傷害至愛她的哥哥和安志謙……唯一能做的,只有成全,成全哥哥的心意,成全安志謙的心意……她不能死,起碼要在看着那些愛着她的人都幸福之前,她不可以死……

是夜,一切的苦澀和心碎都埋藏在纏綿醉人的夜色中,是慕容家的兄妹,相擁而泣……

……還有七天,她就要結婚……

日本,跡部家,夏初的到來,反應過來的跡部第一時間封鎖了有關他的任何消息,既然那是他的好友的選擇,跡部就會幫忙隐瞞。

跡部有些疲憊的坐在花園的薔薇架下,夏初也在一旁,已經四天過去了,跡部在家裏呆了四天,他陪了四天,期間他一言不發。從那天夏初聽說了落微要準備完婚的事情後,便知道不二他們的逃亡計劃失敗了,而知道了慕容落微不得不嫁給安志謙的理由,本來是來想勸跡部回去找落微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該怎麽辦呢,到底該怎麽辦呢,誰都不希望她死的啊,但是如果不這樣,她就只剩下五年的生命了……

……“……景吾……”……

跡部很累很累,花架下,總有些熟悉的東西仿佛萦繞在自己的耳邊,夏初說,他在全國大賽之前就已經認識了落微,可是,為什麽自己沒有一點印象。

習慣性的撫上手腕,皮膚平滑,但是那一刻的刺痛,卻仿佛有什麽狠狠的在上面畫了一道。

恍恍惚惚,跡部景吾已經介于了夢境和清醒之間,有人叫他的名字,很溫柔……

……景吾……

……景吾……

聲音仿佛破空傳來,空明而清澈,溫柔也疏離。

手腕上,狠狠的一痛,像是有人用鋒利的東西在皮膚上畫上一道一般火辣辣的痛,跡部是被這刺痛驚醒的,死死的握住手腕,有血從緊握的指縫間滲出,松開手,卻見皮膚莫名其妙的被劃開,一撇,又是一撇,然後一個豎……虛空的刀不停的在他的手腕上劃下一道一道,最後,鮮血淋漓……

這刺痛讓跡部倒抽了一口氣,血滴下,瞬間,見慣了大場面的跡部景吾都驚訝的睜大了眼睛,血滴在腳下的那一瞬間,嬌嬈詭異的彼岸花瞬間彌漫了大地,他站起來擡頭,這裏并不是他的花園,什麽時候,這裏是什麽地方,空蕩蕩的,頭頂是漆黑的天,腳下是鮮紅的彼岸花海,詭異的讓人震驚,帶着血色的妖嬈,華美無匹。

這裏……這裏難道……

跡部驚得一身冷汗,這裏就是傳說中的,三途川麽……

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腕,血肉糾纏的傷口呈現出一個字,微,她的名字麽?

天空,有細細的雨絲滑落,每一滴,仿佛都能滴進他的心裏一般,讓他感覺到徹骨的絕望,似乎還有淡淡的嗚咽在耳邊。

腳下的彼岸花,開得卻更盛了……

“景吾……我在等你……”突然,花叢間有悉悉索索的腳步聲,跡部猛然回頭,卻見一個白衣女子撐着白紙傘,緩緩走來。

女子的傘已經擋在他的頭上,耳邊那纏綿的哭聲卻立刻少了不少。跡部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有些不敢置信……

“落……微……”

真的是她麽,但是他卻不敢在第一時間相認,眼前的她,溫和柔順,渾身散發着一種服帖的柔光,卻不是落微那種冷漠中帶着堅強的女子,她是徹徹底底完完全全一個柔順的女孩兒。

“答對了~但是……”那女子淡淡一笑“我卻不是你的那個落微哦~”

仰頭看着天空,雨絲如絨毛一般,很輕很細,纏綿入骨,嘆息一般的自言自語“落微她,哭了呢……”讓跡部有些弄不懂她在說些什麽,什麽是落微,又不是她的落微,什麽落微哭了。

“我不是你所認識的落微,你就當做我們兩個重名好了~”女子溫柔的笑笑,不由分說的拉着跡部景吾在花叢中走着。

“這裏?”

“這裏是黃泉啊。”白衣少女笑意盈盈。卻驚得跡部一身冷汗,黃泉,那不就是說,死人才來的……那也不就是說……她是魂……那也不就是說……難道自己……已經死了?

