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這些薔薇會吸走人的精氣……
薔薇盛開, 越往裏走便開得越稠密,像一片片鮮紅的血污,馥郁的香氣在其中集結。
越往裏面走, 人跡便越稀少,夏子皎左右看了看,發現附近的房屋比外面要陳舊不少,積灰看着也要厚上一層,房門一片緊閉, 似乎沒有人居住的樣子。
“這半座城是荒城嗎?”夏子皎話音落下,便聽見嘎吱一聲輕響,前方房屋窗棂微動, 露出一道縫隙,昏暗的屋子裏,一雙渾濁的眼睛露了出來。
夏子皎吓得後退了一步,緊靠到殷玄生身旁, 便聽見殷玄生的聲音傳來:“是凡人。”
原來是一個老人,正從門窗縫隙之間探出目光看向他倆,對上兩人目光後, 他擡手指節微垂抖了抖。
夏子皎看着老者的那個動作, 像是在微微向後揮, 是在叫他們離開的意思?
“老伯……?”話還沒說出口,老者已經顫顫悠悠又關上了那道窗戶縫隙, 只留下夏子皎在撓頭。
“住在這裏的人好像知道什麽?”夏子皎兩手抱着傘,跟着殷玄生的腳步往前走。
“這些薔薇會吸走人的精氣,這是一個陣法。”
“啊?”夏子皎心裏一驚,這樣陰毒的法陣,言博裏居然會有。
殷玄生看了看街道兩旁的房屋, 這些房屋都緊閉着,但他能感覺得到這些屋子裏都住着人,這些人大概就是供養這個陣法的養料,無數藤蔓從兩旁蔓延而出,纏繞在牆面,吸取陣法中養出的養料。
他擡手,寒劍随意念而出飛入那大片薔薇之中,劍氣鋒利如刃,刮起一陣鮮紅花雨漫天紛飛,寒劍鋒刃閃過,随即刺入那薔薇的中心,碎落花瓣狂舞,随着劍氣飛向四方,幾乎遮擋住了眼前的視線。
花瓣散落,一抹白衣出現在了藤蔓中央,雪白的臉頰如淘洗過上百遍的薄宣,他站在藤蔓中央,背後蔓延開的花枝就像張開的手,擡起眼來,他眼前蒙了一層白紗。
“何必如此粗暴,你要進言博,進便是了。”那人目光在兩人身上打量,從殷玄生身上緩緩挪動要夏子皎身上,定格。
夏子皎感受到落在身上的視線,這個人給人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明明渾身都是幹淨的,但有種濕漉漉的像是從水裏才撈出來的感覺:“你是李家的人?”
那人微微颌首,姿态卻十分冷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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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躲了起來,又出來做什麽?”
那人目光微微挪動,視線看向了殷玄生,那眼裏顯然的寫着,你倒是先看看你身邊這個人,這容得他不出來嗎。
魔神出世啊,就算他們再怎麽回避,但他倆來到了這裏的這一刻,他們也不得不接受,一切都開始了。
“我知曉你們是來取定魄的,只是這百年下來,言博與李家所經歷的事情太多太複雜了,早已不是過往那個言博,還請兩位同我前往言博吧。”
夏子皎側眸看向殷玄生,他們分明躲得好好的了,現在又突然冒出來,不知道這人說的話幾分真幾分假,為了定魄他們躲躲藏藏這麽多年,他們會願意交出來?兩人視線略微對上了一瞬,兩人一瞬心有靈犀,不管如何,都要先去言博內查看一番。
殷玄生挪動了腳步,夏子皎跟在他身旁。
那男子站在花藤前略微低頭,身後的薔薇花藤如潮水般散去,在那薔薇花藤纏繞的中央,露出了一道狹窄的入口。
“請。”他擡手,指向那道入口。
這條道路很窄,只能讓一個人通過,那人跟在身後,夏子皎回頭看了看,下一刻便被一只手輕輕攬住肩,将他帶到了前方。
他會将他護在身前。
入口還彌漫着薔薇的花香,裏面光線陰暗,十分陰涼,腳下苔藓濕滑,夏子皎便不由自主放慢了腳步,一步一步穩穩的走着。
這裏的道路是平的,直直向前,但不知道為什麽,夏子皎有種越走越往下了的感覺,少年心底疑惑,但卻沒有問出口,他知道身後便是殷玄生,殷玄生會一直站在他身後,這條道路最後通向何方終點他倆都沒有去過,但他不會讓這些道路上的危險傷害到他。
又向前走了一些,便聽見那人冷冷道:“夏公子平日就是這樣走路的嗎?”
夏子皎回頭去看,原來是嫌棄他走得慢了,再看一眼殷玄生,他護在他身後,絲毫意見都沒有,淡淡一眼掃過去,平靜無波的臉上似乎不介意他再走慢點。
夏子皎挑了挑眉看向那人,看着那人煞白的臉似乎變得更白了,卻一句話都不敢說的模樣。
他當然什麽都不敢說,他可以問一句夏公子平日就是這樣走路的嗎?但要是再多抱怨一點,想也不用想,夏子皎還沒看過來殷玄生的劍就已經過來了。
“你們言博在水下?”雖然路一直是平坦的,但少年還是感覺得到自己應該是在水下了。
那人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嗯,言博在水下。”
夏子皎聽他敷衍的語氣,淡淡道:“你不是說你們言博的的事情太多太複雜了嗎?不願意說?”
