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由于昨天耽誤了進度,溫淑起了個大早特意買好了全劇組的早餐。
張導笑眯眯地大口一連吃了好幾個肉包:“可放寬心,我們對這種場面都司空見慣了。”
“是啊是啊,溫小姐可別太有壓力。”片場工作人員笑開了,“周導可是連林影帝的戲都要卡幾遍的。”
“你這都不算什麽事!”有人邊吃邊嚷嚷了回應。
溫淑放下心來。
甘棠坐在她身側輕輕笑了下,柔聲問道:“昨天回去後你想明白了嗎?”
“啊...”溫淑眨了眨眼,“我努努力。”
衆人說說笑笑地吃過早餐,開始準備重拍昨天溫淑的鏡頭。
溫淑從化妝間走了出來,看了看天空,深深呼出一口氣,習慣性看了眼手機,一條新的消息出現在鎖屏上——
周:以前騙了你一件事,公共區衛生是輪流來的。
這會還早,空氣清新,偶爾有風吹過。
溫淑腳步一頓,腦子裏無可避免就回想起了許多舊事。
高中那會長禮的衛生制度是每個班額外還要負責一片公共區的打掃,而她每個早自習要去音樂室練琴。
音樂室在科技樓五樓最裏面的教室,一般沒什麽人來,她有時練得久一些,就能看到周文律拿着掃帚站在門外聽她彈琴。
安靜又腼腆,逗一下就臉紅,溫淑屬實沒想到黎黎這小竹馬居然是個這樣的性格,看着挺沉默寡言的,但又會認真聽她講話,一來二去兩人便從普通朋友變成了有說有笑的朋友。
說不清是什麽時候動的心。
那天穿了條新裙子,随口問他好不好看,對方眼裏含着笑意,認真又內斂地回答她。
可能是氛圍太好,可能是那天練習的曲子太過煽情。
溫淑半是試探半是玩笑說——
“你們班怎麽總是由你負責音樂室?”
“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
為了掩飾自己的緊張,她手指無意識地摁在琴鍵上,叮咚叮咚作響。
少年沒答話,臉上閃過一絲窘迫和尴尬,手裏攥着掃帚,幾乎是落荒而逃。
而那時的她呢?
“喊你兩聲了,想什麽呢?”
“啊?”溫淑被拍了下肩膀,下意識後跳了一下。
思緒被拉回了現實,轉過頭便看到陳嘉一咬着根棒棒糖在她身側,手落在半空中還沒收回來。
“沒事,想到了些事。”溫淑扶了下發上的步搖,看着對方沒忍住好奇地問出聲,“你是怎麽做到不出錯的?”
是的,目前為止陳嘉一的戲沒有出過錯,無論是面對江月時的不屑還是面對西禾時的傾慕,他情緒都掌控得很好。
作為切身體驗到的一方,溫淑對那朦朦胧胧的感覺,有點像軟綿綿的雲朵卻又觸碰不到實體一般。
陳嘉一一口咬碎了手中剩下不多的棒棒糖,投籃似的将塑料棒扔進了一側的垃圾桶裏。
“嗯?不太好說,”他漫不經心扯了扯溫淑左手纏着的純金發帶,補充道,“我一般直接代入角色,但這樣在殺青很長一段時間會很難受。”
溫淑默默将被對方扯亂的發呆又纏好,心想:可不是嘛,這小動作也就荊歡能幹的出來。
“小師姐,你可以的!”陳嘉一沖她笑了下,朝她比了個心。
“你們在幹什麽?”
周文律冷着臉,手中拿着劇本,就站在了片場外的門邊看着他們。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陳嘉一微微俯身,臉和溫淑貼得極近,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含情帶笑,似乎下一秒就要在溫淑唇邊落下一吻。
溫淑還在感悟那種玄之又玄的氛圍感,冷不丁地被周文律聲音一打岔,思緒散去大半,轉過身就看到了對方黑着一副臉,渾身上下寫滿不高興。
?
莫名其妙的。
溫淑心底翻了個白眼,邁開步子進了片場。
場務準備就緒,她又站回了熟悉的樓梯處。
甘棠灰撲撲地站在一旁,眼裏盡是漠然,陳嘉一偷偷朝她眨了眨眼。
可一定要過了呀。
溫淑深呼吸一口,在腦海裏反複琢磨衆人昨天對她說的話。
“西禾對江月這個時候應該是漠然的,因為她覺得鐘長夜和自己才是般配的。所以你走過去的時候,不要分眼神給甘棠。”
“鐘長夜喊江月的時間和你喊師兄的時間應該在同一個點。”
“有時候不止是眼神,一些肢體動作也能體現一個人的內在情緒。”
“......”
