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九月中秋。
倪父出差在外，知道倪染在莫城，便喊她回家吃飯。過去的很多年裏，一家人從沒有在中秋節那天聚齊過。不是倪染在外，就是倪父不在家。或者倪染的弟弟回不去。
但家裏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在一些特定的節假日，他們三必須有一個人要回家。對比這三個不着家的，倪母是常年在家。
但她不是全職太太，她也有自己的事業。
在本地忙活就可以了，不需要常年往外跑。
每年清明端午亦或者是中秋國慶，不說一家人都到齊，但他們三個必然會有一到兩個是在家陪她過節的。
這也是為什麽倪母即便是人到中年，丈夫子女經常忙在外頭，她的心态卻那麽好。那是因為，她的家人，給了她足夠的安全感。
再加上她自己也有要做的事情，對家人沒有那麽強的控制欲。
基本上都是他們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不會太過于束縛。人操心牽挂的事情少了，心态自然就年輕了。
中秋那天，倪父跟弟弟都沒空回家。
正好倪染在莫城，這次就她回去陪媽媽。
在姜家可沒有這樣的協商。
不管人你在哪裏，只要是放假了，就必須得回家。
所以姜識打小就對這樣的節假日并沒有什麽感覺，也很不喜歡放假。別人放假都是可以到處玩，偏她只能回家。念書的時候是這樣，畢業後工作也是這樣。
只要是有假期，她就只能回家呆着。
每次到了要放假前一天，她媽媽必定會打電話給她，問她明天什麽時候回家，想不想吃什麽，她提前去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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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姜識都說，沒什麽想吃的，都可以。
因為她知道，即便她說了，她想吃什麽，但媽媽都會以她認為和她覺得的說法，而避開她想要吃的。而選她自己想要做的。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今年應該是很特別的一年吧。
她第一次這麽長的時間沒有跟家裏聯系，也沒有家裏來電話，催她做這樣做那樣。耳根子是清淨了，但難免也會想起過去在家的日子。
雖然說爸媽都各自有自己的缺點，她的母親控制欲太強，父親又很大男子主義，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們也曾把最好的，都給了姜識。
以往過節的時候，一家人都會去外婆家，跟外婆那邊的親戚一塊吃飯。但今年，沒有任何人聯系姜識。
自從她退出了微信群，爸媽也跟着把她拉黑了。
幾個不大聯系的親戚，姜識也都删除了。剩下幾個跟她同齡的兄弟姊妹。但素日裏大家都各自忙各自的。不大會聯系。
除了姜識在本地念高中的表妹。
偶爾會跟姜識發一些關于家裏的事情。
比如說，今天舅媽又在吐槽你了，說你沒良心，再不然就是哪個阿姨說你肯定在社會上認識了什麽人，學壞了。要不然你以前很乖的。
姜識有時候看到了信息會回。
但多半是不會回的。
表妹也知道。
她這表姐看似很乖，對誰都客客氣氣的。
但其實性子冷着呢，不是誰都可以跟她玩到一塊去的。但她這表姐學習成績确實好，尤其是她的一些學習筆記，好幾年前的了，放在現在，給她用都完全沒問題。
表姐願意把那些學習筆記給她，也是對她的認可。
這也是不管姜識願意不願意搭理她，她都願意跟她玩的原因之一。
中秋節的前一天。
姜識的手機很安靜。
以往這時候，姜母的電話早就打來了。
但這一天很平靜，平靜到倪染都察覺她的不對勁，問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姜識搖搖頭，說：“沒有發生什麽事情，就是悶悶的。”
倪染往她的碗裏盛了一些湯，沒有再繼續多問。
自從那天兩人有了進一步的發展後，隔天，姜識問倪染，請她去小酒館的話還算不算數。倪染說，當然算數了。
當晚。
兩人便去了小酒館。
那天顧行不在。
但店員認識倪染。
也同站在一旁的姜識打了一個招呼，倪染有些詫異。
“你先前來過這裏？”
姜識笑了笑，不置可否。
這次兩人選了一個四人桌，可以面對面坐在一起。
上一次，兩人見面，還是背對着背。
很快，點的清酒上桌。
姜識看向倪染，感覺有話要說。
但一直卡在喉嚨底。
倪染主動開了口：“你看這酒杯，是我做的噢。”
“嗯，我知道。”
“你之前來過這裏嗎？”
倪染問。
姜識頓了頓，回：“我說，其實我們在這裏碰過面，你信不信。”
“啊？”顯然，倪染錯愕。
姜識接着說：“那是六月的事情了，當時你坐那個位置。”
姜識的手指了指靠門邊，然後又指了指後面那個位置，說：“然後我坐那。”
那天，她們的影子在地面重合。
姜識很小心翼翼地拍了一張。
姜識咽了咽口水，說：“那天，我聽到你的聲音，杯子沒拿穩，摔在了桌子上。你跟我說，不用害怕，杯子還有好多。”
姜識回憶起那天兩人的見面，忍不住的笑意。
“啊！”
“原來那天是你啊。”
倪染也想起來了。
姜識點點頭：“謝謝倪老板那天請客噢。”
倪染臉上的不可思議轉為了欣喜，“我沒想到。”
姜識笑：“我也沒有想到啊。”