“誰說只有死人才能來黃泉。”仿佛能看透他的心思一般,她已經做出回答“不過,我的确是已經死了呢……”

微微嘆了口氣,她突然站住,轉身看着跡部景吾,眼中有一種別樣的光彩讓跡部感覺到莫名的熟悉“景吾哥哥……你真的,一點也不記得我了麽……”

詭異的花香在四周流轉,讓跡部感覺有些恍惚,眼前的白衣女子的身影變得模模糊糊,耳邊,有一個小孩子的聲音,轉眼,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已經站在了一個假山流水的中國風濃郁的院子裏,前面涼亭裏的小孩子,跡部瞪大了眼睛,不正是小時候的自己麽!可是他又什麽時候來過這樣的院子呢。坐在他對面的小女孩兒穿着黑色壓金邊的小唐裝,和他手牽着手拉鈎。

“落微真漂亮,本少爺長大了要來娶落微當新娘。”

小女孩兒紅了臉,怯怯的聲音小小的“哥哥說,将來我要嫁給志謙的。”

“那本少爺就把你搶過來。”

……

場景在轉變,周圍的景物開始飛速的旋轉,假山、流水、涼亭,一切都都想被浸泡的未幹的水彩畫一樣開始變花模糊然後消失不見。跡部惶恐的站起身四下張望,中年版的手冢和青年版的真田站在小小的自己面前,他聽到大人們的竊竊私語。

“是慕容家的小小姐麽?”手冢的聲音。

“恩,但是我家小姐是第一次這麽鄭重大膽的和老爺這麽說話,就算是孩子,算了,這孩子注定是要嫁進安家的。”

“那就忘了吧,白影,你進來。”十三四歲的少年白影閃身進來。

……

情景再次轉換,是那一年和青學賽後的他,失意而頹廢坐在酒吧裏獨自喝着酒。

出了酒吧,一陣不和諧的聲音,他鄒眉,轉身,一個嬌小的女孩兒卻從天而降,癱倒在他的懷中,半昏迷。

……

流光不斷的轉換,像被剪切過的底片,毫無次序的在腦海中快進播放,跡部感覺到頭都要被炸裂了的時候,記憶,卻像穿過一條黑暗的長廊,終于慢慢的浮出了水面。

她……是她……真的是……

忘卻了一切,只沉溺在那失而複得的記憶中,欣喜若狂,是她的啊……慶幸愛上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愛的那麽徹底的她,即使沒有那段錐心刺骨的記憶,依然再次選擇了愛上了她。

“景吾……想起來了麽……”白衣女子清冽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讓他從幻境中驚醒。

“你?”

“景吾……落微在等你啊……”她輕聲的說道,順手把傘移開,那漫天細如情絲的雨又一次侵入跡部的內心,悲從中來。

“這些都是落微的眼淚啊……”

“但是……如果她不嫁給安志謙,她就會……”跡部幾乎聲音破碎。

“但是,如此一來,落微活着和死了又有什麽區別呢……”她收起白色紙傘,細細品味着雨“大家,都是希望落微會幸福的吧……可是,如此活着,和死去有什麽區別,比死去更折磨……”

“景吾……人,不都是希望,選擇更加幸福的路麽……到底是景吾,還是志謙,能讓落微幸福呢……”

“我的任性,讓落微受了那麽多的折磨……所以……我更希望這一次,她可以任性一點,幸福一點……”

“落微,志謙,景吾……你們……會如何選擇呢……”

白衣女子的聲音漸漸模糊下去,跡部還有好多的問題沒有問她,手臂的傷,那是他這一生糾纏進血肉的情愫。

“你等等!”跡部從椅子上跳起來,把夏初都吓了一大跳。茫然的四下張望,是自己家的花園啊,剛才的一切,就像一場夢,不,不對,不是夢,低頭看着自己手腕內側那個血液已經開始凝固的傷口,刺痛的感覺還刺激着神經,這不是個夢啊。

“你怎麽流血了!”夏初第一時間反映了過來,趕緊掏出手絹緊急給他處理止血。

跡部卻不說話,任由夏初包紮着自己的傷口,“他們什麽時候結婚?”突然,他莫名其妙的擡頭問了一句。

“額……啊……他們這個周日。”他不知道跡部怎麽睡了一覺就氣場大變,但是他隐隐的感覺到了,有一些事情,有一些心結,已經打開了。

“還有三天……”

