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此子氣象不凡,能成大材……

清涼園自古便有, 仙界每隔百年便翻新修整一次,大大小小的修葺擴建,讓這一個古時據聞曾有仙人在此修行的園子如今變成一個龐然巨物。

遠遠坐落在趙家外, 像一只巨鳥低俯,背後傍着連綿的山脈,青山環繞,翠蔭成林,沿着前方的林蔭大道, 便是一片峥嵘軒峻。

夏子皎想了想:“我們不要打草驚蛇,先看看情況,他們将我爹娘找來到底是什麽意圖。”想象中最壞的便是這群人已經要挾住了爹娘, 若是打草驚蛇引得爹娘受了傷害卻不好。

雖然以赤雲仙君夫婦的修為不至于此,但夏子皎關心則亂,不願意冒險。

殷玄生聽他如此說,微微颌首, 攬住少年腰肢輕輕一躍,如無聲無息的鳥落入清涼園中。

院中正中立着一顆千年古樹,高大無比, 枝繁葉茂遮擋住了整個院落, 樹葉陰影下一塊薄薄石碑立于樹旁, 上提一行潦草的字。

心靜自然涼。

穿過院落,朝着最中央的主殿走去, 按阿賴耶說的,爹娘便是住在最尊貴的主殿。

兩人一路前行,無一人發現,待到了殿外,便聽見裏面隐約傳來聲響, 是正在談話的聲音。

夏子皎湊近了一些,幾乎貼在了門扉上,殷玄生看着少年的模樣,似乎像在玩捉迷藏一樣小心翼翼的表情,眉眼間細微的小表情也十分可愛,微擡手,玄黑袖角在少年面前掠過,房中的聲音便清晰了起來。

一個不知道是誰的聲音頗有些激昂:“塵光兄,如今是何等難得的局勢,貴公子落到了那魔修手上想必少不得受磋磨,但既然近了他的身便是得了機會,待到魔修再次出現,我們與貴公子裏應外合,将此局做成,從此這仙界以兄為尊,子皎也是整個仙界的恩人,縱然他不能修行,整個仙界誰敢輕慢他半分?”

一旁一道年輕許多的聲音反而穩重的許多:“仙君定以仙界為重,此事于子皎公子也無損,仙君自然知道輕重的,哪裏需要我們多嘴多舌。”

另一人又道:“權衡輕重,還請仙君好好思量,若是仙界沒了,仙君再當赤雲仙君也恐怕只是千萬年後仙界冊上的一頁笑話。”

夏子皎在門外聽着忍不住挑了挑眉峰,怎麽還對着他爹娘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呢?不怕被他爹娘的赤霞劍陣聯手打嗎?

正想着,便聽見爹爹的聲音淡淡的響了起來:“少君與長老打算何時将小兒的去向告訴夏某?我們夫婦來此處是因少君說知曉我家子皎的去向,說再多也要先見了子皎我才做得了定奪。”

那個年輕些的聲音不愧是個沉穩人,此刻聲音更加肅穆了起來,似乎泰山将崩而安之若素:“公子的去向暫且還不能提,還請仙君好好想想我們的話,如今時态危險,到了能說的時候必然不會瞞着仙君的,我代整個仙界,向仙君道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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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退。”

赤雲仙君不鹹不淡給了兩個字:“不送。”

夏子皎忙直起腰,面前的門豁然推開,他後退一步,撞在殷玄生胸膛上,殷玄生扶住了他的手臂,薄薄的衣衫相貼隔絕不了體溫,夏子皎一怔,肩背微微收緊,殷玄生看着少年微微聳起的肩膀。

衣領口露出半段秀美的脖頸,耳邊的肌膚薄軟微粉。

柔潤的線條一路向下延伸進合攏的衣襟中。

殷玄生抓住少年的手臂,感受到少年的緊繃後退了半步。

兩人在面前大步流星的走過,對他倆完全視而不見,仿佛完全看不見他倆就在面前一般。

夏子皎松了一口氣,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麽,但卻感覺開始微微發汗看,緊繃的後背微微放松,看着面前拂過的衣擺,目光落在那人衣帶上的玉佩上,上面的趙家家紋花紋繁複,他應該就是那位能興旺趙家的公子。

回過頭來,正想要推門進去,手腕又被殷玄生捉住,懸在門扉前一點,停頓的這麽一瞬,便聽見裏面傳來一道女聲,十分端莊冷靜的聲音。

不是娘親的聲音。

“仙君,夫人,趙家如今如何信得,魔神是何等的強大,太一仙府的事情你們也有所耳聞,他們對公子何曾有好意,最終也是魔神将他救回,萬年之前便道得很清楚了,魔神誕生于天道,是我等生了逆天之心,不若就順了這天意,往後仙界以魔神為尊貴,以仙君為尊。”

夏子皎:“????”

夏子皎差點嗆到了,這些人是在幹什麽?原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早就互相滲透了,都急着策反他爹娘。

“子皎究竟在哪裏,你們白家是在玄風城最後見到他的人,別說你們什麽都不知道。”

确實什麽都不知道……

沒想到無論是白家還是趙家的人都在故弄虛玄,想要用他的消息吸引到爹爹娘親。

夏子皎側頭看向殷玄生,這人潛伏在爹娘身旁,想必一時半會也不會離開,再繼續等下去就太浪費時間了。

殷玄生接收到少年的眼神,當即擡手一道黑氣掠入殿中,只聽見殿內傳來一聲冷喝:“誰。”兩道劍氣随即掠出,如浪潮奔來,殷玄生拂袖,将兩道劍氣無聲無息納入袖中,沒引起任何的聲響。

門扉已經大開,夏子皎探進一個頭:“爹爹娘親,是我。”

赤雲仙府與夫人正坐在玉榻後,玉榻前不遠處一個丫鬟裝扮的女子已經昏倒萎靡在地,兩人看見少年突然出現的臉,神色一驚,當即站了起來,滿眼不可置信,上下看了一眼,确定這就是自家兒子,赤雲仙君當即快步走上前來,笑容在眼底蔓延開了:“你這孩子,終于肯冒頭了。”

夫人跟着走上來,看着夏子皎反倒微微皺起了眉頭:“子皎,你究竟去哪裏了,怎麽現在才出現?可是出了什麽事情,如今靈脈情況如何了?”

