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小安,你聽到了嗎?”久久不見陳安月的回應,覃其宇出聲道。

陳安月低頭深吸一口氣,然後擡首,“嗯,我也到了。”她不明白明明是應該恨之入骨的人,再見時卻依然會悸動如昨。

“我晚上還要給學生補習,你一個人在外面吃飯吧。”沒有久別重逢的寒暄,陳安月盡量讓自己不帶任何感情的交代道,就像他們之間真的只是普通朋友,沒有過過多的交集,亦沒有,這3年的空白。

“給人補習?”覃其宇習慣性地挑挑眉,不管怎麽樣,三年的空白終究是在那裏,然只是一瞬,又恢複常态。

陳安月似沒看到覃其宇的反應,一個人走在了前面,“嗯,房東的兩個女兒。”

覃其宇的記憶裏,雖說不上錦衣玉食,至少陳安月是從來不會有生計的煩惱的,念大學的時候都沒見她勤工儉學過,現在居然做起了家教,覃其宇想想她教小孩的樣子,不由得輕笑了一下。只是一霎,覃其宇就笑不出來了,這三年她究竟過的是怎樣的生活,竟然要靠兼職家教?自己當初的決定是不是錯了?看着前面那個倔強地身影,覃其宇想了想,就算時光倒流他也一樣會做那樣的決定吧,不管怎麽樣,自己來這一趟就只是看她過得好不好,現在她能獨立生活不正是他想看到的嗎?

覃其宇走上前,“好。”

然後,一路無話,3年,他們終究是疏遠了。陳安月怕自己一說話就會洩露自己毫無保留的恨意,和那比恨更加深刻的眷戀。3年了,陳安月一直不去想不去碰那個傷口,以為那個傷口就可以自動愈合,然後結痂痊愈。可是,在見到覃其宇的那一刻,陳安月就知道,傷口表面上看已經是愈合的,可裏面卻早已經是瘡膿血流了。

陳安月是3年前來到這個海濱城市的,來的那一天,大巴車走的沿海公路,坐在車內的陳安月本來還精神萎靡,瞌睡連連,可是見到眼前的海景,也不由得精神一振:Z市還真是個适合人居住的城市,難怪琪哥和小紅姐說要在這裏定居。

可是,畢竟是個工業城市,所以除了最初的那點好印象,安月對這個城市實在是沒有太大的好感,特別是每年的二、三月份,一連一兩個月的潮濕天氣,鹹濕的海風無孔不入,安月總是有種會得風濕關節炎的恐懼感,然後就想收拾起她那少得可憐的家當逃離。只是,每當這個念頭在萌芽的時候,小紅姐就會煮一頓好吃的,一盤白灼蝦,一碟可樂雞翅,一缽栗子燒雞,一鍋幹鍋田雞就會讓陳安月的逃離沖動馬上胎死腹中。沒辦法,陳安月從小到大就是個挑食的主,就連陳媽都說自己生的是個怪胎,西紅柿喜歡生吃,但熟的諸如西紅柿蛋花湯、番茄炒蛋那是一筷子都不會碰的;黃瓜吃熟的,生的邊都不沾;不吃各種做法的鴨(包括烤鴨),但吃醬板鴨;香菜、芹菜、洋蔥那些要是安月在家,那是出都不能出現的,不然看到她那張吐得慘白的臉每個人都會良心不安的,像這種愛吃蘋果不吃各種蘋果制品,吃菠蘿蜜籽不吃菠蘿蜜的小怪癖還有很多很多,不過,陳安月自己倒沒覺得自己有多怪,相反,她覺得自己還是很好養的,就算是一碗鹹菜,她也能吃兩碗飯。就算是星級大廚都無法滿足陳安月那挑剔的嘴和胃,除了當年的覃其宇,也只有小紅姐的廚藝才能讓她無比喜歡的同時又産生深深的憂慮,以後離了小紅姐,她可怎麽生活啊?

小紅姐是琪哥的女朋友,琪哥是陳安月的表弟。

從小到大,陳安月雖然是長姐,可因為他們這一輩一大家子只有一個她這麽女兒的關系,大家都寵得厲害,幾個弟弟也都把她當做妹妹來寵。特別是琪哥,從小到大和安月的關系特別好。

琪哥8歲以前,他們一直生活在一起,每次犯了錯誤也有琪哥頂着,就連一次陳安月把弟弟陳之華弄丢了,陳爸氣得一巴掌就劈向安月,也是琪哥擋在了她身前,然後拉着她出去找陳之華。結果,陳之華沒找到,他們兩個卻迷路了,兩個人又累又餓又困,安月癱在地上,耍賴不走了,6歲的琪哥比7歲的陳安月還要矮半個頭,卻毅然決然地背起她往前走,說,姐,我背你回家。才走了十幾米,看到賣香蕉的,陳安月嚷着要吃香蕉,琪哥放下她,走到水果攤前,捏了捏口袋裏自己攢了幾天要買洋畫的一塊二毛錢,最後買了4個香蕉。不知道是香蕉的個頭太小,還是陳安月是餓死鬼投胎了,那麽小的人兒竟然一口氣吃了三個,準備吃第四個的時候,終于良心發現地把最後一個遞給了琪哥,可是最後琪哥還是給陳安月吃了。

陳爸找到他們兩個的時候,就看到琪哥坐在地上,背靠着人家的卷閘門睡覺,陳安月坐在旁邊,趴在琪哥的腿上,流了琪哥一腿的哈喇子,像兩個小乞丐。

琪哥8歲那年,發生了很多事,陳安月記得最清楚的是琪哥的爸爸媽媽,也就是陳安月的二姨和二姨父,還有三姨和三姨父都相繼離婚了。琪哥被判給了陳安月的二姨,但是,琪哥是二姨父他們老王家三代單傳的獨苗,所以,通過私下協商,琪哥由二姨父帶着回到縣城爺爺奶奶家撫養。

雖然分開了,陳安月和琪哥的關系卻一直很好。二姨每個周末都會把琪哥接回外婆家,陳安月就會一直拉着琪哥說個不停,說最新的電視劇,好看的卡通片,隔壁小麗的新衣裳,班上小雪的好成績,數學老師的偏心,像倒豆子一樣。以致在陳安月一母同胞的親弟弟陳之華的童年記憶裏,他是沒有陳安月這個姐姐的。

陳安月最讨厭的就是拍照,明明很小的臉,拍出來的照片,總是又大又圓,所以,陳安月基本上是不拍照的。安月相冊裏除了還是嬰孩時期的照片,剩下的屈指可數。

可是,這屈指可數的幾張照片裏,就有兩張有琪哥的身影,一張是他們兩個人的合影,小小的安月和小小的琪哥坐在石凳上,安月左手托着一本書,右手指着書偏着頭朝琪哥笑,琪哥湊着小腦袋望過去,很溫馨的場景。每次看到這張照片,陳安月都會覺得很安寧,即使隔着深遙的歲月,安月似乎也能感受到秋日夕陽溫暖的餘溫。另一張,多了個陳之華,三姐弟站着長滿綠草的河堤上,小姨在每個人的額頭上都用口紅點了顆美人痣,三個人都叉着腰,春風拂面,意氣風發。

所以,當初陳安月選擇逃離的時候第一時間就伸手抓住了琪哥這棵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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