婚禮

今日俞溪古鎮處處都洋溢着一種別樣輕快的氣氛,慕容家的小小姐要出嫁了,對象又是安家的少爺,每一次慕容家直系的小姐出嫁,一定是大肆鋪張一番,這一次,更是不例外的熱鬧,慕容家,大擺流水宴宴請街坊鄰居都來喝杯喜酒,這也是當地保持了上百年的風俗。婚禮這天,下了幾天雨的天空居然突然放晴,也讓當地人認為慕容家的小姐是個福星。這也從淡了不少前一段時間慕容承之女慕容曉莫名其妙的早死家中的陰影。

安家和慕容家的祖宅都在俞溪,所以,這一次的婚禮,按照新娘的要求,一切都按照當地風俗來,祖宅擺宴宴請親戚四鄰,但是,落微又提出的另一個要求是,要在神裔,舉行婚禮,她說,那裏是她的一切。好在神裔離俞溪祖宅大概有兩個小時左右的車程,不算遠,所以,要求自然也被答應了。

按照落微的要求,慕容軒宇終于放行讓不二他們陪伴落微。

鮮紅的嫁衣穿在身上,落微的臉上卻蒼白的了無生氣,蘇景岚、唐曉燦和藍雅安三個人幫她打理頭發首飾,而新娘子本人,卻雙眼無神,任由她們擺弄。沒有了一向專屬落微出席正式場合形象設計的夏初,三個女孩子也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雅安,腮紅再給打滿一點,對,不然會長臉色太蒼白了,襯着衣服不好看。再把那個……那個蝴蝶的發卡拿來。”

“恩,好,給你。”

“不是,不是那個,要銀色的那個。”

“啊……不對啊,怎麽只剩下一個了!另一個呢?”

“在這裏,別在會長頭發上了。”

“吶,曉燦,你別吃,那個是要擺起來象征平安吉祥的幹果啊。”

“可是,我很餓嗳,景岚……”唐曉燦可憐巴巴的瞅着蘇景岚,放下了手中剛抓起來的桂圓。

“曉燦,來。”一早上沒說話的落微,擡手輕輕的向唐曉燦招了招手,袖子一動不知道手裏什麽時候已經多出了一塊蛋糕。

聽到她的聲音,三個人均是一愣,幾日不見而已,她已經消瘦的讓她們都看不下去,而平日猶如天籁一般的聲音,此刻卻極盡疲憊和平靜。蘇景岚放下了梳子,細細的端詳她的妝容,終究是瞞不過的麽……大好的日子,卻是無論如何也讓人高興不起來。

“曉燦,來啊,你不是餓了麽,把這個吃了再稍微忍一下,你們三個今天給我做伴娘,可能很晚你才能有的吃。”落微展開一絲微笑,完美的沒有一絲破綻,得體,大方,優雅,高貴,可是,卻空蕩蕩的,沒有靈魂,沒有喜怒哀樂的笑容,平淡的如同湖水一般,波瀾無驚。

見她不動,落微傾過身子拉起她的手把蛋糕塞在她的手裏,讓她的心又是一酸。那天大少爺準他們進慕容家看她了,他們還在奇怪,到底是怎麽回事,沒想到,她居然告訴他們,她已經決定結婚了。他們還記得,她靠在慕容軒宇懷中,輕聲說自己要結婚了的時候,那種洋溢着柔光的笑容,讓不了解她的人會以為,她真的很幸福。那樣的笑容,會讓他們真的以為一切都是他們的一廂情願,自作多情,白費心機。

“會長……你,真的幸福麽……”恍惚間,蘇景岚輕聲問道。

落微一愣,随即擡頭,她的微笑一向比天邊朝陽更加柔和優雅“當然,我很幸福。”

蘇景岚看着她那個微笑,那個他們早已經都看慣了的微笑,此刻,卻有多少苦澀和無奈在心中,罷了,罷了,既然跡部都放手了,放過自己也沒有什麽不好,安志謙,一定會對她非常的好。算了,如果她都放開了,那麽,他們,幹嘛還要阻止她的姻緣呢,嫁入安家,是多少女生夢寐以求的事情啊。

“景岚,你和手冢怎麽樣了啊?”落微不再說自己,而是立刻轉了話題,于是順利的看到了蘇景岚微微泛紅的臉。

轉頭,看着竊笑的藍雅安和唐曉燦,她唇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詭異“雅安,不知道,今天東方有沒有來呢?哥哥說,今天也有請他們來才對。啊,對了,曉燦,周助在醉園右廂房,好像,前幾天被你哥哥打了傷得不輕。”

