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姜識怎麽也想到,她在去外婆家之前,會跟家裏的親戚碰上。
那是倪染問她想不想自己開一家店之後的兩天,她在茶館給顧客泡茶。新上新的茶具備受歡迎,全老師讓姜識再去倪染那裏定制幾套。她打算把之前的茶具都換成新的。
她正在心裏盤想着是手機跟倪染說這事,還是去她的工作室當面跟她說的時候,她的舅舅跟幾個男人,推門而入。
姜識的舅舅早年跟着幾個煤老板一起做煤礦生意,剛開始那幾年行情還不錯,光靠股東分紅,都能賺不小的一筆。後來天然氣的興起,再加上煤礦資源越挖越少,煤礦行業大不如前。
後來煤礦的員工相繼出了意外,賠了不少的一筆錢,慢慢地姜識的舅舅就退了出來。
退出後,安生了好些年。
靠着以前的人脈和資源在一家當公司的主管,但從去年開始,又想着搞點投資什麽的。
總覺得給別人打工,不如自己做老板。
這又開始找人脈找關系,看看有什麽行業是可以搞投資的。
老板見的多了,就喜歡在外談生意。其中一個老板是茶館的常客,他跟全老師也是多年的好友了。
只要是跟人談生意,或者是要給領導送禮什麽,都必來全老師的茶館。
姜識也見過他幾次的,只是沒想到他竟然還跟舅舅認識。
所以當他指定要她去給他們桌泡茶的時候,姜識擡眼看到了她舅舅。
顯然姜識的舅舅也很意外。
他眉頭微蹙,比不滿更多的似乎是厭惡。
他轉過頭,看向那老板,問道:“這是茶藝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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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東的老板說:“對啊。怎麽樣,還算是漂亮的吧。”
舅舅沉着臉,沒說話。
老板揶揄道:“這要是不漂亮,就沒別的了。”
舅舅瞥了一眼姜識,然後起身說:“我去上個廁所。”
姜識知道他在生氣。
只是礙于面子,他沒有表現出來。
姜識微微颔首,輕聲說:“秦總,我去拿您之前存在這裏的茶葉。”
秦總客氣地笑了笑:“好的,麻煩姜小姐了。”
雖說人到中年,避免不了的油膩。
但面對美女,她們或多或少,都會收斂一些。甚至會抓準一切機會,在年輕貌美的女孩子跟前表現一番。
姜識的舅舅就是因為知道這些,所以才表現出生氣。
他太清楚中年男人是什麽德行了。
但對于姜識來說,這是她的工作。
她喜歡做這件事情,可能看上去并不光鮮亮麗,但她沒有做任何逾越的事。
她問心無愧。
不論舅舅怎麽看她,她都可以很有底氣地站在她的跟前。
只是姜識的心情卻再沒有之前那麽好了,在見到舅舅之前,她一直在想,怎麽跟倪染說,定制茶具的事情。
但現在,她似乎有些魂不守舍。
嘴上說不在乎舅舅怎麽想她,可到底是親人。
一個眼神,一句話,就會有所傷害。
舅舅一直是一個很喜歡表現的人,他很注重自己的形象,這些年雖然沒有功成名就,做生意也是虧的多,但他很要面子。對子女的要求是賺大錢。
在他看來,沒什麽比賺錢更重要的事情了。
之前姜識每次見到他的時候,都會被他說教一番。
可能他是唯一一個,覺得她當老師沒什麽發展的人吧。他覺得那不賺錢。當時姜識離職跟家裏鬧翻的時候,他還說,早就應該辭職了,當老師能有什麽前途呀。還是個初中老師。
姜識面對其他的親戚,可以直着腰怼回去。
唯獨到了她舅舅這裏,她好像找不到話反駁。
因為她舅舅說的都是實話啊。
而且,老師也不是她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如果她很喜歡老師這份職業,她一定會正面剛。可是她找不到那樣的底氣。
這麽多親戚裏,姜識最怕碰面的就是她舅舅了。
但好巧不巧——
她離開家後第一個碰見的親戚,就是他。
他們一桌,聊得很熱鬧。
姜識的舅舅時不時會插幾句話,但眉眼有些心不在焉。
有個油膩的老板開玩笑道:“是不是這茶館的環境太好了,老顧都沒心情談生意了。”
舅舅的臉還是沉着,他厲聲道:“不要亂開玩笑!”
