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少主很沒用(一)

男人是需要夢想才能夠活下去的,梁宣活了二十年,人生最大的理想就是吃嘛嘛香一覺好眠到天亮。

而他是個嚴謹規矩有原則的人,所以這二十年來争分奪秒地恪守着理想的準則,絲毫容不得任何人侵犯。

他認為他必須讓自己成長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堅毅無畏永不言棄,與此同時,他亦希望他的父親能夠将他培養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堅毅無畏永不言棄。

然,現實終究殘酷。

“少主?……少主!”

梁宣還做着不着邊際的春秋大夢,對外界的騷擾表示極端之不滿,迷迷糊糊之間直接探手摟住那人的腰,将人掠上床二話沒說把腦袋就埋進人家暖烘烘的頸窩,咂吧着嘴嘟囔道,“妙荷,別吵,且讓小爺再睡上一會兒工夫。”

這樣的突襲仿若是家常便飯,施季卿沒有絲毫訝然,冷靜地躺在床上被那只熊寶寶扣着腰,只不過當屋子裏的安靜變得越發詭異之際,施季卿面無表情的臉已經可以看出明顯的色度。

一片漆黑。

眼中冷光一閃而過,一扭頭看到的果真是少主那張撅起來的大嘴,嘴巴一圈皺得跟萬壽菊似的,要多猥瑣有多猥瑣,恬不知恥地湊了過來。

施季卿默默深吸一口氣,掌下運氣不容情面地将梁宣震翻在地。

嚴冬裏的被窩是最致命的誘|惑,梁宣被這一掌劈得不僅享受到了身體上的疼痛,更是全身心體會了一回嚴寒所帶來的酷刑,他覺得他已經抖得可以去幫吳婆婆篩糠了。

自顧自氣惱地瞪着眼,施季卿已經下地,施施然地拍整着自己的衣衫,對上梁宣黑曜石一樣明亮的雙眼,氣定神閑地笑笑,“少主,光瞪屬下是不會變暖和的。”

梁宣身上只有薄薄一層的裏衣已經被揪成了一團,仰起頭來看着施季卿的眼中閃過狼一樣的綠光,施季卿直覺不好,後撤的步子尚未踏出去,梁宣已是一招平地起浪迅捷地撲了過去。

“瞪不頂用,那就扒!”

流氓痞氣十足,自以為豪氣沖天,其實是狗熊舔地,施季卿只踹了一腳就輕松擺平了他。

“不要賴床,少主,今日有要客來同教主議事,您作為少主務必出席,不得失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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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宣捂着肚子躺在地上耍賴,撒潑打滾無所不用其極,“我不管我不管!皇帝老兒來了我也要睡覺!睡!覺!!阿卿~卿兒~~卿卿~~~”

施季卿頭疼地別過臉,着實不忍相看,誰有那副堅韌的神經能夠不錯眼地觀看一個二十來歲的大男人撒嬌耍賴的?

施季卿承認自己不屬于那個級別的神人,無奈地又是一聲嘆,他擡頭看了眼外頭越發白亮的天幕,只能決定動用殺手锏。

“只要您今日乖乖聽話,明日……明日我便帶您下山去找妙荷姑娘……”

如此不知禮義廉恥的話讓施季卿清秀的臉忍不住微微發紅,投其所好才能降服克制,教主,原諒屬下的無能吧!

“真的?真的是真的?真的真的是真的?”

梁宣一躍而起,眉開眼笑得整張臉都生動了起來,面若冠玉,英眉星目,皓潔的一口牙晃得施季卿腦仁疼。

若是少主的性子能有一分,不,只需半分,配得上他這器宇軒昂的面相該是一件多麽令人欣慰的事!

雪岩山青木教是南疆最富盛名的一大教派,根深蒂固,羽翼蓬勃,傳言最起初的時候,中原勢力逐日擴張,中原文化極大沖擊了蠻疆之地,随之而來的卻不盡然是友好鄰交,創教人苗青木便順勢組織了一批蜀滇之衆,團結奮發,以抗漢人。

鬥轉星移,青木教逐日壯大成熟,雖然秉承當初教義不敢擅忘,但是太平盛世漢蠻早已交融,青木教隐于偏僻的南疆安穩度日,大有一副你我井水不犯河水的逍遙自得。

然,事實卻并非如此。

青木教的生意早就随着分舵的建立而擴散到大江南北,早已引起了盤踞中原一帶的七大門派的不滿,而近日一條不知從何而來的消息再一次攪得江湖沸沸揚揚,青木教喪心病狂地竟然将觸手都伸向了隴右西域!

一直事不關己閑看好戲的昆侖此時再也坐不安生,前所未有地積極加入到反對青木教的聲勢之中,至此,甚是無辜的青木教終于徹底激怒了八大門派,并不遺餘力地為他們打造了又一個團結互助武林動蕩的理由。

青木教的名號至此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人人得而誅之的——魔教。

梁宣在一通雞飛狗跳的拾掇後,人模狗樣地連連打着哈欠前往清福堂,一進門就敏銳地察覺到,氣氛有些微妙。

教主梁成友剛及不惑之年,身材挺拔,面容嚴肅,滿頭烏絲卻也遮掩不住額角密生的細紋,也不知這過度的操勞是為教務還是為眼前這不成器的兒子?

不用回頭都知道這混小子定然都沒個正經坐相,梁成友負手盯着中堂的青松旭日白鶴圖看了好一會兒,像是才能夠平息胸臆中猛然湧現的悲怆、痛惜和憾然一般,面無表情地轉過身看着剛打完一個哈欠的梁宣。

強忍住想要沖過去暴打他一頓的沖動,梁教主盡量說得語重心長,“宣兒啊,過了今日你都該是有二十了,也該是時候為青木教出一份力了。”

“爹!您老人家終于想通了,要将教主之位傳給我了麽?!”

