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七、少主很沒錢(四)
慕容澤美眸落霜,堪堪站穩身子,溫采便滿臉擔憂手忙腳亂地湊了上來,緊張小心地上下探查着他的身子,白皙可愛的臉蛋上,一雙彎彎細眉都結成了面團。
“二爺,您可被那賤民傷着哪兒了?是溫采該死,竟然又同您走失了!你們還愣着幹嘛?還不快去追那作死的混賬!”
慕容澤任由溫采将他些許淩亂的衣衫捋得十分淩亂,輕颦道,“莫要追了,如今這番動靜,怕是不該來的都被引了過來,還是早走為妙,何況,這裏女子之數實在是多了些。”
溫采偷偷擡眼看着慕容澤眼中越發明顯的局促和煩躁,免不得提醒道,“二爺,此處可是小南院。”
言下之意便是那些濃妝豔抹的美人們都是貨真價實的男人,又何來女子衆多一說?
不曾想慕容澤卻登時怒起,“挂羊頭賣狗肉!實屬欺詐!滿目芳菲不見伶人,我看這裏分明就是不夜宮!”
溫采,“……”
看着慕容澤愠怒得極為真摯的俊臉,溫采環顧四周,極是自然地垂下頭,淡定地無視了那群香腮美人的虎背熊腰,狗腿道,“當真是膽大妄為無法無天,二爺莫要氣壞身子,奴才回頭便尋人封了這裏。”
之前忍着尚能忍住,可一旦說出了口,慕容澤便覺得渾身都透着難受和別扭,眉頭擰得更死,“不用,速速離開這裏才好!”
溫采弓着腰微微點頭應承,輕聲道,“奴才重又添置了一輛更為寬敞些的馬車,願主子此番終能覺出無比的舒适和安穩,而無需下車親行,有損貴體。”
慕容澤不由頓住腳步,盯着溫采的頭頂看得頗為意味深長,須臾片刻,眉眼未動,沉聲說道,“甚好。”
輕描淡寫得溫采渾身微顫,依舊難掩眸中的擔憂。
“哎,我說,這砸了我這場子,是打算一走了之?”
被溫采善意的提醒擾得心情微妙而複雜,慕容澤循聲轉過身,就看到極近之處一位妖豔美婦正面帶戲谑地盯着他,當即吓得後退了一步。
溫采上前一步,“大膽刁婦,休得無禮!”
喜媽媽掏出絲絹稍稍掩住豔麗朱唇,微訝于那俊美公子眼中一閃而過的恐懼和嫌惡,輕挑眉眼,嬌聲回道,“瞧爺說的什麽話?我婦人家維持一門生意已是不易,您瞧瞧這桌椅杯盞,碎得多令人心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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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澤恢複鎮定,不動聲色地吐了口氣,澹然道,“溫采。”
這般上道明事理,喜媽媽一雙鳳眼不禁波光流轉,溫采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将喜媽媽投向慕容澤的魅惑而輕佻的眼神一個不漏悉數擋下,銀子掏得心不甘情不願。
就在喜媽媽歡喜地伸手接銀子之際,慕容澤不鹹不淡地插道,“适才那位碧衣之人,你可認得?”
溫采喜上眉梢,頃刻之間便将銀子收了回去,喜媽媽眼巴巴地看着,垂眸稍作思考,搖頭答得肯定,“不認得,他不是我的人。”
慕容澤不由好笑道,“他當然不是你的人,他可是個男人,我還以為他是這裏的常客……”
說罷自顧自又陷入到深沉的思考之中,喜媽媽的眼神在經歷過最初的莫名其妙之後,不由變得越發深邃和高深莫測。
溫采一看情況有些微妙,登時将銀子扔給喜媽媽,護送着慕容澤便離開了長春院。
一場喧鬧終于落幕,二樓的另一處雅座中,有兩個人始終不動如山。
十五六歲那個此刻正雙手托腮,清淩淩的大眼睛百無聊賴地看着空蕩淩亂的外廳,打了個哈欠,慢吞吞地說道,“師父,我還得壓着他多久?”
被喚作師父的那名男子,不過三十許,青衫寬袖,面目疏朗,獨有一份落拓不羁的潇灑,眸中始終帶着似笑非笑的神色,聞言将手中的黑子放入棋盤,閑閑說道,“不急。”
“嗚嗚嗚嗚!”
那俊俏的小徒弟身子有些顫抖,卻依舊穩重,襯着這急躁的聲音,長長嘆了口氣,苦惱道,“師父~他再這樣不聽話,徒兒怕忍不住擰斷他的脖子!”
原是那小徒弟屁股底下正坐着一人,那人雖然不曾被點穴,可百般掙紮之下卻無法逃脫小徒弟的桎梏,似乎是被壓太久,難耐地扭動着身子,嘴巴裏被強行填進去的茶盞磨得他嘴角都有些開裂出血,無法吞咽的口水恣意橫流。
師父一手又拿起一顆白子,蹙眉琢磨着該如何布陣,心不在焉地回道,“擰吧,若是不仔細斷了,晚上為師會為他報仇的。”
隐晦暧昧的話讓小徒弟俏臉微紅,身子不免發力,壓得屁股底下那人痛得嗚嗚直叫喚,擾人的聲音最終在一聲輕微的“嘎吱”聲中戛然而止。
“啊……”看着那人因恐懼惱怒而微微凸出來的眼球,小徒弟眉頭輕蹙,“怎麽會呢?我都還沒用力呢……”
師父的眸中精光一閃,欣然落子,接着欣賞了片刻自己的傑作,這才漫不經心地看了看地上口吐鮮血的死屍,淡淡地看了小徒弟一眼,“為師警告過你,無明,你是越來越不聽話了,晚上洗幹淨等着挨訓吧。”
無明站了起來,像是坐太久身子都僵住了一般,慢吞吞地活動着身上各處關節,渾身舒坦了才回頭看着他師父,俏皮一笑,“師父,您說的是不要擰斷他的脖子,我聽話的,您瞧他脖子不是完好無損麽?我只是壓碎了他的胸骨,不仔細讓斷骨戳穿了他的心髒而已。”
師父不禁皺眉,深沉地思考着,須臾微微颔首,“有道理……但是你近日頗有些調皮,還是得罰。”
無明登時苦着一張臉,眨了眨眼湊上去給師父捶腰捏腿,“師父,罰我是件體力活,您老人家可得保重身體才是啊!”