“啊……會長!”被說中了心事,三個女孩兒又羞又惱的嗔怪落微,室內的氣氛緩和了下來,那快樂,就算是虛僞的,就算只有一時……也好……

“嗯咳……”門口,突然傳來一陣不和諧的輕咳,四雙眼睛擡頭看向門口,何夕一身白色的禮服,站在那裏,神色有些不自在。

“喂,你還敢來?”唐曉燦已經率先蹦了起來。

“我……我只是來看看會長……她身體怎麽樣了……”何夕有些尴尬的低下頭,局促不安。

“何夕,你也過來。”落微一如往日溫和,對她招了招手。

“何夕,你一直在志謙身邊,謝謝你。”

“會長……”何夕秀眉一鄒,聽着她的話,感覺好奇怪,原來她是什麽都知道,只是,不想說,給了別人希望,到底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

“我……我在學校等你。”何夕尴尬的低下頭,離開了房間。

“何夕,是個好女孩兒。”看着她離開了,落微嘆氣,只可惜,她愛的是她不能嫁的一個人,從某種角度來說,她倆有些相似。

“別說了,會長,你別說了……”蘇景岚已經再也無法保持住自己溫柔高貴的形象擁住落微,肩膀微微顫抖着,說到底,這些女孩子們,內心的深處,都是柔軟的不堪一擊。

“大小姐,大小姐,時間差不多了,該出發了……”白影在何夕離開後,悄聲無息的進了門。

“好……我們走吧。”說着站了起來,整了整衣服,在三個伴娘的攙扶下離開了房間。

大廳之中,慕容家再一次幾乎所有人都到齊了,拜別兄長,然後給祖宗牌位上香,本家這就算是完事了。端莊的跨出那座大宅,回頭望了一眼那黑底金字的牌匾,眼淚一瞬間卻劃了下來,耳邊喧嚣的音樂都聽不到,人群來來往往也看不到,她只知道,過了今天,她就是只是安家的媳婦,安志謙的妻子了,為什麽心中還隐隐的有所期待呢,這份期待,明知道,不可能,而且,只會給所有人帶來痛苦而已……

祖宅這邊的宴會有本家其他人打點應酬,而身為兄長的慕容軒宇,輕輕捏着妹妹的手,地上墊着紅色錦緞,落微踩着緞面一步步走上車,然後,在神裔,一場婚禮在等待着她。

熟悉的雕花大門,熟悉的紫藤路,熟悉的鳶尾徽章,熟悉的Alice團白色制服,所有的學生,在學生會貼出通知之後,立刻有序的接受安排,就在等待着今天這一刻,看着她,看着他們最崇拜的人,成為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新娘。

她下車的那一刻,無數的鴿子在她身後撲棱着翅膀飛上高空,無數的蝴蝶騰空而起,氣球、彩帶,整個學院變成一座夢幻的天堂,美輪美奂。

她的朋友,那些人,都站在了一起,她知道他們在等待一個答案,即使是一個自欺欺人的答案,他們也要知道她親口承認,她,是幸福的,這樣才能安心。于是,落微用盡了她四年來所有的修養,換得一個最美麗的微笑,來回應他們的期待,眼淚生生逼退,一一掃視過這些人,唯獨少了夏初,罷了罷了,她淺笑。

過了今天,一切,都将過去。

她的新郎,站在紫藤路的盡頭,一襲黑色的禮服,得體而優雅,溫和而氣宇軒昂的立在風中。

陽光明晃晃的流瀉下來,灑在安志謙身上,仿佛給他渡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輝,顯得神聖而謙和,他的臉上始終挂着優雅魅惑的微笑,今天,他來娶她。

神裔廣場上,巨大的噴泉前,臨時被征用作為婚禮場地早已經被裝點一新,落微有些驚訝于神裔的學生的行動力,而且,在這間學校的華麗美學熏陶下,風格也是已經閃耀到登峰造極了。走過鮮花搭起了拱形門,旁邊,是一排排白色長椅。落微穿着紅色的嫁衣,美得像一只妖嬈的精靈,缥缈的仿佛不屬于人間的存在,很多人,會把紅色穿的很俗,但是,穿在她的身上,不但顯得落落大方更加尊貴高傲。

慕容軒宇親自把她纖細的小手交到了安志謙的手上,那種送妹妹出嫁的心情,欣慰,心酸,又頗為無奈“志謙哥,以後,落微就交給你了,一定要好好對她……”

然後主持人走上臺,清了清喉嚨,婚禮要正式開始了“歡迎各位參……”話音剛起,第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講完,場外,卻有另一個聲音硬生生的從天而降,“等一下!!!!”

