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
關于這個孩子的去留問題，才是争議的所在。
賈母是傾向于留下這個孩子的，之前給寶玉看病的太醫，還有此次治好寶玉的大夫都說了，寶玉年幼荒唐，傷了腎水，将來于子嗣上恐有妨礙。賈母疼愛寶玉，自然希望他能嬌妻愛子，完美一生。
如今麝月竟有了，真是意外之喜。
賈政卻覺得寶玉還未娶妻，就有了庶子，影響家風，且對史家也不好交代。
賈母卻道：“史家和雲丫頭那邊我來說，這個孩子得留下。”
賈政不敢違逆賈母，且他已經放棄寶玉了，故而随賈母去了，轉過身去，繼續盯着賈蘭讀書。
只是如何開口，賈母卻為難了。
王熙鳳給她出了個主意，“老祖宗不妨先和雲妹妹說，若雲妹妹不介意，想來史侯夫婦也不會介意的。”不過是個侄女兒，且素日裏也能看出來，史侯夫婦對這個侄女兒不甚在意。
賈母覺得可行，于是先找來了史湘雲，預備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誰知剛開了個頭，史湘雲就笑了，“老祖宗和鳳姐姐說的是麝月有孕的事吧，我早知道了。沒關系，這個孩子也是愛哥哥的骨肉，将來生了，我必視如己出。”
賈母大喜，沒想到不費吹灰之力就說服了史湘雲。“這才是好孩子呢，雲丫頭，我替寶玉謝謝你了。”
之後，更疼愛史湘雲了。
王熙鳳暗自稱奇，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這史湘雲果真這麽大度？
她讓小紅留心打聽一番。
小紅回來後說道，“史大姑娘身邊的小燕兒悄悄告訴我，說她聽史大姑娘和翠縷說了，史大姑娘之所以能容下麝月的孩子，是因為她不想自己生孩子。史大姑娘的生母是難産而亡，史大姑娘害怕自己會和她母親一樣，所以，不想生孩子。”
原來如此。這史湘雲的思想倒是挺超前的啊！不過也沒什麽不對的，生不生孩子，是女人的自由。
只是，王熙鳳想想覺得有些好笑，老太太那邊還指望着寶玉多添幾個嫡子呢！以後可有熱鬧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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麝月很是忐忑了一陣子，賈家的規矩她是知道的，她也不敢暗地裏搞鬼，避子湯她是每頓都喝的，可不知道誰要害她，竟有了。
誰知，老太太也好，史大姑娘也好，非但沒介意，反而軟言安慰，讓她好好生下這個孩子。等這個孩子平安出生，就正式擡她做姨娘。
麝月滿心歡喜，可心裏還是有些疑慮，生怕不過是拿話暫且搪塞她，到時候生産的時候，直接去母留子。
因此胡思亂想，不思飲食。沒幾日就日漸消瘦起來。哪怕寶玉每日陪伴，溫言軟語的話說了不知幾籮筐。可襲人晴雯金钏兒的例子擺在眼前，麝月早就不相信她們這位二爺了。
史湘雲看這樣下去不像話，這一日便屏退衆人，和麝月說起了心裏話。
“你安心養胎，若說我有心害你，去子留母，就讓我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史湘雲直接說道。
麝月唬的就要掀開被子下床跪着，“史大姑娘，我如何當得起啊！”
史湘雲按住了她，“你放心，我絕對不是拿話哄你。你安心養胎，好好生下這個孩子，你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麝月驚魂未定，一臉驚恐，史湘雲越是這麽說，她心裏越是難安。
史湘雲索性把話說開了，“這麽和你說吧，子嗣也好，管家權也好，我都不在乎，你若是個能幹的，我樂得自在。我唯一在乎的就是愛哥哥，只要愛哥哥心裏有我，和我好，旁的我都可以不要。其實說實話，我不想生孩子，甚至，我害怕生孩子。我娘就是生我的時候，難産沒的，如果可以，我寧願一輩子不生孩子。本來我還擔心來着，若是我不生孩子，将來如何對得起老祖宗和愛哥哥，現在好了，有你了肚子裏的這個，我也算對老祖宗和愛哥哥有個交代了。将來這個孩子，你若相信我，就交給我來撫養。若不願，自己養着也可以。當然，不光這個孩子，以後你生的孩子都照這個例子。只要你不和我搶愛哥哥，什麽都好說。”
麝月一臉震驚的看着史湘雲，史大姑娘這意思，她不要孩子，不要管家之權？
