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什麽時候分家
午休的時間總是過得格外快,孟青禾覺得自己的腦袋才剛沾上枕頭,外面就響起了大隊長彭洪強的吼叫聲。
“上工了,上工了,遲到扣工分。”
一連喊了好幾遍,聲音才漸漸淡了下去。
孟青禾本來還想再眯一會兒,可下一秒房門就被林愛雲敲響了:“青禾快起來,別睡了。”
“知道了。”孟青禾扯着嗓子回應了一聲,随後緩緩從床上坐了起來,砸吧兩下嘴唇,等腦子恢複清醒後才下床穿鞋。
拿起草帽和水壺,剛推開房門就被外面的大太陽晃了眼。
“小妹快來,要遲到了。”孟仲秋站在院子門口,朝着她揮了揮胳膊。
“好,我來了。”孟青禾哀嚎一聲,像是奔赴刑場一般,滿臉苦色地邁入毒辣陽光之下,還沒等她走近,就聽到一道語氣非常不耐煩的怒罵聲。
“一天天的懶得要死,全家人都在這兒等你,好意思嗎?到時候遲到了扣工分,你負責?”
孟青禾擡眼看過去,就見黃秀英手裏拿着鋤頭站在一家人中間,臉色不虞。
她這兩句話,可把孟青禾給整精神了,挺直腰板,半分猶豫都沒有的給怼了回去:“奶奶,我可沒讓您老人家等我,我們幹的活又不一樣,你大可以直接走啊,一天天的抓着我罵有意思嗎?”
“再說了,咱家每年可是賺工分最多的,你就不要揪住這點兒說事了,好意思嗎?別說我還沒遲到過,就算我多遲到幾次,那又怎麽樣呢?我爸媽和哥哥們願意養着我,哼。”
別看孟青禾那張小嘴生得朱唇皓齒,跟樹上結的櫻桃似的,但一旦怼起人來,那可是牙尖嘴利,巧舌如簧,半分不饒人。
這不,又把黃秀英氣得捂着胸口喘了半天,都沒能說出反駁的話。
“行了,什麽你家我家的,沒分家咱都是一家人,青禾你也別跟你奶奶這麽說話,這大太陽的,她願意等你,那也是一番好意。”
一片沉默中,孟振業開口打了圓場,然後招呼着衆人往村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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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青禾撇了撇嘴,快步走到林愛雲身邊,也不嫌熱,一把摟住她的胳膊,壓低聲音嘟囔道:“媽,我們什麽時候能分家啊,出去單過啊?這奶奶時不時的就抓着我一通教訓,我心裏難受。”
從剛才黃秀英當着衆人的面說孟青禾的不是開始,林愛雲這心裏就不舒坦了。
只不過礙着對方是自己的婆婆,又是青禾的奶奶,她一個做人兒媳婦的晚輩不好站出來,所以才一直憋着沒作聲。
但是心裏卻一直存了一口氣,上不去也下不去,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親生女兒剛接回來沒多久,她這個當媽的都舍不得說一句重話,偏生隔三岔五就被別人以各種借口找茬,這事無論擱誰身上,心裏都會不舒服的吧。
這時候聽見孟青禾提分家的事情,林愛雲原本一直壓在心裏的想法突然就有噴湧而出的沖動,但是腦海中的一根弦還是将她給拉了回來。
“你爸肯定不會同意的。”
聞言,孟青禾看向走在最前面的孟保國,眉頭一皺:“這有什麽不同意的,你看村子裏誰家還跟我們一樣,孫子孫女都快結婚了,還沒分家的?”
停頓兩秒後,才又繼續說道:“而且我們家一年賺的工分和錢怎麽都夠我們七個人吃了,媽媽你還能自己掌家,多自由自在啊,最重要的是我們都不用看奶奶的臉色了。”
聽到這兒,林愛雲心動不已,可還是幽幽嘆了口氣:“你爸孝順,他們不主動提分家他是打死都不會分的。”
孟青禾算是聽明白了,如果孟振業和黃秀英不想分家的話,這個家是分不了的。
想到這兒,她一時間不由有些洩氣,但又忍不住道:“可分家又不是斷絕關系,只是不在一起吃了而已。”
“而且爺爺奶奶給大伯他們暗地裏補貼那麽多好東西,我想想都覺得不公平。”
聽到這兒,林愛雲皺起眉頭,反問道:“青禾,你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是啊,她是怎麽知道的?總不可能說看這本年代文知道的吧?
