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解脫

“你們都是我們孟家的人, 為什麽要跟她一個姓林的走?”黃秀英指着孟仲秋和孟仲冬,恨不得把他們兩個人的腦袋擰下來,看看裏面都裝了什麽。

“為什麽?”

孟仲秋紅着眼睛走到黃秀英面前, 臉上的巴掌印清晰地暴露在衆人眼前,他打量了一圈所謂的“孟家人”,唇邊勾起了一抹冷笑。

“我們是你們的孫子嗎?是你的兒子嗎?是你們的侄子嗎?不,我們只是你們養的一群不知道累,不知道抱怨的牛!”

歇斯底裏的怒吼驚得他們往後倒退一步, 随後便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低下了頭,不敢對上他那雙憤怒至極的眼眸。

“可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這麽多年以來,在這個家, 我們總是做的最多, 吃的最少, 穿的最差!”

“爸你只知道聽爺爺奶奶的話, 從來沒有為我們考慮過。”

“你們把我們一年到頭辛辛苦苦賺的工分和錢全都補貼給了大伯他們,平日裏我們睜只眼閉只眼也就算了, 可現在你們身上明明有錢,卻不拿出來給小妹治病, 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我們早就受夠了這樣的生活,現在你們把咱媽和小妹趕出去了, 我們兄弟也不會在這裏繼續礙你們的眼, 更不會再任勞任怨繼續受你們使喚。”

“就算是出去要飯讨米,我們也不會回來求你們。”

擲地有聲的這一連串話, 就連外人聽了都于心不忍, 更何況當事人呢?

林愛雲上前拉住孟仲秋的手, 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流:“仲秋咱們走,你們先帶妹妹去縣城看病,我回去找你外公借錢。”

“哎,愛雲妹子,我這兒有些錢,你先拿去用。”王春花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從褲兜裏掏出幾塊錢塞到林愛雲手裏。

“我這兒也有,孩子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某些黑心的臭蟲別管他們,我看跟他們斷絕關系,才是正确的,不然還不知道受多少委屈呢。”

一個大娘走出來,毫不避諱地沖着黃秀英他們所在的方向啐了一口。

接着,又出來幾個人主動過來借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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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黃秀英扯着嗓子喊道:“哎喲,你們這些沒良心的小兔崽子,奶奶養你們這麽大,你們就是這麽回報我的嗎?吃的穿的哪樣不要錢?你當都是大風刮來的啊?”

“冤枉啊,要不是我省吃儉用,這個家早垮了,現在……奶奶确實手裏沒錢啊。”

“呸,還好意思在這兒假惺惺,他們這麽大的人了,也不見你這個做奶奶的幫忙娶媳婦,我記得保軍家當初娶的那個城裏媳婦兒可沒少花錢吧?你咋不也給仲春娶個?人孩子都快熬成老光棍了。”

人群裏,有個大娘陰陽怪氣地冷哼一聲,越發看不慣黃秀英這副德行,都是當娘,當奶奶的人了,還能不知道她內心裏的小九九?

雖說一碗水很難端平,可都是一家人,但凡有點兒良心的長輩,都幹不出來這麽偏心的事。

“就是,還真當別人都是瞎子啊,前個彭娟還跟我得瑟她那件剛做的開衫呢,我瞧着那料子可不便宜,但人家愛雲穿的都是些啥,陳年舊衣,補丁都打好幾個了。”

“我以前還當孟保國是個疼媳婦的,結果嘛……呵呵。”

一人一口唾沫都快把黃秀英他們說的擡不起頭了,臉上表情各異,但都算不上好看。

“走,咱去醫院。”林愛雲默默記下每個人借錢的金額,就要帶着孟青禾走。

但誰知孟青禾卻堅持要看着村長和村支書把戶口給他們遷了。

“不辦完這件事,我就算去醫院了,也不安心。”孟青禾眼疾手快,握住了王春花的手:“嬸子,求求你幫幫我們。”

“哎。”看着孟青禾如此虛弱都要逃離孟家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王春花鼻子一酸,就立馬答應了下來,扭頭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鄧光富。

“爹,快幫人家辦了啊?登記的冊子在哪兒啊,是不是在你屋裏啊,我回去幫你取去?”

鄧光富看着王春花那急切的樣子,仿佛這事跟她有關一樣,就氣不打一處來,蠢貨。

他沒有理王春花,而是問向孟振業這個孟家的一家之主:“林愛雲,孟青禾,孟仲秋,孟仲冬這四人要從你們的戶口上遷出去,你們同意嗎?”

“不同意。”孟振業眯起眼睛,面色陰沉的搖了搖頭。

聞言,孟仲秋就是一急:“你憑什麽不同意?”