螺旋槳轉動的轟鳴聲震動的在場的人耳朵都在嗡嗡作響,一架直升飛機已經穩穩的停在了廣場外面的大操場上。

白色的西裝,胸口別着如火的一朵薔薇花,淡紫色的頭發微微上翹,眼角下的淚痣高貴而妖嬈。陽光清澈的如同山中溪澗般靜靜地鋪了下來,在碰觸到他的那一刻破碎掉,遍地閃光,而他,如同太陽神一般俊秀的面孔,高貴如神祗,堅定如磐石。他從飛機上跳下來,眼中曾經的游離飄散和輕率迷惑在這一刻已經變得堅定無比,唇角劃過捉摸不定的微笑,空氣在那一刻安靜得仿若凝固。

他從飛機上跳下來,不顧四周驚訝的目光,徑直走到了她的面前,深情款款的凝視“對不起,落微,我錯了。”他對她微笑,鄭重的如此說道,四周,有不知名的風湧起,獵獵吹動他的禮服,她深紅色的裙擺在風中絢爛成花,時間,如果可以靜止,就凝固在這一刻,永遠都不要前進……

第四卷:此心安處是吾鄉(跡部結局篇)

此心安處是吾鄉

雲中誰寄錦書來

大雁橫渡了無數個冬末的天空,是否能替我帶給你那繁花似錦的夢境。歲月流逝,鬥轉星移,萬丈紅塵在你的微笑中沉澱,沉澱,寂靜下來,繁華落盡,輕撚成灰,終只随風飄散。從最初的迷茫到清晰,我守得雲看,只為再見你明月般透徹的笑容。你的身影在時光之洪流中越發的清晰,伴我走過那一個又一個寂寥的春、夏、秋、冬……

于是,我知道,這一生,都無法逃離這個你給我編織的龐大的夢境,也提醒着我,原來,我曾經,被你的笑容是怎樣的拯救……

我不要如果的選項,只要今朝,你伴在我的身邊,沒有天長地久,我也願與你珍惜眼前的一分一秒……

千言萬語,跡部景吾,愛慕容落微……

跡部景吾,那個天生作為王者存在的男子,他才華洋溢,他魅力無窮,他尊貴無匹,這樣的一個近乎完美的人,愛上了那個異國他鄉和他不同路的女孩兒,也未這段愛近乎忘乎所以、抛棄一切。

跡部說,落微,對不起,我錯了。

跡部說,落微,我愛你,相信我。

跡部說,落微,我來了,我來接你。

短短二十五個字,那卻是包含了千言萬語,跡部沒有用本大爺,而是說,我愛你。

他來了,他從日本回來,為她而來,搶婚而來,誰也沒想到,風度翩翩的大少爺,會有這一驚世之舉。

然後,所有人看到那個少女從怔怔的看着他,然後慢慢綻開令天地都為之暗色的笑容,她的眼中,沒有別人,已經忘卻了所有人,身邊的安志謙,慕容軒宇,和睜大眼睛看着的賓客們,甚至她那快要抓不住的命,那一刻,都不再重要。

随手摘掉了頭發上累贅的發飾,提起拖沓的裙擺,伸出手握住了他伸向她的大手,然後,他拉着她向停在操場上的直升機跑去,而這一次,卻沒有人阻止他們,因為,已經沒有人可以阻止。

這一刻,王子找到了他的公主了,一切,唯美的像是童話。

他拉着她飛奔,讓她想起了多年前那個夜晚,他願意抛卻一切,和她一起離開的那個夜晚,他們也是這樣的,手拉着手跑啊,跑啊,身邊的一切都變成模糊的背景色,她的眼中只剩下這一個人。從她決定拉住他伸出的手那一刻,就注定了,她的眼中,從此只會剩下他一個人。