那人梗了一下,看了看面前的殷玄生,老老實實的張開了嘴:“并非如此,只要夏公子願意聽,說多少都心甘情願,我們言博自古僻靜,歷代守護着定魄,自百年前起僻開一界之後便與外界徹底隔絕,只偶爾有修士前來此處拜訪,也多有尋不到入口的時候。”
“但我們誰也沒想到,在言博自成一界之後,出現了一只夢魇獸,那只夢靥獸将定魄占為己有,而我們世代守護定魄的李家,也被吞入了夢魇之中,這便是你們看見的鏡花水月,水上的言博其實是真正的言博城,水下的言博是幻影,但我們都被困在了幻影中,于是這個沉入水底的言博,便變成了真正的言博。”
言博本身存在的意義就是李家,就是李家世代守護着的定魄,只有李家在,定魄的,言博才能稱之為言博。
“我們被困在幻境之中數年,失去定魄之後更是渾渾噩噩,過了許久終于集結衆人之力,開辟出了這樣一條道路,由夢魇幻境通向現實的道路。”
夏子皎打斷他:“這不是你們的力量開辟出來的道路,是外面那些凡人的精血煉出來的道路吧?”
那人漠然:“這只是一些需要付出的代價。”
殷玄生淡淡看了他一眼:“摘出去的那些花,是為了引路過言博的修士過來吧。”
他沉默了一瞬:“物競天擇,李家沒有選擇。”
夏子皎聽到他的回答火氣就上來了,害人還害得那麽理直氣壯,微微皺起眉頭:“既然是物競天擇,你們被夢魇吞沒也是技不如人,何必這樣掙紮。”
“夏公子……話豈能這樣說。”那人終歸還是壓下了脾氣,沒有繼續争辯:“夏公子人能保全的只有自己重要的,不說這個了,繼續往前走,便到言博了。”
他依然堅稱夢魇困住他們的幻境才是言博。
再向前走了一些,便看見窄道前方有了光亮,這條空間似乎是憑空破開的一般,向內無限延伸,一直延伸進了一個虛無的幻境之中。
直到踏出的那一刻,就如同進入水上言博靠岸的那一瞬,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同之前一模一樣的言博,唯獨不同的細節就是,這裏的城市內部布滿了細細的水波紋路,分明不在水中,但又似乎在水中。
從窄道中走出來,如同再次靠岸,踏上了新的言博。
街道向前蔓延開,兩旁的亭臺樓閣薄紗停風,竹簾半卷,月樓高懸,不同的是,這裏沒有那麽多生活在此的普通凡人,兩人一踏入言博,迎來的便是一群白衣人的側目。
他們穿着相似的重衣,膚色白如薄宣,一群人站在偌大的榕樹下,其中一個女子站在最前方,雪白重衣的腰間吊着一塊玉佩,上面貼着不少金箔,一塊薄紗蒙住了她的雙眼,她款款走上前來,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微微低下頭。
“李氏族長,見過魔神,見過夏公子,沒想到我們躲避了許久,最終還是見到了二位,甚至親自将二位請來的此處。”
殷玄生目光落在她身上,餘光将她身後的其餘人也掃了一圈:“定魄在何處。”
夏子皎也看着她,既然他們主要把他們引了進來,又說了許多這樣那樣的話,想來是守不住定魄死了心,已經決定要将定魄交出來了。
族長垂下眼簾,似乎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這也正是我們請二位來的原因,我們也不知道定魄在何處,從定魄消失之中,我們被困在夢魇之中,神魂都被系在了裏面,平日就算從這裏出去也不能遠離太久,神魂在這之中深受影響本就當局者迷,更不可能知道定魄藏在了什麽地方,所以還勞請二位找出定魄,定魄本就是二位的東西,若是找了出來,破了這夢魇幻境,我們李家氏族上下都将感激不盡。”
夏子皎聽着她的一堆話,心裏默默的飄過一堆點點點,他不信這群人。
他們知不知道殷玄生是來殺人的不是來幫他們破夢魇幻境救他們李家氏族出水火之中的?想必傻子也會知道的事情,他們突然擺出這樣怪異的姿态來做什麽。
看着這一堆拿他倆當救命稻草的李氏主人,給夏子皎弄得無言了片刻,側頭看向殷玄生,心想他們應該都是聽過預言的吧?預言都說了血債血償,當年他們祖先做過的事情是要收回因果的。
殷玄生目光始終淡然,李家到底是什麽想法他并不在意,他是來取定魄的,除了定魄,其他的他都不放在眼裏,擡手,指尖輕輕拂過少年的發梢,帶着一種無意識的安撫,目光淡漠看向李氏族長:“夢魇獸一旦造夢将會長期沉睡,它還在這裏,只是以你們被困其中的能力無法感知到他。”他微微擡起手,寒劍便出現在了掌心。
一手握住劍柄,他擡手,原本投射在幻境中平靜的水波紋也開始晃蕩。
幻境都因這柄劍震蕩,劍刃如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