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四十五、少主很沒種(四)
今日還是初五,月亮剛及從東方露出了頭,隔着疏朗的樹林投射進來,早沒了多少光亮。
彎曲而尚未成形的小徑之上,徐徐逼近兩條斜長的身影,朦胧而鬼魅。
梁宣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師父,您說這魔教之中當真有那可保長生不老的地靈丹?”
小徒兒手裏握着一根樹枝,時不時在旁邊的草叢中掃幾下,漫不經心地問着。
年長者扭了扭脖子,擡起手臂抻了個懶腰,閑閑道,“睡了一晌午,脖子都僵了。”
“師父!”答非所問,小徒兒的聲音免不得提高了些。
“無明,你跟了為師這些年,怎得還這樣笨呢?”
“您老人家聰明無雙,當世何人能相媲美?何況無明一介宵小之輩?師父,您就別賣關子了,我這都問了你小半個月了!”
穆天晟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弦月,答道,“不管這地靈丹是否可信,總歸太子是要拿回去孝敬他父皇的,我們要做的無非是給這地靈丹加些料罷了,你這樣困惑它是真是假,可不是徒勞?”
無明不由撇嘴,“這話不用您說我都明白,我只不過當真好奇,這地靈丹究竟可是真的……”
“便是真的,你要來有何用?長生不老皆是癡人說夢,念想得深了便是障,要不得。”
“徒兒明白……”無明答得頗有些口是心非。
穆天晟停下腳步,輕輕探手撫上無明的後頸,感覺到自家徒兒渾身不由自主的緊繃,深深嘆了口氣,道,“無明,便是地靈丹為真,那也不是起死回生藥,不該想的不許想。”
無明擡起臉來,雙眸映着清亮的月光,泛着清冽的光芒,認真地看了穆天晟小片刻,方才重重點了點頭,咧嘴笑得沒心沒肺。
“可是師父,為何我們不住客棧,非得來這裏吹風受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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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天晟再一次嘆了嘆氣,“所以說你還是笨,俗語有雲,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武林正道也不過如此。”
無明詫異,“您是說他們今晚便會行動?”
穆天晟微微颔首,笑道,“由不得他們不動手,青城的埋伏又怎會滴水不漏,大半個月了梁成友若是絲毫不曾察覺,那他這魔教教主不當也罷。”
師徒二人時不時閑談幾句,腳步聲卻是漸行漸遠。
楊不争不由皺緊眉頭,周秦彎起嘴角,無聲地嘲笑着。
突襲是他打從一開始便想好的,青城的弟子早在他們一行出發前,便已經秘密抵達了雪岩山,今夜子時,他便會佯裝魔教來襲,形勢逼人之下,不得不帶領大家倉促上山,而後再由山下的青城弟子徹底包圍整座雪岩山,屆時任何人都不可能輕易脫身,所有的一切都會在他掌控之中。
八大門派一旦受制于他,他同老侯爺的交易才算達成。
可是眼下,他這一舉一動倒像是徹底被人識破了一般,難不成自己倒成了那棋面上的棋子,命運淨是握在他人之手?
真是豈有此理!
若果真如此,而梁成友又識破了他的包圍和埋伏,那他索性今夜就來他一個出乎意料,此時此刻,按兵不動才是最佳抉擇。
可若是他們按兵不動,讓魔教得了空隙,一舉殺了過來,屆時他們不光會失去攻克雪岩山的最佳時機,甚至有可能在瓊昌鎮便被梁成友打成一盤散沙。
得不償失。
打,又打得極為憋屈,不打,卻又不打得格外驚險。
楊不争的心思千轉百回,卻都定不下結論,周秦冷笑着悄聲說道,“殚精竭慮,精盡人亡。”
楊不争眸色暗沉,用身下已是蓄勢待發的猛獸狠狠頂了頂周秦,陰森森道,“既是精盡人亡,那為師的男精好歹你是必然得嘗上一回,免得日後徒勞遺憾。”
梁宣一屁股墩子坐在草地上,一時反應不及,徹底陷入了茫然,就連那不遠處讓人心懷蕩漾的聲音都引不起他絲毫的注意。
眼下申時剛過,戌時未到,若是快馬加鞭,許是能趕在子時之前,将消息遞回給雪岩山。
梁宣心中主意既定,便一時也呆不下去,側耳傾聽,那一頭濃情似火的聲音在午夜之中顯得格外纏綿悱恻。
交疊而織的喘息聲蕩漾不休,時不時傳出周秦苦苦壓抑的痛呼,梁宣一面感嘆着楊不争老當益壯,一面瞅準那些嬌喘的間隙,一步一步将自己挪了出去。
他自己自然是不能走的,他若走了,澤兒怎麽辦?
梁宣奔出小樹林,腳步一轉便跑向了一條小溪邊,用力撕扯着臉上的易容面具,三兩下随便洗吧了一番,随即便入了鬧市,左轉右轉地便拐進了一家勾欄店。
老鸨見着梁宣,臉色微變,卻又當即笑道,“哎喲,梁爺,媽媽我這是得有多少日子沒見着您嘞~還以為您這是忘了咱這吹雨樓了!”
梁宣笑得頗為風度翩翩,也不客套,直接道,“不知妙荷姑娘近日可好?”