人群歡呼起來,漫天的花瓣灑下來,而歡樂的人群之後,只有慕容軒宇卻握緊了拳跪倒在地,狠狠的砸着地面,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命麽,她,終究逃不過,還有什麽理由阻止呢,她跟他走了,義無反顧的走了,他看得到她臉上洋溢的幸福,即使知道了自己命不久矣,依然選擇了和他一起……

算了,就這樣吧,妹妹,是幸福的……

安志謙伸了個懶腰,閑閑的看着飛奔而去的身影,算了,該放手了吧,努力過争取她,最後依然是這樣,算了,放手吧,等着吧,落微,未來,一定要讓我的兒子娶了你的女兒,然後……我不會,不會再容許有這樣的悲哀發生了,對不起,你可能等待不到我有能力反抗這上百年的利益糾葛的規矩的那一天了,但是,我向你承諾,這種蔓延後代的流毒,該結束了,安志謙有生之年,一定,要傾盡一切,打破這一切……

回頭,安志謙看着那個始終站在他身後的女孩兒,她款款從白紗帳後走出,一身潔白的婚紗,精致的新娘妝容,今天的她,漂亮的有些奪目。安志謙笑了,有一些婚姻,和愛情無關,哪一種無怨無歸的感情,也是人類最偉大的真理,可以一起生活下去的勇氣,原來不光是只有愛情,安志謙伸出手,握住何夕纖弱的小手。從今天起,我們一起吧,安志謙是這樣說的,何夕淺笑,好,我陪你一起,陪你一起努力兌現對會長的承諾。

一切啊,原來,他們早就想好了各種結局,原來到頭來,到底是誰的算計,落微嗎?當然不會是,她都不會知道跡部今日的出現,更不會猜到何夕的代嫁。是安少嗎?早就想好了,也做好了放手的準備……也許吧……就這樣吧……

直升機上,坐在駕駛位置的夏初,認命的看了一眼那兩個人,這一輩子,注定栽在他們夫妻手上當跟班了。

………………

後來,後來他們怎麽樣了,總有人問後來。

後來啊,那場混亂的婚禮,安家的婚禮怎麽可以發生臨時新娘落跑這種事情呢,所以,婚禮照常舉行了啊。第二天的報道,理所應當的變成了孤女嫁入豪門,附帶的照片,是一臉恬靜的何夕身着白色婚紗和安志謙的結婚照,讓外界驚訝的是,難道安氏和慕容氏百年的聯姻就要就此打破了呢。後來,後續報道有傳出,其實何夕是慕容家認養的小小姐,之前傳出慕容家小小姐要加入安家的事情,指的就是這位小姐,傳說中是慕容落微嫁入安家只是沒搞清楚的媒體鬧得大烏龍。而慕容二小姐慕容落微,其實聯姻對象是日本第一財閥的跡部家族,嫁給了跡部家的獨生子,財經界有評論家指出,幾乎可以預見華宇、安氏和跡部三大家族共同掌握世界經濟命脈的明天。

兩年後,又有報道說網球界的新貴手冢國光在捧起冠軍獎杯的時候,在媒體上公開向前神裔Alice團團長現任華宇旗下連鎖酒店總經理的蘇景岚求婚,大大震驚了世界,以嚴肅、一絲不茍著稱的冰山居然也有這麽浪漫的時候。

與他同時結婚的,還有神裔現任校長也是手冢從前的隊友不二周助,對象是神裔年輕的教導主任也曾是Alice團的唐曉燦,傳說二人曾經在神裔的學生時代就有交往,終于在工作之後也步入了婚姻殿堂。

……五年之後……

她終究抵不過宿命的終章,面帶微笑,平靜的在南太平洋上跡部為她買下的私人小島上去世了,終年二十五歲,死在了她風華正茂的年齡,死在了她這一生最心愛的人的懷中,死在了她家人和朋友的環繞之下,死在了她一雙兒女悲戚的哭聲中……

仿佛有預感自己的大限似的,前一晚,她對跡部說,她這一生,是幸福的……

在經歷了轟轟烈烈的生死,刻骨銘心的愛戀,平靜恬然的生活,才終于理解了生命的真谛,何謂愛,何謂犧牲,何謂成全,所以,這一生,都無悔……

時間,不重要,如果生命中,至始至終的荒蕪,即使度過了上百年的歲月,又如何,依然寂寞……

所以啊,真好,索性,可以遇到你們呢,經歷了那麽多的事情,終于,可以理解,愛的恒久,不在于生命的長短,一生一世,不相忘,我用我有限的生命,用盡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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