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謝謝你将夏天帶來我的世界

節目确實排挺滿的,有唱歌的,有變魔術的,還有表演相聲的。

起初我是有點無語來着,但後頭也慢慢沉浸在這歡快的氛圍裏,一邊嗑瓜子一邊看節目,跟着一起嘻嘻哈哈。

而就在我以為“歡樂”是這場晚會的主題,終将貫穿始末時,班長掏出一本花裏胡哨的硬皮筆記本,說是同學們給我的臨別寄語,開始深情朗讀起來。

“米夏,兩年來雖然沒怎麽和你說過話,但一直覺得你是個很有趣的人,希望你以後不要忘了我們……”

“好兄弟一輩子,祝你前程似錦……”

“本來以為會有更多時間相處的,想不到你就這樣先走了……”

“開始以為你是小少爺,後來發現你只是個逗比哈哈……”

心裏酸酸的,我看了眼一旁默不作聲的賀南鳶,湊過去問他:“你寫了嗎?”

賀南鳶從桌子上拿了粒糖,剝開包裝紙塞進嘴裏,道:“寫了。”

“寫什麽了?”

他注視着教室中央還在翻閱筆記本的李吾驷,道:“還沒讀到。”

都讀大半了還沒讀到?

後頭我就一直在猜。

“是這句嗎?”

賀南鳶沒表示,我自己琢磨了下,好像不是。

“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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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也不是。

猜着猜着,班長翻過新的一頁,突然頓了頓。

“你是開在太陽上,獨一無二的那支稻穗。謝謝你将夏天帶來我的世界。”

班長話音才落下,我周圍男生就鬼叫起來。

“這一定得是個女生!”方曉烈拍桌子道,“我賭五塊錢,人暗戀你啊少爺。”

高淼舉手:“我加十塊。這麽文藝一定是個女生!”

班長不理他們,翻開一頁,開始讀下一句。

沒有讀到時,聽哪一句都像賀南鳶寫的,當真的讀到了,才發現根本無需确認。

我悄悄在桌下扯了扯賀南鳶的袖子,與他進行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簡單對視,雖然什麽也沒說,但又仿佛什麽都說了。

讀完了全班的臨別寄語,班長合上筆記本,将它放到講臺上,随後拿起一旁的白色T恤抖開道:“這是我們為你準備的第二件禮物,擁有全班同學以及全體任課老師簽名的珍藏版T恤。雖然很便宜,只有一百塊不到,但是我們的情誼是無價的,希望你不要嫌棄。”說完,她再次拿起講臺上的筆記本,捧着兩樣東西朝我走了過來。

我連忙起身,拍去手上的瓜子殼,帶着幾分緊張地從班長手上接過了筆記本和T恤。

“我一定會好好珍藏的。”捧着同學們的心意,離愁別緒再次湧上心頭,我眼眶不由有些發脹。

誰能想到,一開始那麽不情願來的地方,現在竟然還舍不得走了?

一些情感比較細膩的女生紛紛開始抹眼淚,連郭家軒這樣的樂天派都愁眉苦臉起來。

兩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也足夠留下一輩子的記憶了。

明天一走,有些人可能這一生都不會再相見。一想到這兒,我聲音都忍不住哽咽起來。

“肉麻的話就不多說了,反正……大家保重,高考完記得去海城找我玩!”

明天一大早郭銳就要來接我去機場了,可我硬是拖到最後一刻才理行李。

其實也沒什麽好理的,衣服什麽的,早就打包寄回家了,被褥床墊啥的,也已經分配好了,被子給郭家軒,床墊給方曉烈。

偌大個行李箱,盡裝書了。

“你說我要是把你裝裏面,能過安檢嗎?”我插腰看着地上的行李箱,回頭非常認真地問剛洗完澡正在擦頭發的賀南鳶。

他頂着半濕的頭發,聞言挑了挑眉道:“裝去海城埋了嗎?”

我點點頭:“對,沒錯。”一步步走向他,我按壓着指關節,面目逐漸猙獰,“我現在就掐死你,讓你再浪漫過敏!”

