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姐,醒醒,醒醒,你夢見了什麽啊?笑得口水都流了一枕頭。”
“小紅姐,你這樣是不道德的,大清早擾人清夢。”陳安月伸了下懶腰,坐起來,“這麽熱,誰把空調關了?”
“姐,你不是吧?昨晚一點多就停電了啊,剛剛我進來的時候,看見姐夫拿着扇子在給你扇,他該不會是給你扇了一整夜吧?”
“幾點了,你不用去上班嗎?”
“我和琪哥昨晚商量了,難得姐夫來一趟,我們肯定要請假陪你們啊!姐,你也真是的,姐夫對你這麽好,你做夢還喊其他男人的名字。”
“你怎麽知道他對我好?說不定他只是人前做戲呢!”陳安月有點慌張地看着小紅姐,“你什麽時候聽見我喊誰的名字了?”
“就在叫醒你的時候啊,你一直喊‘齊宇,齊宇’,叫得那麽纏綿悱恻,跟瓊瑤劇一樣,你別告訴我這是個女人的名字,還好姐夫出去洗漱了,要不然得多傷心啊!他還對你不好啊,換了琪哥才不會給我扇一晚上扇子呢!”
“是是是,他對我好,所以,你不能把我叫其他男人名字的事說出去,嗯,包括琪哥!”
“哎呀,姐你不要這麽嚴肅嘛,我是多麽有眼見力的人啊,肯定不會說的啦!你趕快起來吧,今天我們去珍珠樂園玩。”小紅姐一邊拉着安月起床一邊告訴她今天的行程。
“可是,方浩然今天要走啊。”
“怎麽可能,昨天我們鬥地主的時候,他還說過了端午才走。而且,我和琪哥都專程請了假,他敢走試試!”
由于是節假日,來游樂園的人很多,每玩一個項目都要排很長很長的隊。
“海盜船真刺激啊,姐,我們下一個玩雲霄飛車吧。”剛從海盜船下來的小紅姐一邊舔着甜筒一邊含含糊糊地和安月說話。
“嗯,好。”
“琪哥,你一個人去排隊吧,”小紅姐回頭交代琪哥接下來的任務,“呀!姐夫,你怎麽了,臉色這麽蒼白?
陳安月回頭看了一下從起床就被自己可以無視的其宇,臉色蒼白得吓人。
“我沒事,可能天氣太熱了。”其宇勉強地朝小紅姐笑笑。
“你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陳安月走到其宇面前。
“你終于和我說話了,小安。”覃其宇笑得像個搶到糖的小孩,一臉燦爛。
安月有點恍惚,曾經她也見過這樣的笑臉。
“陳安月,我們不是說好上同一所高中,考同一所大學的嗎?”覃其宇沒有氣急敗壞,沒有暴跳如雷,只是語氣很平靜地看着安月說話。
安月知道覃其宇其實并不平靜,他的眼裏一片霧氣,眉心也輕輕皺着,他是真的生氣了,因為這是他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安月的名字。她基本上沒見過他生氣的樣子,他一直都是溫潤的,如和煦的春風。
“其宇,你先不要生氣嘛。你聽我說好不好?”陳安月自知理虧,拉着其宇的衣角扮可憐,撒嬌。
“你沒必要跟我解釋,反正你做事從來不考慮我們的感受。”覃其宇是真的生氣了,甩開安月的手,就走了。
“哪吒,你真的太過分了,這次,我也站在其宇這邊。”說完,方浩然也面無表情地抄着口袋走了。
安月看了下空無一物的雙手,又看了眼身旁的蚊子,然後一直盯着面前的光榮榜。
張黎:芷蘭中學
覃其宇:芷蘭中學
陳安月:一中
王靖雯:芷蘭中學
方浩然:芷蘭中學
賀新:芷蘭中學
朱向雲:七中
溫淼:六中
……
一直到日落西山,陳安月覺得自己都要變成一尊雕塑了。轉過頭,發現蚊子也快成了雕塑,安月活動活動手腳,無力地苦笑,“蚊子,你怎麽沒走?不怨我嗎?”
“不怨?怎麽可能不怨你?明明說好一起讀芷蘭,你卻到最後一刻都沒告訴我們你改了志願,還要我們通過這樣一種方式才最後得知,把我們每個人都當做傻瓜一樣。”
“那你還一直陪在我身邊?”
“你以為姐妹白做的啊!雖然你有時候迷迷糊糊的,但是我知道你這樣做一定有你自己的理由。至于什麽理由我就不問了,你留着好好和其宇去解釋。”蚊子甩甩手腳,“陪你站了一下午,我都快成石頭了,現在,你得請我去吃大餐!”
“嗯,好!”說完,陳安月就給蚊子來了個熊抱,眼淚就那樣滑進蚊子的背,蚊子也不說話,只是用相同的力回抱着安月,久久,久久。
“丫頭,你對着電話撥了又挂,撥了又挂,反反複複都一上午了,你到底想幹嘛?”陳媽看着安月那舉棋不定的樣子,實在看不下去了。
安月猛地扔掉電話,讪讪地朝陳媽笑笑,“啊,沒事。”
“哎呀,我的小祖宗,電話摔壞了你買是不是啊!”陳媽接過差點摔到地上的電話,扔到安月身上,“想打給誰就打,不想打就去找蚊子玩,反正限你十分鐘之內出門,不要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在我面前晃,看得我心裏都亂糟糟的。”說完,陳媽也不管安月的反應就出去了。
陳安月終是撥通了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只是舉着聽筒的手在微微顫動,有那麽一刻,安月是希望電話那端沒人接聽的,“嘟”了兩聲後電話那端就傳來了“喂”的聲音,是其宇。
“那個,其宇,是我。”
“嗯,我知道,什麽事?”