莫四娘滿眼暧昧地瞅着梁宣笑了好半晌,才擡起丹蔻點了點他的胸口,道,“好,好着呢!就是爺近日不來,少了些明容笑顏,就等着您給補一補呢~”
梁宣很是滿意地點着頭,睨了莫四娘一眼,道,“那還不快些帶路?”
“哎,梁爺,裏頭請!”
途徑二樓雅閣之時,剛巧了一位花娘推門送茶進去,梁宣不經意地便瞟了一眼,當即渾身一震,頓住腳步。
慕容澤靜靜地看了梁宣一眼,随即鎮定自若地收回眼神,端起茶盞,輕輕飲了一口。
莫四娘走了兩步,察覺到不妥,一回頭見着梁宣竟是不曾跟上來,當即揮着手絹兒喊道,“梁爺,這邊!”
慕容澤擡起頭來,似笑非笑地看了梁宣一眼。
梁宣深深吸了口氣,二話沒說一步垮了進去,絲毫不懂憐香惜玉地将裏頭的兩位花娘給攆了出來,沉聲質問道,“你在這裏是作甚?”
慕容澤閑閑道,“做你欲做之事。”
梁宣莊色正經道,“我怎麽了?我來是辦正經事兒的!”
慕容澤輕笑道,“我何時說過我做的便不是那正經之事?”
梁宣一瞬不瞬地看着慕容澤,突然笑了起來,“還是你厲害,武林大戰在即,薛凝紫随時都有可能出現,你卻尚有閑情逸致來此逍遙快活!行,你真行!”
慕容澤臉色微沉,不甘示弱地仰頭瞪着梁宣,一字一頓道,“彼此彼此。”
“我……”
“媽媽,我聽姐妹們說是少主回來了,人呢?”
“裏頭呢,該是碰到熟人了。”
莫四娘替妙荷指了指房間,妙荷臉上抑制不住笑得明媚,順手推開門,打眼瞧見梁宣的背影,頓時喜上眉梢道,“少……”
“少什麽少,還叫我少俠多見外啊,妙荷姑娘哦?”
梁宣一聽妙荷的聲音,臉色驟變,當着慕容澤的面,眨眼間便從肅容正色換上了嬉皮笑臉,一手親昵地捂上妙荷的紅唇,一面心虛地打趣兒。
妙荷何等冰雪聰明,當即會意,嬌羞道,“可不是,梁爺乃是常客,瞧我這嘴,說得倒是生分了。”
“常客?”慕容澤臉色頓時深沉如水,宛如寒潭,冰涼刺骨。
梁宣頭疼地捂着臉,妙荷吐了吐舌頭,微妙地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之處,小心翼翼地說道,“既然梁爺的朋友也在,不若,你們先……聊着?”
梁宣稍稍一想,當即扯住即将退下的妙荷,假模假樣地問道,“敢問姑娘,此處如廁之地在何處?”
慕容澤涼薄的聲音徐徐響起,“你适才便是一個如廁摸到了此處,眼下,你是又想用一個如廁爬上人家姑娘的床,我知你年輕氣盛,也不是嫌你好色風流,可你既是想同人家姑娘合歡雲雨,便也不要用這樣不堪入耳的借口,影響床第心情不是?”
妙荷掩着嘴,笑得幸災樂禍。
梁宣垮了垮肩膀,回身無奈道,“澤兒慧眼如炬,英明無雙,可我當真不是去行那颠鸾倒鳳之事,适才在春風客棧我是真的沒尋到茅房,乖啊,你在這裏,就在這裏等我,哪兒也不許去,我很快的,給我一盞茶的功夫。”
慕容澤眼中不由露出些許譏诮,“一盞茶?梁兄果真快。”
梁宣胸中生生憋住一口氣,妙荷則是毫不遮掩得笑得歡天喜地。
“少……俠,您這朋友當真有趣,生得又比您水靈俊俏,怎得現如今才帶來我這兒,也不給介紹介紹……”
梁宣瞪了妙荷一眼,磨牙道,“要你管!還不走?”
妙荷吃吃笑着,沖慕容澤福了一禮,領着梁宣去了她那屋。
慕容澤面無表情地盯着敞開的房門,桌上的雙手不由攥緊,卻又驀然松開,笑得若無其事。
梁宣甫一進了妙荷的房間,便讓妙荷找出了文房四寶,揮筆行書,行雲流水,一手瘦金體寫得潇灑飄忽,卻又不失骨血鋒芒,當真是真人不露相。
簡明扼要地向他老爹描述了眼下雪岩山的危機,便草草将信封好,轉交給妙荷,凝重道,“事關生死,我只能托付于你。”
妙荷不由看了眼門窗,将信仔細收好,鄭重地點了點頭。
“妙荷……”
妙荷剛及換了身衣裳,打算從小道溜出去,連夜上山,乍一聽梁宣這許久未聞的撒嬌之音,頗有些懷念和訝異。
“有屁快放,就你事多。”
梁宣坐在桌邊,雙手托着腮,滿目愁緒,深沉道,“姐姐,我好像是喜歡上一個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靈臺清明,終于開竅了.....
突然覺得少主跟太子一路走來就跟難産似的,現在就怕胎死腹中,擦...自己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