抓住他的毛巾,我二話不說往他脖子上勒。

“你還浪漫過敏嗎?”我質問他。

他笑着抵禦我的攻擊,似是而非地求饒,最後看我沒放過他的意思,幹脆将我整個扛了起來。

我一聲驚呼剛要脫口而出,他就又将我放下了,不過不是地面,而是放到了桌子上。

我們兩個對視着,分明彼此的臉上還帶着笑意,可是快樂的氛圍好像都是浮于表面的,一眨眼就散光了。

“一年。你等我一年,一年後咱們就再也不分開了。”我撫着他的臉保證道。

賀南鳶閉上眼,如同一只溫順的動物,蹭了蹭我的手,從嗓子裏淡淡“嗯”了聲。

當晚,我們躺在一張床上,談過去,談将來,談以後我們去首都北市後的大學生活。

賀南鳶的志願一直很清晰,那就是身為國內一流學府的首都大學。本來以為自己好歹是個博士,我還對這所學校抱有一定幻想,後來發現自己純粹是想多了,也就非常幹脆地放棄了它。

好在首都不止一所大學,首都大學周邊三公裏內就有四所本科院校,要是擴大到一個區,那就更多了。

“以後我就不住校了,咱倆學校附近租個房,自己過日子。”雖然還有一年,但我已經連怎麽布置房間都想好了。

賀南鳶靜靜聽着我的暢想,冷不丁道:“要是舅舅不同意怎麽辦?”

“哇,那他就有點過分了,我們都成年了有啥好不同意的?”嘴上這麽說,其實我心裏還是很虛的,“實在不行,到時候就讓柏胤去想辦法吧。”

舅媽就是派這用途的。

聊天聊到半夜,最後意識已經模糊了,想睡,又不想浪費最後這點相處的時間,反複糾結的結果,就是自己啥時候睡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天還蒙蒙亮我的手機鬧鐘就響了。從床上爬起來,我打着呵欠,困到眼睛都睜不開。

才穿好衣服,賀南鳶也起來了。

“你再睡一會兒吧,還早呢。”按照他以往的起床時間,還能再睡半小時。

“不了,我送你。”賀南鳶坐在床上抹了把臉,緩了會兒才下床。

離開寝室前,我特地跑去和郭家軒告了別,高淼他們聽到動靜,也跑來了,幾個人抱成一個巨大的球,哀嚎半天,把別的班的人都給招來了。

“嗐,我還以為一大早誰在寝室嗝屁了呢!”見沒啥新聞,對方搖搖頭,一臉掃興地離去。

與衆兄弟依依惜別後,我和賀南鳶一同離開了寝室。天才剛亮,路上卻已經有不少學生趕往教室自習。

每個人經過我們,或多或少都會投來好奇的目光,看一眼我身後拖的大箱子。

真短啊。

這條路我整整走了兩年,沒想到最後一次走會是這種心情。要走了,一棵樹,一條路,一碗食堂的豆花都變得格外珍貴。

當然,最舍不得的還是人。

指着食堂窗口的早點,我大方道:“想吃啥,今天小爺請客,你盡管拿!”

賀南鳶也不跟我客氣,包子面條白煮蛋,玉米南瓜鮮牛奶,拿了整整一餐盤的食物。

他該不是還會長吧?我盯着對面吃得香甜的賀南鳶,陷入了沉思。

忘了問米博士除了學歷,是不是每個平行世界的米夏身高都不一樣了。經過半年食補加運動調理,我也才長了三厘米,目前大概是175cm的樣子。照這種速度,感覺我這輩子很難超過賀南鳶了。

不會一年後連十厘米身高差都維持不了吧?

這樣想着,本來已經吃不下了,我硬是又去要了碗面,吃得褲腰帶都繃緊了。

校門口,郭銳開着他那輛黑色小車已經不知等了多久。

賀南鳶将我送到門口,看了眼那車,沒再過去。

“路上小心。”他從兜裏掏出一包層層包裹的東西,塞進我的口袋,說,“上車了再打開。”

我摸了摸口袋,鼓鼓囊囊一塊:“什麽呀?吃的嗎?”