“就憑我是你爺爺,看老子等會兒回去了,怎麽收拾你們,一個個的翅膀都硬了,怕是不知道家法二字怎麽寫了。”

聽到家法,孟仲秋下意識害怕地咽了咽口水,但還是硬着脖子想說些什麽,可卻被另一道聲音給截了胡:“村長,村支書,大隊長,雖然我只讀到高中,但是也知道一些法律法規。”

孟青禾看了看怒氣沖天的孟振業,差點兒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什麽法律法規?”鄧光富皺了皺眉,聽到這兒,他便想到上次在公社開會,社長所說的現在是“法治社會”這件事。

但是他就是一個只認得幾個字的“文盲”,哪裏會知道具體有哪些法律,所以此時聽到孟青禾說她是一名高中生,這心裏就已經對她未說出口的話信服了幾分。

“公民年滿十八周歲只要自願就可以自行立戶,擁有獨立的糧食關系,就算是親生父母也不能改變這一點,更何況是爺爺奶奶。”

孟青禾的話如同驚天大雷在衆人耳邊炸響。

“這是真的嗎?”鄧光富下意識地看向在這裏最有文化的田智學。

“是真的,不然那些成婚後要分家的人是咋單獨立戶口和糧食關系的?”田智學像是看白癡一樣看了一眼鄧光富。

“不行。”孟振業突然打斷田智學的話,眉頭皺得都能夾死蒼蠅了。

“什麽不行,你是想挑戰國家法律嗎?我們可都滿十八歲了。”

孟青禾一時沒控制住自己,這句話吼得中氣十足,根本不像一個“病入膏肓”的病人,可剛吼完她就反應過來了,立馬?????裝作回光返照的模樣,毫無氣力地趴在孟仲冬的肩膀上。

“她說得對,再怎麽想不開,那也不能跟法律作對啊,一個弄不好就進局子了。”田智學叫來自己的媳婦兒,吩咐她從家中把有關證明拿過來,然後又碰了碰鄧光富的胳膊。

“愣着幹嘛?還不快給人辦了,就當是做好事了,再耽誤下去,要是出人命了,我們兩那是吃不了兜着走。”

田智學一直注意着孟青禾的狀态,眼見她臉色越來越蒼白,沒忍住催促了兩聲。

他在村支書這個崗位上已經待得夠久的了,所以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找人疏通關系,看能不能往公社或者城裏發展發展。

要是在這個關鍵的節骨眼上,自己管理的村子出了什麽醜聞,那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好。”聞言,鄧光富立馬反應過來田智學話裏的意思,連忙應下,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然後吩咐王春花把東西取來。

“這不是要我的命嗎?保國,你說句話啊,你兒子都不要你這個爹了,你快管管他們這些不孝子啊。”

黃秀英沒忍住推了孟保國一把,只覺得自己的“搖錢樹”一夕之間竟長了翅膀要飛走,心疼得像是刀子剮一樣。

偏偏現在村長他們這些當官的還站在林愛雲他們那邊,還說要是敢阻攔這件事,就要進局子,這架勢,就連她也不敢再撒野了,要是真的被警察抓了,那可是要吃牢飯的。

所以現在只能拿孟保國撒氣。

“仲秋……”

孟保國剛喊了一句,就對上了孟仲秋那雙充滿恨意的眼神,頓時就啞了聲,心裏難受得緊,再不死心的喊了一聲仲冬,毫不意外在對方那兒收獲了同樣的眼神。

“作孽啊。”黃秀英拍了拍大腿,可剛嚎叫兩聲,就被彭娟和孟保軍拉到一邊去了。

“爸媽,這是多好的機會啊,可以趁機甩掉林愛雲和孟青禾那兩個拖油瓶。”彭娟一副撿到寶了的表情,欣喜得眼珠子都瞪大了。

“可是仲秋他們也要跟着走,他們一走,咱家還有幾個能賺工分的?到時候不得餓死?”黃秀英皺緊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孟振業,不理解彭娟這話從何而來。

“媽你糊塗啊,這打斷骨頭還連着筋,仲春和仲夏還在家裏呢,只走了兩個,不要緊的,而且哪有孩子不戀家的,要不了幾天他們自己就會乖乖地回來,或者是往家裏送東西。”

“再說了,孟青禾現在成這個樣子了,要治好估計得花一大筆錢,咱家要是不把他們趕出去,就要自己掏錢了,你真舍得啊?”

“爸媽,你說我們說的對不對?就算他們不回來,那還不是有我和保軍在嗎?總不會讓你們餓肚子。”

彭娟暗地裏推了推身邊的孟保軍,後者連忙開口附和,眼見二老神情松動,彭娟勾了勾唇角。

現在好了,等都把他們趕出去了,家裏的東西豈不是全是自己的?孟保國是個只知道聽爸媽話的,什麽也不知道争,沒有半分威脅。

孟仲春随他爸,也是個聽話的,幫人修房子做家具賺的也多,孟仲夏在公社上班,大小也算個小官,這兩人留在家裏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聞言,孟振業和黃秀英對視一眼後,沉吟了片刻,還真覺得有幾分道理,便待在一旁不作聲了,等村長和村支書拿來一些文件要他們簽名,那也是痛痛快快地就簽了。

這絲毫沒有猶豫的态度,還惹得旁人多看了幾眼。

“我大哥和二哥的名字怎麽不在這上面?”孟青禾咳嗽兩聲,簽名的時候,看見上面缺了兩個名字,便急忙擡頭問道。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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