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還想跟我做兄弟嗎

門外的人不僅沒走,還伸手拽了拽門鎖。

我抱着外套,做了兩個深呼吸,盡量用平穩的聲音開口:“裏面有人。”

對方沒再拽門,但從底下縫隙可以看出,仍舊站在外頭沒走。

雨夜無人的廁所,哭泣的男高中生,詭異的拽門者……我開始頭腦風暴,想到許多恐怖片經典場景。

盯着門下的人影,我整個人往後面挪了挪,把腳也擡到了馬桶蓋上。

廁所太靜了,靜到我甚至能聽到外頭雨滴打在窗戶上的聲音。

就在我神經萬分緊張的時候,門縫底下的人影一閃,忽然不見了,我一聲尖叫已經沖到喉嚨口,下一秒整扇門震顫起來,一道黑色的人影出現在了門的上方。

我壓根不敢看,立馬低下頭,大聲喊叫起來:“對不起!!我讓你!!我讓你還不行嗎!!!”

外套蒙住頭臉,有什麽落了下來。我抖若篩糠,心裏怕得要死,偏偏這不中用的身體完全不會看場合,喉嚨一癢,竟然控制不住地又咳嗽起來。

每咳一下,眼淚就被從眼睛裏更擠壓出來一點,我顫抖着捂住嘴,沒兩秒手指都被浸濕了。

外套被扯動,我閉上眼,呼吸一窒,然後就感覺一雙溫熱幹燥的手落到我臉上。

等等?溫熱?!

意識到對方可能不是我以為的非人類,我身上不受控制的抖動一下子就停了,而外套就是這時候被扯掉的。

說“扯”也不準确。那只手摸了摸我的臉,摸到一手淚後,就掀開了蓋在我頭上的外套。

這間廁所比較偏遠,白天都沒什麽人用,更不要說晚上了,所以學校也懶得開燈。加上外頭下着雨,哪怕這個時節山南七八點太陽才落山,室內仍然顯得很昏暗。

但再昏暗,也不妨礙我看清面前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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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南鳶?”我怔怔望着他,聲音帶着些還沒回過神的輕顫。

“還沒關系嗎?”用拇指替我揩去眼下的淚水,他問得頗有些沒頭沒尾。

然而我只是眨了眨眼,就明白他的意思。

那天他問我怎麽個想法,我告訴他分手也沒關系,大不了以後做兄弟,該分分,讓他不要有心理負擔。

那會兒,我确實以為會沒關系的。我以為和賀南鳶分開的疼痛,就像半夜起夜撞到床腳,雖然疼痛劇烈,但時效很短,留在身上的痕跡也是看着吓人,久而久之就會恢複如初。

萬萬沒想到,這疼痛會這樣持久而綿長,簡直就像……每分每秒都在撞床腳。

看到他錯開目光的時候撞一下,看到他把我當空氣的時候撞一下,看到他對別人笑卻唯獨對我冷臉的時候撞一下,看到他每天早上不再等我獨自離開寝室的時候撞一下……

短短幾天,我身上仿佛再也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肉,哪怕只是跟賀南鳶同處一個教室,或者看他一眼,身上各處都要爆發出驚人的疼痛。

“我再問你一次,”賀南鳶輕撫着我的臉,道,“你現在怎麽想的?”

好想把臉藏起來,好想逃回寝室把自己埋進被子裏,一點都不想賀南鳶看到這麽丢人的樣子。

可大腦的深處有個微小的聲音告訴我,我不能那麽做。如果我今天拒絕他,推開他,那就真的沒有以後了。他不會再給我第二次機會。

“不要分手。”鼻子塞住了,我說話較平時多了些鼻音,嗓子也更沙啞。

他的眼睛顯得特別亮:“還想跟我做兄弟嗎?”

我死命搖頭。

“那做什麽?”

本來想把姿态放更低一點,回一個你想做什麽做什麽,可是又覺得他或許不太喜歡我這種讨巧的回答,便小心翼翼觀察着他的表情揣摩道:“做……做夫妻?”

這下換賀南鳶愣住了:“……你要跟我做夫妻?”

他可能沒想到我一下就跳到這麽終極的形态,也有些錯愕。

“不行嗎?”左勇說,他們層祿人如果不讀書,大多十七八歲就結婚了,那不就是我們這個年紀嗎?

“你要是覺得沒問題,我明天就去老街買紅紙、紅蠟燭,咱們……咳咳咱們在寝室歃血為盟,喝了交杯酒,這輩子咳咳咳就是一家人……”

賀南鳶雙唇微張,一副想說什麽又不知道從何說起的樣子。

感覺到臉側的手掌要離開,我一把扣住了,急道:“你不願意?你是不是還生我氣呢?你是不是……沒那麽喜歡我了?”

眼裏湧出熱意,一眨眼就是一串眼淚落下。

賀南鳶神情微變,捧住我的臉,不斷為我擦去溢出的眼淚。

“我沒有不願意,好了,別哭了。”

我也不想哭啊,但一想到他不喜歡我了,眼淚就跟失禁了一樣,完全停不下來。

“那我們……算和好了嗎?”我緊緊抓住他的手,生怕他跑了。

賀南鳶垂着眼思索了陣,沒有很快回答。

我閉上眼,把臉往他手掌上蹭:“恰骨……”

貼着臉頰的手指痙攣般地顫動了下,我見有效,再接再厲:“恰骨……恰骨……”

黏糊糊地叫了幾聲,他忽然一把捂住我的嘴。

“別叫了。”說罷,将我頭上的衣服放下來,重新遮住我的臉。

視線被遮擋,什麽都看不見了,我在衣服下握住他的手,乖乖的,沒有要掙紮的意思。

半晌後,他似乎終于考慮好了:“米夏,我就給你這一次機會,沒有第二次了。”

我心一顫,忙不疊點頭:“嗯嗯!”