“其宇,我們見個面吧,嗯,就在屈原公園,不見不散。”說完,也不管其宇答不答應,就“啪”地挂了電話。
陳安月和蚊子從商場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而且不知道什麽時候下了場暴雨,想起和其宇的約定,安月告別蚊子,慢吞吞向屈原公園挪去。是的,挪,安月怕自己的期待會落空,怕其宇聽了解釋也不肯諒解她,更怕其宇連約都不肯赴。
陳安月到達屈原公園的時候,沒有看見其宇,安月心裏一涼,其宇,你終究是不肯原諒我了。
剛剛轉身準備走,就聽到公園的廣播中好像提到了她的名字,播第二遍的時候,安月已經确定廣播中說的是自己,“大家晚上好,這裏是屈原公園管理處,請陳安月同學,陳安月同學,聽到廣播後,來一趟管理處,謝謝!”連續播了三遍。
陳安月見到其宇時,還沒開始說話,公園管理處的阿姨就開始數落起她來。
“你就是陳安月啊,再怎麽生氣也不能讓你同學空等一下午啊,這孩子也是,看着好好的,怎麽腦袋就缺根筋呢,下暴雨了也不知道進管理處躲一下,你們小學不就學過什麽安全常識了嗎,一直站在大樹底下,也不怕被雷給劈成兩半……”
其宇趕在管理阿姨說出更恐怖的事情前,拉着安月就跑了,“阿姨,謝謝你的姜湯,我們有空再來看你!”
剛剛經過一場暴雨的洗禮,整個公園安靜而涼爽,空氣中有靜谧而清新的味道,還能聽到蟋蟀在唱歌。走在前面的覃其宇突然停了下來,靜靜地盯着陳安月,安月有些不知所措地低着頭,眼睛卻在不安分地四處瞟。
“說吧。”好半天,其宇才吐出這兩個字。
“嗯,說什麽?”安月有點摸不着頭腦。
“哎,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其宇有點挫敗,“你約我出來不是要跟我解釋嗎?”
“哦,是啊。那個其宇,你知不知道主角游戲?”
“那是什麽游戲啊?你要玩嗎?”
“電視小說裏不是經常有主角一開始都不特別出彩,然後就掉下懸崖,懸崖下要麽有位世外高人會教他絕世武功,要麽有個山洞,裏面全是武功秘籍,反正,幾年之後,主角再重出江湖的時候,一定是改天換面,而且可以叱咤風雲的人物。”
“所以,你要做那個主角,要換個地方,重新開始?”覃其宇嘆口氣,“小安,你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啊?”
“不是,是在一本書上看到這個游戲的,哎呀,這個不是重點啦,我想說的是雖然一中每年的升學率沒有芷蘭的高,但是能夠和芷蘭齊名,也必然有它的可取之處,譬如它的素質教育推行,在全國範圍內都是屈指可數的。”
“小安,可是你已經是主角了啊。”其宇有些無奈,怎麽女孩子的心思那麽難懂呢?
“其宇,你覺得張黎怎麽樣?”
“你幹嘛一定要和她比呢?沒錯,她有些方面是比你強,可是那又怎麽樣呢,我就覺得你好。”
“其宇,我也是女孩子,我知道張黎的心思。你知道紅玫瑰和白玫瑰的故事吧”
“張愛玲的?”
“嗯。每一個男子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子,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成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粘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是的,我們還太小,紅白玫瑰不是現在的我們能企及的高度,紅白玫瑰的遺憾更加無法感知。但是,至少現在,我要努力,哪怕最後無法成為和張黎比肩的玫瑰,成為木棉,也是好的。我們都給對方三年的時間,用這三年的時間來成長,好不好,其宇?”
覃其宇無奈地笑笑,“我可以投反對票嗎?我來只是想确定你不是真的扔下了我們。可是,你想過沒有,你一個人去了一中,就不怕你的假想敵近水樓臺先得月?”
“沒關系,浩子和蚊子還在呢!再說了,剛好給你正視自己內心的機會啊,你還不感激我!”
“是啊,感激你。走吧,你得陪我吃飯。”
“對了,我剛剛都差點忘了,你怎麽等了我一下午啊,你幾點來的?”
“你現在想起來了?個傻妞,約人又不說時間,我回撥過去的時候,陳媽說你出門了,我以為你已經來了,知道你最讨厭等人了,所以我挂了電話就來了。”
陳安月有點理虧,“那下雨幹嘛不避啊?”
“你不是說不見不散嘛,我怎麽知道你什麽時候來啊,要是我避雨去了,剛好和你錯過,你要是以為我沒來怎麽辦?我可不想我們的誤會加深。後來,那個阿姨非拉着我去了管理處,說每隔5分鐘給我播廣播,我不去的話,她就打110說我是離家出走的小孩,呵呵呵。”
陳安月聽了,又愧疚,又心疼,更多的是幸福在冒泡泡。轉過身,把包包裏的兩個玻璃罐遞給其宇,“其宇,這個給你,這是我的幸福罐罐哦。從遇到你的那一天開始折的,有時候一天幾顆,有時候兩天一顆,本來想存滿一罐就給你的,沒想到這麽快兩罐都滿了。”
覃其宇接過玻璃罐,可是陳安月卻一直沒松手,其宇望向安月,安月的臉就像喝了酒一樣變得酡紅,昏黃的路燈下,特別美好寧靜。
“那個,其宇,其實每一顆星星上我都寫了一句話,你能不能答應我,先不要看,等到三年後,我們都長大了,我們再一起看,好不好?”
覃其宇笑笑,“好!”
15歲的少年在星空下許諾,眼神清亮,笑得像個搶到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