其他幾個老板先是一頓,然後呵呵笑了。
“看來是老婆管的嚴啊。”
“這在外面,随意點,不要老想着家裏的事情。”
來茶館的中年人很多,他們談天說地。
大多都是談着幾千萬到上億的單子,偶爾也會趁機說笑。以為那樣很酷。甚至他們也會把一些很私密的事情,輕描淡寫地說出。
姜識念大學的時候,面子薄,初次聽到會臉紅。
現在的她,就算對面說的太過分,她也可以淡定泡自己的茶。甚至可以找到很好的臺階,讓自己先回避這樣的場合。
男人之間的說談,談完了正事,大多都會把話題回歸到了女人身上。
姜識全程沒有說話,她也沒有介紹什麽茶葉。也沒有去看她的舅舅。她在那些人說完玩笑話後,微微颔首,淡淡然離去。
合上了包間的門,姜識發現自己的手在抖。
她到櫃臺前和其中一個茶藝師交代,“一會宣雅閣裏的客人,你去看看。提成算你的。”
“好的。姜姐。”年輕的茶藝師應下話,她又試探性地問,“姐,你是怎麽了麽?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看你的臉色,好蒼白。”
姜識搖了搖頭:“沒事,可能是突然有點悶。”
“那姐要是等會沒什麽人,你就先回去休息呗。”
“嗯。”
姜識走進了休息室。
茶館是有一個員工休息室的,姜識有時候會在裏面小憩一會。這行每天要面對的顧客多了,會積攢很多情緒。
每次姜識都會到休息室裏釋放。
她開始去想,喜歡的意義是什麽。
其實她并不喜歡這樣天天和人打交道,她就是很單純地喜歡茶道。她喜歡去研究茶,喜歡泡在茶園裏,見證茶葉從嫩青到烘幹成型。
最後經她手,又呈現出嫩青的狀态。
而不是與人推打太極,笑臉盈盈。
姜識突然有點累了。
她給倪染打了一個電話,本來有很多話想要跟她說。但電話接通後,她突然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麽了。
“阿識你要下班了嗎?”倪染問。
姜識頓了頓才回:“我有點累了。”
姜識說完,她就聽到了那邊悉悉索索的聲音,應該是倪染起身收拾發出的聲音。接着姜識就聽見她問:“那我去接你回家好嗎?”
“可以嗎?”
“當然可以了啊,為什麽不可以呢。”
電話挂斷。
姜識沒由地一笑。
本來以為會害怕的事情,現在好像沒有那種感覺了。
她跟店裏另外一個茶藝師交代了一些事情後,就先下班了。店裏的幾個茶藝師都知道姜識的業務能力,也知道她會經常出差。
有時候是去茶園,有時候是跟着全老師去談業務。
總之,有她在的場子,就沒有談不下的業務。店裏雖然有代理店長,但大家都知道,代理店長各方面都不如姜識。
自從姜識來了這裏,本來每天都會來店裏看看的全老師,也是有事才會來店裏了。
姜識在茶館樓下等了一會,見倪染氣喘籲籲地跑來,她幫她擦了擦額前的汗,說道:“不用那麽急的呀,我會等你來的。”
倪染搖搖頭,有點微喘:“見你怎麽能說急呢。”
倪染自然而然地拉起了她的手。
“今天店裏很忙嗎?”倪染旁敲側擊地問。
姜識回:“算忙,但也還沒有到高峰期。”
倪染沒再繼多問:“嗯。”
“你想吃什麽嗎?”
“想喝酒,可以嗎?”
“可以啊,去顧行的酒館嗎?”
顧行最近不知道在忙什麽,總是不見人影。
聽說他打算在大學城的附近也開一家酒館,但肯定不能打這酒館的旗號。類似于清吧那樣。
偶爾倪染會跟姜識說起顧行。
說他們當初是怎麽認識的,後來又是怎麽玩到一塊。
倪染說,她那天會想到在臺村開一家奶茶店,也是顧行跟她提了那麽一嘴。他說,要是哪天在城裏頭呆膩了,我就上那偏遠小鎮開一家酒吧算了。
就開在半山腰。
倪染想。
如果顧行去了臺村開酒館,那她去那裏開個陶藝工作室似乎也不錯啊。要是姜識可以去,那就更好了。
也就是這麽順着提了一嘴。
“我想在你家喝,用你大學時候做的酒杯。”
“嗯?我大學時候做的酒杯。”
姜識看着她笑了笑:“對啊,你大學時候,做的酒杯。”
姜識很突然地想到了大學的時候,那時候她剛開始正式接觸茶藝,之前只是在課本裏會讀到關于茶文化的知識。
但沒有正兒八經去接觸茶藝。
後來,她加入了茶藝社。
開始跟着全老師學習茶藝。
每隔一段時間,她們茶藝隊就會在學校演出。也會組隊去茶園采摘茶葉。當然,也會去參加一些茶藝表演的比賽。
也取得過一些優異的成績。
但好像那些過往的熱愛,到最後,回歸到的現實。
就沒有那麽,讓人覺得神聖了。
倪染大學時候做的作品大多都義賣掉了,剩下的作品不多。
所以才姜識說要用她大學做的杯子喝酒的時候,她腦袋快速搜索,哪裏可以找到她大學時候做的酒杯。
最後姜識說:“我家就有。”
倪染:嗯?
作者有話要說:
快喝點酒吧。
36、搖青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