師父取走被圍攻的黑子,捏起一顆黑棋複又思考起來,“為師正是身強力壯的時候,不勞你擔心。”
無明突然跳腳,指着師父便罵,“穆天晟,你給我适可而止!”
“嗯——?”
波瀾不驚的一個字便讓無明的怒火煙消雲散,半晌癟嘴後,只能退而求其次,“那、那、那若是我默詞寫錯了字,您不許在我身上畫烏龜!”
穆天晟道,“今晚默的《清平樂》,若是錯了三個字,烏龜必須畫上。”
“冷酷無情、卑鄙陰險,小人,小人!”
無明的話雖是含在嘴裏說的,卻低咒得極為光明正大,除非穆天晟是聾子,他将桌上的棋盤收好,體貼地回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杜雲鶴,別氣壞了身子。說起來,杜雲鶴派出來的人當真是越發沒用了。”
無明收斂起怒氣,皺眉盯着地上的死屍,複又看了眼一樓外廳,“算那二人倒黴,也真是難為這群草包走眼走得如此驚天動地,縱然以盞碎為令,可沖過去沒發現自己的同伴難道不用疑惑一下的麽?”
穆天晟接道,“混賬手裏多草包,別斤斤計較了,走,陪為師去一睹舞娘子的風采去。”
無明氣惱地翻了個白眼,揿揿鼻子咕哝道,“老色鬼!”
穆天晟答得随性,“何處?”
無明,“……”
自打梁宣跑了之後,樂清便無聲無息地回了房,守株待兔果然有用,不過一盞茶的工夫,梁宣便鬼鬼祟祟地掀起他屋裏的窗戶,一躍跳了進來。
“就知道你舍不得這枕頭。”
樂清了然的神色讓梁宣微微赧然,嘴硬道,“我這叫戰術,‘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他肯定想不到我又躲了回來!”
樂清瞪了他一眼,“何來人追你?那位公子早就走了。”
梁宣愣愣地眨眨眼,“難怪今日逃得這般成功,我道是我這輕功已經更上一層樓了,可惜可惜,遺憾遺憾。”
樂清有些詫異,“你會武功?”
梁宣擺擺手,“略知一二,皮毛、皮毛而已。”
樂清微微皺眉,“此處不比南疆,人複雜、事複雜,江湖劍客文人豪紳,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情,以你這膽大無畏的性子早晚會出事。”
梁宣完全一副不在意的混不吝模樣,朝樂清燦爛一笑,“你且安心,我不日便會回南疆,不會無知闖禍的!”
樂清略作思考,擡眼看着梁宣,問得篤定,“你是打算繼續在這裏攢盤纏?”
梁宣嘎嘣脆地點點頭,樂清頭疼都揉着眉骨,“我的私房錢倒還有些,保你回南疆綽綽有餘,你且拿着吧。”
梁宣當即摁下即将起身的樂清,瞪着眼搖頭,“萬萬使不得!那是姐姐的辛苦錢,我豈能白拿!無功不受祿!無利不起早?不食嗟來之食?總覺得越說越不對勁呢……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我不要!”
樂清被這一長串話繞得頭暈,對于梁宣的堅持,最終只能無奈道,“你會彈琴麽?”
梁宣仔細想了想,信誓旦旦地點了點頭,風輕雲淡道,“琴藝尚佳。”
不想樂清卻聽成了“琴藝上佳”,半晌訝然,突然抿着嘴笑了起來,“那便是最好,你同我一起,只需為我演奏曲子便成,所得纏頭一半歸你,可好?”
梁宣眨巴着眼,欣喜雀躍中總有些莫名的不安,不過,彈個琴而已,豈能難倒他堂堂青木教少主?當即不再猶豫應承了下來。
事端平息後,長春院的客人陸陸續續又擠了回來,畢竟新任舞娘子還有一場驚世表演。
而樂清當之無愧又一次奪得了舞娘子的頭號,光是為了他,便有多少人都心甘情願冒着不知名的危險,并不曾離開長春院五步之外。
梁宣盯着眼前的古琴,神色頗有些微妙,外頭的掌聲已經轟然響起,便是趕鴨子上架也早沒了退路,“這可如何是好?”
“姑娘,可否讓一讓?”
淡漠疏朗的聲音讓兀自眉頭緊鎖的梁宣微微一愣,這才發現自己站在木梯上擋着別人的路了,低頭慌忙讓到一邊,“失禮失禮!”
那人沒再出聲,從他旁邊錯身而過之時,梁宣心中陡然升起一種奇妙的感覺,猝然回頭正好撞入了那人好看明晰的雙眸。
梁宣大驚之下險些扔了手裏的古琴,倒抽一口氣雙目圓睜,好半晌才尋回自己的聲音,弱弱道,“真巧。”
慕容澤笑得意味深長,“嗯,是很巧。”
作者有話要說:
有沒有感覺到卡文出來的産品很沒質量?...虛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