兩人說着,随即神色微微一僵,赤雲仙君斂起了臉上的笑意,夫人也舒展開了眉頭,又成了一對神色淡然尊貴的仙君夫婦———他們看見了跟在自家兒子身後一起走進來的殷玄生。

他們早年見過殷玄生一面,那時候殷玄生還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一張冷面和一把寒劍,最初見是在無垢仙府中,他們前往拜訪,在校場看見正在練劍的殷玄生。

無垢仙府多有英才,授課師父也有奇才,校場中的弟子沒有挑得出錯處的,但看見殷玄生果決的劍意那一刻,其餘人便都不值得一看了。

兩人當即對視一眼,赤雲仙君便輕聲道:“此子氣象不凡,能成大材,往後百年中流砥柱當有他。”

當時說罷兩人便不再提,只留了一個心眼記着這個少年,待住了兩天便發現,無垢仙府之中的弟子對這個少年極其的嫉羨排斥,平日裏他并沒有朋友,一個人進出校場,平常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但凡說話,大約就是找上門挑釁的了。

此事本來就異常,稍微一想便知道無垢仙君對這個異才是什麽态度了,這樣一塊好料子,無垢仙府不想要,他們赤雲仙府想要啊。

兩夫婦特意盤桓了幾天,對無垢仙君旁敲側擊,磨了幾遍機鋒暗示比起聯姻,更想要找個上門婿,但兩家聯姻的本質還是不變的。

無垢仙君多有猶豫,到最後才在靜室中同他倆交代無垢仙府中也只有幾人知曉的隐秘,這少年的确是無垢仙府旁系女子所生,那女子本就與殷家血緣淡薄,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庶出家仆的程度。

但那女子卻不是一般的庶出女子,那個女子是殷契素。

兩人聽見這個名字,當即一驚。

“殷契素竟是無垢仙府旁系?”

“是,我旁支的妹妹,她生來冷淡,平日不愛說話經常練劍,也算出息,她十三歲時,仙府分發各自修行的劍譜,她嫡出的姐姐拿的是天階,她拿的卻是地階,她十分不服,深夜邀人出去比鬥,卻将人殺死,之後奪了功法便逃入了洗心海之中,我們仙府也不敢提及她是我無垢仙府中人。”

赤雲仙君沉默了片刻,後來的故事他都知道了,殷契素何止是‘也算出息’,她分明是個少見的奇才,一邊修劍道,一邊參悟魔道,天賦和奇巧都用到了極致,而比她的修為更出名的是,仙界誰人不知道女魔頭殷契素與佛子扶鴻的故事?

赤雲仙君本就認識扶鴻,進學時聽經,扶鴻是冷面菩薩,是個有着金剛之怒,卻很少見菩薩慈悲的人,誰能想到後來他這樣的人竟然和殷契素走到了一起,還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走法。

仙子入魔,佛子難渡,最後兩人在八大家的圍剿下,扶鴻立誓會和殷契素同生死,一同死在了那場業火焚天中,原來他們還留下了一個孩子在世間。

誰能想到,最後殷玄生也走上了這條路,甚至不止是魔修,他是魔神轉世。

夏夫人目光落在殷玄生身上,神情一時有些複雜,夫君認識扶鴻,而她認識殷契素,她知道有許多事情不是無垢仙君所說的那樣,殷契素并非殺姐奪功法,而是對方不顧一切想要殺她,甚至祭出了她無法抵抗的天階神器,她為了自保沒能控制好反擊的程度,失手将人錯殺。

那時候她說這個話的時候,坐在篝火前随意的撥着柴火,神情冰冷,一頭發束在腦後是一個利落的高馬尾,餘光瞥了她一眼。

“很奇怪嗎,随便你信不信。”

一路上,殷契素對她多有保護,也并未害過她或是貪圖她的法器靈寶,人品也十分可靠。

因此他們才想着,或許可以試一試這門婚事,他倆始終覺得,扶鴻與殷契素不容于仙道,但于天道卻天生融會貫通,且待親近的人并不壞,是護短的性子,只要将殷玄生的身份藏好,他必然也不會再走他父母的道路。

他們這一時的僥幸,不知道是不是害了子皎……

但目光再看向自家孩子,他消失這段時間并無削瘦憔悴,甚至看起來還更顏色飽滿了些,神情也隐隐透着從未見過的開朗,看見他倆的神情似乎踟蹰了一下,轉身介紹道。

“爹,娘,這是殷玄生,以前你們見過的,少年時還來赤雲仙府拜訪過,再來便是前些日子,只是你們閉關了,也沒見到面。”

赤雲仙君看了看殷玄生靜靜站在一旁的模樣,可沒空聽他介紹殷玄生:“你究竟去何處了?自太一仙府出事,召十三仙府八大家族前往馳援,我們出關便發現你不見了,趕到太一仙府又聽聞了些你的消息,一路找來卻不見你,可知我們有多心急,我們應邀前來明珠城,便是想着以你們一路的蹤跡,定要走到明珠城來,便來這裏等着了。”

夏子皎:“……”

他們一路的蹤跡。

爹娘說話還真挺委婉的。

一路殺八大家族殺過來的蹤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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