史湘雲嘆了口氣，“我知道這番話有些驚世駭俗，可能旁人聽了會覺得我瘋了。可這的确是我的真心話。從頭到尾，我要的只有和愛哥哥的情意，旁的，你能争取多少，那都是你的本事，是你該得的，我不會搶的！我知道你此時未必會相信我，不過沒關系，來日方長，你慢慢就知道了。”
史湘雲也不多逗留，說完話後就走了。
留下麝月，躺在床上，一臉的驚魂未定。
只是，從那之後，麝月不在胡思亂想，開始安心養胎了。
和賈母所料不遠，史家那邊，在聽說史湘雲和麝月相處融洽之後，也沒什麽意見。賈母怕夜長夢多，便想着趕緊讓寶玉和湘雲成親。
賈政卻覺得太倉促了，且賈赦也不在家。不過看賈母興沖沖的樣子，賈政也不好說什麽了，只管教起賈蘭來，更嚴厲了。
賈母打算進宮去告訴賈貴人這個好消息，邢夫人染了風寒，不能去，王熙鳳只好服侍賈母一起去。賈貴人聽說是史湘雲，有些遺憾，可也知道眼下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又問起賈政，知道他在家督促賈蘭讀書，一切尚可，賈貴人也稍稍放心了些。
雖然生氣，可母女情分，賈貴人還是問到了王夫人。
王夫人的事，賈家上下商量過了，打算瞞着賈貴人。橫豎她現在也沒了進宮請安的資格。故賈母只說王氏一切都好，讓貴人不要擔心。
王熙鳳又在一旁湊趣，說等寶玉成親後，性子穩了，知道讀書上進了，将來科舉入仕，再為生母請封诰命，到時太太便有了入宮請安的資格了。
賈貴人果然笑了，只說如此便好。
王熙鳳從宮裏回來，先回房更衣，丫鬟來報，說大奶奶來了。
王熙鳳見李纨紅着眼眶進來了，讓小丫頭上過茶之後，屋裏沒有旁人，王熙鳳便道，“大嫂子有什麽事嗎？如今屋裏沒了旁人，大嫂子直說便是。”
李纨捧着茶，坐了半晌，到底一個字也沒說，又走了。
王熙鳳搖搖頭，猜着應該和賈蘭有關。只是李纨不說，她也不便多管閑事。
只是想着素日裏賈蘭的為人，比李纨讨喜多了，見到她嬸子前嬸子後的，對曦姐兒茁哥兒也算照顧。
算了，多管閑事一次吧！
于是，王熙鳳在和賈母商量賈寶玉婚事的時候，提了一嘴，說瞧着蘭哥兒最近仿佛瘦了些，是不是讀書太勤勉了些累着了？又嗔怪李纨，只一味要蘭哥兒争氣，忘了蘭哥兒現在還小，正是長身子的時候，萬一傷着了可怎麽好。
賈母在一衆子孫中，最疼愛的是寶玉，可賈蘭也是她的嫡曾孫，賈母也是疼愛的。
聽王熙鳳一說，立馬讓鴛鴦把李纨和賈蘭叫來。
一見，果真瘦了不少，眼下發青，問他，賈蘭閉口不言。問李纨，李纨也默不作聲。
賈母怒了，将賈蘭的乳母叫了來，才知道，賈蘭夜夜讀書到二更時分，早上天不亮就起來讀書。就這樣，老爺還經常責罵，說他資質一般，若再不勤勉些，将來怎樣！
賈母聽後心疼的将賈蘭摟在懷裏，賈蘭眉頭一皺，差點叫出聲來。賈母察覺，拉開賈蘭的袖子，發現胳膊上青青紫紫。
賈母大怒，讓人去叫賈政。
賈蘭急忙跪在地上，“老祖宗息怒，此事和老爺無關，是我自己，夜裏讀書困倦時，就打自己一棍子提神。”
賈母心疼壞了，“好孩子，你忘了你父親了嗎？讀書上進，這是好事，可若因此熬懷了身子，你讓你母親将來靠哪一個去？”
李纨捂着臉哭了起來。
賈蘭看看母親，面有愧色，可他也知道，老爺帶他嚴厲，也是為了他好，左右為難。
王熙鳳早就吩咐人去請太醫了，此時将賈蘭拉了起來，說道：“老祖宗你別生氣，其實呢，這事老爺也沒錯，讀書本來就要刻苦用功，老爺看重蘭哥兒，蘭哥兒自己也想好好用功，給大嫂子、給老爺、老太太争氣。只是蘭哥兒，你現在年紀還小，身子骨才是最要緊的，若身子骨不好，就算你才高八鬥，考場上如何熬得過？每年被擡出來的學子還少？不信你問老爺去，就知道我這話絕不是危言聳聽。”
賈蘭看着王熙鳳，從來無人和他說些這些。
“再有，你看你，讀書讀的身子都扣喽了，再不好好休息，将來長不高，成了個羅鍋，殿前奏對的時候，你看陛下選不選你？”王熙鳳又道。
賈蘭瞪大眼睛。
賈母此時也笑了，“你二嬸子說得對！若真成了羅鍋，想要入仕，可就難了！”
賈蘭一臉驚恐。
李纨本來傷心，此時也撐不住笑了。
王熙鳳也笑了，“你知道讀書上進，這很好，不過也要勞逸結合，還要加強鍛煉。不如我們一起商量一下，制定個日程表，每日什麽時辰起床，什麽時辰讀書，什麽時辰休息，什麽時辰鍛煉身體，可好？”
日程表？這個說法新鮮，賈蘭很感興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