捂着我嘴的手緩緩松開,賀南鳶抽了一旁的卷紙遞進來。

“把臉擦幹淨了再掀開。”

我聽話滴按掉臉上的淚水,最後用紙巾擤了擤鼻涕,自己扯下了腦袋上的衣服。

廁所隔間十分狹小,我一站起身,兩個人就挨得很近了。

賀南鳶的臉色在昏暗的光線下看着沒那麽明晰,顯得有些冷淡,但比起分手這幾天的冷峻疏離,已經緩和很多。

踮起腳,我湊上去想要親他,結果被他別開臉避過了。我一愣,就很悲憤:“不是和好了嗎?”

和好了怎麽就不能親嘴了?講不講信譽的?我都一個禮拜沒親了!

“你鼻子通氣嗎?”他睨着我,單手抵在我的胸口。

我吸了吸鼻子,沒有,堵得死死的呢。

哦。我反應過來,鼻子堵住的情況下好像是沒辦法接吻的,容易窒息。

“那我抱抱你總行吧?”我與他打着商量,随後不等他回答便依偎了上去。

到這會兒,才感覺到了真正的踏實。

這結實的背脊,這柔韌的小腰,這緊實的屁股,是我的,都是我的。

“……別亂摸。”胳膊被從後頭抽出來,賀南鳶聲音低低的,聽着有些惱。

我立刻不敢亂動了,老老實實抱着他,直到打了鈴才松開。

後頭他上樓找了把傘,把我送回寝室後就又回去上晚自習了。

又過一個星期,興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又或者是吃藥吃好的,我的身體徹底痊愈了,鼻子不塞,喉嚨也不癢了。

周日這天,我捧着網購的快遞從郭家回學校。一進門,很好,賀南鳶不在,應該是和左勇他們打球去了。

鎖上門,我拆開快遞,從大箱子裏掏出道具若幹,開始布置起來。

搞了有半個多小時才搞好,看着自己的勞動成果,我抹抹額上的細汗,滿意地掏出手機,給賀南鳶發去信息。

【你等會兒回寝室記得一個人回啊,我有驚喜給你。】

等了大概有十分鐘,賀南鳶回了個“?”過來。

【一定要你自己回來啊,不然這事很難收場。】

這次賀南鳶沒再回我,又過十分鐘,寝室門被敲響。

“是我,開門。”他直接回來了。

我悄悄将門打開一條縫,确認只有他一個人後,将他拉進了屋。

他一進門就被寝室裏滿目的紅綢和喜字震到了,看着地上正對着窗戶的香爐和蠟燭久久沒有動靜。

“今天我看過黃歷了,是個好日子,宜嫁娶。”我鎖了門,從桌上取過兩朵胸花,一朵給賀南鳶,一朵別在自己胸口。

我拉着他來到窗前一齊跪下,然後拿起地上的一把美工刀,一邊推開刀刃一邊捉過他的手。

“我已經消過毒了,不用擔心……”

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我的手,驚道:“你幹嘛?”

“歃血為盟啊,電視劇裏不都這樣嗎?”一人割一刀,把血滴在酒裏再喝下去這樣。

他抓住我手的力道更大了:“歃血,歃的是牲畜的血。”

“……”我默默将刀片收回來,丢到一邊。

“不好意思,沒查清楚。”我笑了笑,掙脫他的手,擰開地上冰紅茶的瓶蓋,将飲料倒滿香爐前的兩個白酒杯。

“我喝酒不太行,咱倆就以茶代酒吧。”說着,分了一杯給賀南鳶。

賀南鳶注視着那杯酒,雖然瞧着還有點懵,但還是接過了。

我舉着酒杯,念出自己經過藝術加工的結婚詞:“皇天在上,厚土為證,今天我米夏,願與賀南鳶結為夫妻,此後禍福相依,同心同德,海枯石爛,天崩地裂,永偕白頭。”說罷,對着香爐紅燭就是一拜。

餘光裏,賀南鳶還直挺挺在那兒發呆,我扯了扯他袖子,他才跟着拜下來。

說實話,小時候幼兒園過家家,我沒少跟人拜堂,一禮拜起碼拜三回。可我知道,這次是不一樣的,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樣。

“喝了這杯交杯酒,咱們就是夫妻了。”我沖賀南鳶轉了個方向,勾住他的手腕道,“先說好,我們老米家沒有離婚的傳統,你跟我結婚,除非我死了,不然這一輩子都是我米夏的人。”

我先喝為敬,快速喝光了自己杯子裏的冰紅茶,見賀南鳶還沒動靜,抓着他手就把杯子往他嘴邊送。

“唔……”褐色的飲料因為來不及吞咽,紛紛順着他的唇角滑落。

“好了,現在新郎可以親吻新娘啦!”我完全沒有管什麽流程,丢開酒杯捧着他的臉就撲了過去。

入嘴的,是滿口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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