我還以為他是給我塞了糖讓我路上吃。

“你看了就知道了。”

我點點頭:“行吧。”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一時相顧無言。

校門口人來人往,要說什麽要做什麽都不太方便。我磨磨蹭蹭的,最後也只說了兩個字。

“……再見。”

他笑了笑:“再見。”

抿了抿唇,我握緊了行李箱拉杆,仍不想走。

“我們北市見。”

“嗯,北市見。”他望了眼我身後,說,“去吧,人家在等你呢。”

見再拖延不下去,我也只好拖着行李箱,一步三回頭地離去。

走到車邊,我回頭看去,賀南鳶還站在原地。見我看他,就硬擠出笑容朝我擺手。

我一下子就不行了,眼淚直接奪眶而出。

“呦,這麽傷心啊,這怎麽還哭了?”郭銳下車幫我放行李,見我掉眼淚了,有些驚訝。

在他想象裏,能離開這裏我應該歡天喜地才對,再怎麽也犯不上這樣不舍。

“叔,你不懂。”我不動聲色地用袖子擦掉臉上的淚,就怕賀南鳶發現了擔心。

坐上車,按下車窗,我最後看一眼門裏的賀南鳶,遙遙與他揮手告別。

“坐穩了哈,我出發了。”郭銳話音剛落,身下車輛引擎嗡地一聲發動起來。

從車窗看不到了,就趴後車玻璃那兒看,但很快那裏也看不到了,我就只能收回視線,老老實實坐好。

想到賀南鳶臨走給我塞的東西,我摸着口袋掏出來。

一共是三層包裝。最外面是藍色的布帕,第二層是皮革材質的布,最裏面是最柔軟的,像絲綢一樣的白色布料。當揭開第三層絲帕的時候,我整個人呼吸都為之一窒。

一枚銀色的雪花靜靜躺在我的掌心。被賀南鳶珍而重之包裹起來的,是他的信印,是在層祿人看來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

他把它給我了。

我以為他要等一年後,等我們的感情經受住遠距離考驗後才會徹底相信我把信印給我呢,想不到他現在就給我了……

他真的……

握着那枚晶瑩的雪花,我泣不成聲。

“怎麽……怎麽又哭了?”郭銳瞄一眼後視鏡,非常直男地寬慰我,“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哭啥呀,甭哭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哈。”

“叔,你不懂!”我緊緊握着手上的雪花,将它貼到自己的胸口。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異地戀太苦了啊,你不懂!特別還是我們這種新婚夫妻,更是苦上加苦!

【我登機了!】

登上飛機,我給賀南鳶發去信息,本來是想給他留一條言,讓他晚上回寝室看到也好知道我是什麽時間起飛的。結果我一發過去,對面就回了過來。

【嗯。】

我一愣,猜測道:【你把手機帶教室了?】

好學生賀南鳶竟然公然違犯校規私帶手機,這到底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就今天一天,現在是中午我才拿出來的。】

【不用解釋了,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

随後,我發了個“親親”的表情包。

對面好半天沒動靜,直到空姐來催手機調飛行模式了,手機一震,來了條新消息。

我一看,賀南鳶竟然少見地回了我一個“親親”。

我靠,這也太可愛了吧?

心潮澎湃下,趁着最後那點時間,我給賀南鳶回去消息。

【等我,我會帶着自己的信印去北市找你!】

米博士都能在宇宙中流浪千年,我就煎熬個一年算什麽!

飛機緩緩滑行起來,随着巨大的轟鳴聲,地面離得越來越遠,只是幾分鐘,我便飛向了藍天。

他說我是太陽上獨一無二的那支稻穗。

望着舷窗外刺目的陽光,我微微眯起眼,将銀色的雪花貼在窗戶上,與那顆耀眼的太陽漸漸重合。

那他,就是山南獨一無二的那只鷹吧?

飛過雪山,飛過湖泊,飛過摩天大樓,千萬人海,銜着一枚世間絕無僅有的雪花,将它帶到了我的世界。

倏忽間,仿佛回到了一年多前,那個寒冷的早晨。

陽光很好,學校來了群層祿人,校長讓代表出列講話,一個高高的身影走到話筒前,脫下披蓋,露出讓我目眩神迷的美貌。

那一刻,大腦連着心髒在震動,我産生了見到賀南鳶的第一個念頭——現實裏,怎麽能有人長成這樣?這要是個女孩子就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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