梁宣的喜出望外唬得梁成友一愣,随即不動聲色地松開背後猛然捏緊的拳頭,“哦?難得你還有這樣的雄心,你倒是說說,你做了教主之後,待作何以效本教?”

梁宣半垂着腦袋,丢給他老子一記疑似嬌羞的飛眼,得意地說道,“讨厭啦,爹!您明明最懂兒子的!若是我能當上教主,我就每天帶領教衆吃喝玩樂,您也知道及時享樂才是真谛……啊——!!”

胡扯還沒扯完,梁宣的左臉就接收到了梁教主充滿怒意的一記老拳,活生生的“爹爹再打我一次”。

梁宣偏着頭,垂眸看不清表情,他伸出手揉了揉酸脹的臉頰,嘴裏鼓囊了一會兒呸出一口血沫,這才慢吞吞地擡頭看着他爹。

一個怒目而視,氣得胡子都要翹起來了,一個卻是淚眼婆娑,泫然欲泣凄楚可憐。

梁成友看着這樣沒出息的兒子,登時就沒了脾氣,他頗為頭疼地砸着自己的腦袋,突然仰頭長嘆,“婉兒,你為何走得這樣早?你看我們宣兒,他這樣沒出息!”

梁宣有樣學樣,哭腔學起來賊像,“婉兒,你為何走得這樣早?你看我爹,他竟然打我!”

梁成友惡狠狠地垂眸瞪着梁宣,電光石火之間傾心拳毫無預兆地就打了出去,梁宣心裏一咯噔,他老子這回是真生氣了!

慌不疊地從椅子上跳起來東逃西竄,一路鬼哭狼嚎,“殺人啦!謀殺親子啊!來人!快來人!!阿卿阿飛阿翔不管誰都好!救命啊——!!”

老實說,施季卿真想當自己是個聾子,天高任鳥飛的任性一回,可是他今次猜拳又輸給了卓飛卓翔兩兄弟,雖然他很懷疑雙胞胎出老千耍鬼,但是苦于一直沒有真憑實據,就算同他們理論也會被兩雙死魚眼給瞪回來。

所以這回,他也只能含怒帶怨地瞪了他二人一眼,默默為自己祈福後,帶着不甘和無奈,一臉沉痛地跨進清福堂。

傾心拳之所以謂之傾心,正是因為其虛無缥缈之間便能直取人心髒,中招的那一瞬心髒就仿佛是一見傾心後宛如爆炸的感覺。

施季卿前腳剛出現,梁宣立時就躲到了他身後,梁成友氣紅了眼,神擋殺神,招招不留情面直殺無辜的施季卿,施季卿被迫無奈,不得不竭力防禦。

要知道,他的武學境界比之教主來說差了可不止一截,不全力以赴,怕是教主的怒火沒有得以平息,他就得先走一步西天取經了。

梁宣這不識好歹的竟然還敢在一旁火上澆油,“阿卿!我就知道你是愛我的!快,替我讨回公道!”

施季卿心肝一顫,身形不穩手下招式便慢了一拍,當即暗道一聲不好,眼睛因為感受到傾心拳迫人的壓力而不由自主閉起,皺着臉迎接兜頭而來的劇痛。

然而想象中的劇痛并沒有發生,千鈞一發之際,後領被人猛地提起,整個人随着那股力量往後跌進了一個堅硬的懷抱,心有餘悸地睜開眼,就看到卓翔交疊着雙臂生生扛下了教主那一拳。

梁宣呆站在一旁,目瞪口呆,臉色煞白。

清福堂一時靜得就怕有根針落到地上。

卓翔被震得都往後挪了三尺,地上的印記清晰可見,顯然教主這一下絲毫沒有留力,若是真就這般擊中施季卿,那定然非死即傷,更何況沖擊的還是眼睛這樣敏感重要的部位。

施季卿感覺自己的後背正在撲簌簌淌着冷汗。

梁成友的理智漸漸回歸,他看看眼前渾身緊繃的卓翔,再看看他身後微微皺眉的卓飛以及一臉後怕的施季卿,猛然閉上了自己滿是戾氣的雙眼。

罪魁禍首審時度勢了一番,小心翼翼地開口道,“爹……不打了啊?”

梁成友睜開眼恨恨地剜了梁宣一眼,心力交瘁地揮揮手,“卓飛,幫卓翔查查胳膊的傷勢,是本座下手失了分寸,季卿,去看看耶察小公倫可否動身了,宣兒……你留下。”

想要渾水摸魚溜出去的梁宣頓時一臉苦大仇深,爪子死命扯着施季卿的衣袖不撒手,若是讓這三個人都跑了,那這教中還有誰能夠保護他抵抗家暴?!

施季卿不動聲色地用力,在梁宣淚眼攻勢下依舊冷酷地一根一根掰開了他的手指,“少主,我會為您祈福的。”

“嗚嗚嗚,阿卿,你不愛我了~~~”

施季卿抖落一身雞皮疙瘩,旋風一樣消失在梁宣眼前,梁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末了還從懷裏掏出一條小手絹,倚門憑吊,“阿卿——!我會等你回來的——!一定要記得回來救我——!”

惡心完了這才慢騰騰地轉過身,看着自家威嚴如初的教主爹爹,突然癟起嘴委屈地喊了聲,“爹,孩兒知錯了,別打臉成麽?婉兒會心疼的。”

作者有話要說:

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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