“那時候見到你，真的感覺像是見到了希望。”
倪染不明所以。
姜識喝了一口酒，目光飄忽。
“倪染，你知不知道。”
“其實——”
“我從高中的時候，就開始喜歡你了。”
轟地。
倪染整個人呆住。
直到昨晚，兩人有了親密的接觸，姜識才真正敢确定。
她和她之間是有可能的。
姜識也就不怕開口以後，會失去她了。
“你說你從高中的時候，就已經确定了你喜歡的是女生。可是我比你更厲害噢，我從高中的時候，就确定了，我喜歡的人，只有你。”
只是一直都埋藏在了心底，不敢言。
姜識眼睛濕潤潤的。
對于她說的，倪染确實一點印象都沒。
她小心翼翼地開口：“你是說高中？高中的時候，我們有認、認識麽。”
姜識吸了吸鼻子：“你當然不認識了我。你那時候多厲害啊。我只是一個小學妹。”
說到學妹兩個字，倪染才意識到，兩人見面的時候，好幾次她都下意識地想要喊自己學姐。但每一次她都隐藏得很好。
倪染不敢說話。
生怕被揍。
姜識接着說：“我們是同一個高中的。莫城三中。你是美術生，比我大兩屆。你高三要畢業的那年，我高一剛入學。”
倪染确實是莫城三中畢業的，也的确是美術生。
信息都能對得上。
“怎麽樣，很不可思議吧。我高一剛進學校的時候，就知道你了。”
倪染完全不敢相信：“怎麽會……”
姜識故作很輕描淡寫地說：“你的班級在高三二十七班，是藝術班。你們的畫室在行政樓六樓，那邊上還有個鋼琴房。別人都挑靠窗的位置坐，但偏你喜歡背對着窗戶。學校總會有你畫的畫，你喜歡署名很潦草的寫着倪染兩個字。”
倪染愣住。
一時不知道作何反應。
姜識逗她：“是不是我說的都是實話啊。”
倪染臉上的表情，除了呆滞外，更多的是難以想象：“不是……”
“是，你說的都是事實。”
“但……”
姜識接過話：“但我怎麽會知道，是吧。”
對啊！
姜識呼出一口氣：“我剛才已經說過了啊，那是因為我從高中的時候，就開始喜歡你，開始偷偷關注你了啊。”
倪染：？！
“我知道你最擅長的是油畫，但你的素描畫的也很好啊。我聽人說，你在高二的時候，就确定了你想要當一名陶藝設計師。那時候我想，你真的好酷啊。後來，你真的如願考上了你想要去的學校，我更崇拜你了。只是我那時候很自卑，不敢靠近你，只敢遠遠地看向你。”
本來倪染也是想就最近跟她告白，然後确定兩人的關系的。
但她都還沒有想好怎麽說，姜識這一通話下來，倪染發現她不會開口說話了。
倪染稍頓：“你說的真的是我嗎。”
姜識笑：“那不然還有誰啊。”
“我畢業那年，按照家裏的意思考了學校老師的編制。可是我過的很不開心。因為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那一年，你好像也消失了一般。我看不到你的任何動态。我的生活，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希望。我想過很多方式跟你偶遇，但好像運氣都沒那麽好哦。”
“後來，我……”
“嗯，再次跟你見到了你。突然有一種活過來的感覺唉。”
倪染回想起那天，在顧行百般邀請後，她終于來到了他的小酒館。酒館的氛圍很好，不吵不鬧。每一桌都是兩個以上的客人。
唯獨——
她身後那一桌。
背對着她坐了一個女生。
倪染是一個很感性，通理性也很強的人。
她感覺到坐在那裏的那個女生，她身上的低落情緒。但因為素不相識，所以倪染并沒有說很多。
走的時候，順帶把她那桌的賬結了。
她想，如果有人請她喝一杯酒的話，是不是她就會覺得，其實生活沒有那麽糟糕。一切都還是可以繼續的。
那時，兩人雖未面對面有過交談，倪染也不知道她長什麽樣，但就是覺得，很想要去做那麽一件事情。
她其實都忘記了那天發生的事情了。
突然被姜識提起，她想，這或許就是她們之間的緣分吧。
“染染。”
“你是我所有的不敢想，但所有的不敢想，好像都變成了美好的現實。我，嗯，真的很喜歡你。我想……”
“做我女朋友吧。”
“姜阿識。”
雖然倪染一時還是難以接受，姜識在很久以前就喜歡她的事實。但當下，她确實很喜歡她。而且，她始終認為，她是先對她一見鐘情的。
所以告白啊，确定關系啊，也一定要是她開口才對。
在姜識搶先告白後，倪染也沒有慢下步子。
先跟她提了做女朋友的事情。
“其實，我也是第一次跟別人告白，可能說的不好，也說的不多。但确實都是心裏話。本來是想好好準備一下的，好好捋一捋我們之間的過去現在，還有未來。可是——”
“我沒想到你的動作也那麽快，我只能臨時抱抱佛腳。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了。”
“我想你做我的女朋友，成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
“我們一起攜手，走向往後餘生。”
告白的很突然。
就跟那天兩人突然的親吻一樣。
像是事先有安排，但又好像是自然而然地發生。
“你願意嗎？”
姜識淚眼溫頓。
倪染赤城的目光，一直順在她的身上。
“如果你願意的話，就點點頭。我就知道了。”
姜識含着淚點點頭：“嗯，我願意。”
倪染蹭地一下起身，邁了幾個大步，一屁股坐到她的邊上，迫不及待地牽起了她的手。
一個吻，落在她的手背上。
她說：“你好啊。我的可可愛愛的女朋友噢。”
……
作者有話要說：
啧啧啧啧
29、搖青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