嘈雜的聲音散去,最後只剩下周文律半是嘲諷的一句——
“你覺得你滿心歡喜朝你喜歡的人跑過去,他開口卻是別人名字,你的情緒還應該是開心嗎?”
今天天氣格外的好,太陽躲在層層雲翳之後,偶有微風吹過來,不遠處街市上的銅鈴叮叮作響,她頭發似乎被吹開了,步搖長長垂下來的玉珠相擊一聲聲在耳邊炸開。
工作人員秉着呼吸看向中央,周文律看着監視器裏的鏡頭,伸出了手對着場務比劃了一下。
鐘長夜打探完消息便回趕,他實在是沒想到,自己就走開這麽一小會,自己那任性的小師弟又在欺負江月。
如果不是雲國......鐘長夜嘆了口氣,看着少女挺直了背背對着她,沒忍住低喚出聲——
“阿月。”
“大師兄!”
溫淑不知道周文律什麽時候喊的開始,但她現在眼裏仿佛只有林懷瑾一人。
周遭的環境一點點在她眼中虛化,她眼看着鐘長夜走進了客棧,嘴巴動了動。
心跳就那樣暫停了一秒,仿佛知道他要喊些什麽,她加大了音量,試圖去蓋過對方的那一聲呼喚。
西禾咬了咬下唇,手指無意識地扯着自己腰間的玉佩,朝着鐘長夜一步步走去。
她故作輕松,聲音又似乎帶了點顫抖——
“你打聽到什麽了嗎?”
“大師兄,下一次獸潮是什麽時候呀?”
衣角被人扯了一下,鐘長夜這才反應過來,他看着身側的西禾不由皺了皺眉,但還是耐心解釋:“明晚是最佳獵獸的時機。”
說完他看也不看西禾,徑直走到了中間,吩咐道:“今晚大家好好休息,明晚子時我們前往雲沼。”
“大——”
一句話還沒說完,對方就走到了江月身邊,西禾有些懊惱地扯了扯手上的冰绡帶,只覺得這金色有些越看越不順眼。
荊歡見機湊到了西禾邊上,同仇敵忾:“小師姐,大師兄也太過分了,沒關系,下次我幫你教訓回來!”
“你管她幹什麽啦!惹了她大師兄又要不高興了。”西禾氣急敗壞,瞪了一眼荊歡,轉身也爬上了樓,哐地一聲重重關上了房門。
這一場戲到這裏停止,又補拍了幾個鏡頭,周文律喊了句休息。
“哦豁。”張導笑了聲,“這感覺不就來了嗎?”
“你昨天跟她說什麽了?進步這麽大。”張導朝周文律伸了伸頭,沒忍住八卦道。
“我能說什麽,學長他們在教。”周文律神色淡淡,頭也沒擡停留在監視器上,一分目光也沒分給張導。
“啧。”張導哼了幾句不知名的小調,晃着腦袋哼哼唧唧,“我懂的,我懂的。”
溫淑還坐在西禾的房間裏,此刻她心跳得極快,一聲聲如雷雨點砸在地上,她放輕了呼吸,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眼神熠熠。
盡管已經出了戲,但只要一回想剛才的感覺,就有些意猶未盡。
溫淑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懂了一點了。
“小師姐真厲害。”一杯水放在溫淑眼前,陳嘉一帶笑的聲音響起。
溫淑也笑了,确實很高興,真誠地道了句謝:“你更厲害。”
陳嘉一跟她碰了個杯,輕松調侃:“我是科班出身,要比學姐差點可不行。”
捕捉到對方話裏的稱呼變了,溫淑有些意外:“你知道我是你學姐?”
“拜托,你可只大我兩屆。”陳嘉一笑出聲,做了個佩服的手勢,“17級藝考音樂類第一,大二就出演了音樂才子的mv女主角,這我想不知道都難啊。”
他本就生得好看,說話沒什麽架子,這兩天相處下來感覺還不錯。
陳嘉一笑了起來,眼尾上揚,一雙漂亮的桃花眼裏倒映着她的身形,眉心畫着的烈焰印紋清晰可見。
兩人靠的近,像是預感到了什麽,溫淑眼皮一跳,本能性地往左坐了坐。
一下秒,周文律冰渣子似的聲音在兩人耳邊響起——
“陳嘉一,張導讓你喊她下來讨論下午的戲,你就是這樣喊的?”
“哎呀。”陳嘉一拍了拍自己腦袋,仿若才想起來,“我差點把正事給忘了。”
他朝周文律抱歉地笑笑,仿若未覺對方周遭壓抑的氣氛,彎腰替溫淑扶了扶頭上的簪花,含笑提醒:“學姐,你頭發亂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