孟青禾幹笑兩聲,反應飛快地編造道:“我上次看見奶奶給學聰偷偷煮雞蛋吃。”
見林愛雲臉色變得難看至極,孟青禾連忙乘勝追擊道:“奶奶從來就沒給我們開過小竈,未免太偏心了,我們家每年賺的工分可比大伯家多得多。”
孟青禾這話說的可真沒錯,黃秀英偏心雖然隐晦,但是只要細心一點兒,也不難發現這一點兒。
況且孟家除了年紀尚小的孟學聰以外,全部都要出去幹活。
孟振業和黃秀英年紀大了只能在田裏做點兒輕松的活,賺不了幾個工分,家裏長輩中的主要勞動力就是孟保軍和孟保國兩口子。
小輩中,孟保軍家裏的大兒子孟學仁幾年前靠全家人的“金錢支持”,進了城裏的鋼鐵廠當學徒,不知道走了什麽?????狗屎運,還娶了個城裏的姑娘當媳婦兒。
但是自結婚生娃後,兩口子愣是一分錢都沒給家裏交過,旁人問起,只說城裏開銷大,每個月都勉強飽腹,沒錢再拿回來孝敬老人了。
他們平常都住在城裏,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見得到人。
孟曉桃收拾家中內外倒是一把好手,但是因為女兒家天生力氣小,也賺不到幾個工分。
前年黃秀英和彭娟幫她找了一門婚事,想将她嫁出去,不光家裏少了一張嘴吃飯,還能得一筆彩禮錢。
但誰知道剛相看完,那男人的老娘就出事了,人家嫌棄孟曉桃晦氣,便再也不提結婚一事。
因為這件事孟曉桃的名聲在村子裏算是徹底壞掉了,以至于這兩年都沒人來給她說媒。
孟學聰一個奶娃娃能幹啥,不拖後腿就萬事大吉了,平時大人在地裏上工的時候,他要麽睡覺,要麽跟一群孩子出去野,晚上才回家。
相比之下,孟保國這個二房可就是妥妥的“賺錢大戶”了。
大兒子孟仲春十七歲的時候就跟着村裏的老木匠學手藝,到現在已經練就了一身的好本事,基本上所有的家具都會打。
不光如此,他還會修房子,沒接家具活的時候,就經常去十裏八鄉給人修房子,大多數也見不着人,這不,今天早上就跟着他師傅走了,沒個十天半個月不會回來。
一個月前前後後加起來竟是比孟學仁賺的錢還多。
可明明是年紀差不多大的堂兄弟,後者都一年抱倆了,他還沒有結婚。
提到這件事,那就不得不說孟仲春早年的叛逆之舉了。
三年前他不顧全家人的反對,非要娶一個隔壁村的孤女,被用了家法後,仍舊不放棄,甚至揚言說娶不到她,那就一輩子不結婚。
可誰知一片真心付諸東流,人家姑娘見孟仲春說服不了家裏,轉頭就嫁給了同村人。
或許是因為這件事被傷到了,就算孟保國和林愛雲再怎麽催,孟仲春到現在都沒有要結婚的意思。
二兒子孟仲夏從小學習就好,讀書厲害,要不是碰上取消高考,早就大學畢業了,好在高中畢業後,被公社裏的領導看上了,分配去了財務部做了一個小會計。
雖然工資不高,但是公社時常給員工補貼,倒也是個不錯的活計。
三兒子孟仲秋從小力氣就大,不愛讀書,便早早跟着家裏人下地幹活了,現在是村裏為數不多能年年拿滿工分的後生。
四兒子孟仲冬跟孟仲秋一樣,不是個讀書的料子,倒喜歡上山下河,到處皮,後來被孟保國好好管束幾次後,才收斂了一下,現在同樣在地裏幹活賺工分。
小女兒孟青禾,一個剛從城裏接回來的嬌嬌女,什麽也不會,但人家有會幹活的父母和四個哥哥啊。
“晚點兒再說,青禾你先去幹活,對了,你今天被大隊長分去哪兒了?”林愛雲剛想說些什麽,但是衆人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村門口,眼見周圍人越來越多,說話不方便,她便急忙轉移了話題。
孟青禾也知道林愛雲的顧慮,順着她的話頭,可憐兮兮地舉起手,嘟嘴撒嬌道:“我去拔花生了,媽,你快看我的手,現在都紅着呢。”
只見她那雙芊芊玉手的掌心上紅腫一片,除此之外還有幾處昨天摔倒留下的擦傷,看上去有些慘不忍睹。
見狀林愛雲眉頭皺得緊緊的,抓住她的手吹了吹,像是哄小孩兒一般道:“媽給你吹吹,回去再抹點兒藥水就好了。”
“嗯,謝謝媽。”孟青禾慣會恃寵而驕,順着杆子往上爬總沒錯,所以她又補充道:“我要你幫我塗,好不好嘛?”
小手抓着林愛雲的袖子搖了搖,像是在撒嬌一般。
“好。”林愛雲寵溺一笑,摸了摸孟青禾的掌心,還沒來得及問更多她幹活的細節,大隊長就來清點人數,然後讓他們快點兒去上工了。
林愛雲只能松開孟青禾的手,跟她一起幹活的大娘離開了。
等林愛雲走了,孟青禾才能踮起腳尖,在人群中找尋那抹熟悉的身影,但是看了一圈都沒有找到,不由小聲喃喃道:“咦,怎麽沒看到人呢?”
江雲馳沒找到,倒和一個對她來說無比“晦氣”的人對上了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