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南牆

因為平日裏高夢對于回複并不積極的态度,大家也并沒有很在意他的話。

而趙千山雖然覺得他的想法很好,但時間太少了。就算她能修改好一辯稿,夏天和林笑也沒有足夠的時間去做準備了。一味的熬夜改稿子還不如大家就按照自己本身設想的這個接着打下去。

第二天中午,四人來到了辯論隊為他們準備的比賽教室,對方四人已經提前來到了,正在一旁緊張的對着手稿。

高夢神色複雜的對她們說:“勸你們也不聽……就看賽場上你們能打個啥吧。”

其餘三人沒有理會他的喪氣話。

八人分別在各自的位置上落座。他們今天本場比賽配置的主席和評委相當熟悉,林檬檬主持兼場務,評委是王一、秦斐和她們的學姐顧晗。

“中午時間有限,也希望別耽誤大家下午的課,既然人都齊了,那我們就開始?”林檬檬向秦斐看去,征求意見。

秦斐微微颔首。

“好,下面有請雙方辯手做自我介紹……”

……

一場辯論比賽需要多久?半個小時?一個小時?

趙千山在臺上不斷做着深呼吸,焦躁地捏着自己的指骨。

她聽了對方一辯稿後就意識到自己的立論跟對方其實相差不大,不存在多大的高下之分,所以就需要看後續環節的攻防。

而林笑的擔憂在場上應驗了。

夏天對辯的時候果然被對方拉了過去,不但沒能打出自己需要輸出的點,還一直被拉進對方的邏輯中。對方明明在話語裏也出現了漏洞,急于反駁對方的夏天也沒有注意,被對方逃了過去。

作為三辯的林笑說壓力不大是不可能,她作為三辯,肩負着整個隊伍的邏輯和輸出的大頭,自己隊友沒有打出來的東西,自己要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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質詢小結她也将本來準備好的一套問題分開了,因為需要在前半段時間把夏天要打的那個點抛出去,将自己戰場上寶貴的時間還是分了出去。

等到自由辯環節,林笑才算放開手腳,不停的根據自己的節奏打,不管怎樣算是守住了陣地。

夏天知道自己沒有發揮好,羞愧的情緒使她不敢再站起來。

在這時,作為四辯的高夢卻突然站起來問對方辯友。

“對方辯友,我們今天聊倫理界限,請問您覺得規範和界限有什麽區別呢?”

這個點并不是他們一辯稿裏提過的的,也不是預備輸出的,明顯打對方了個措手不及。

雖然之前一直勢頭不錯,但這個問題明顯讓他們有些自亂陣腳。林笑打蛇随棍,非常流暢的配合上了高夢的問題跟對方在這個點糾纏。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總算是開始占了上風,逐漸找回狀态,在自由辯後半段發揮除了應有的水平。

高夢雖然平時讨論一副不正經的樣子,但在賽場上居然格外的靠譜,除了自由辯時的那個問題,他在結辯也做了非常不錯的輸出。

不過他很明顯是文本型的選手,對于戰場的梳理并不多,全是依靠大段的敘述己方觀點和價值輸出。

比賽結束。

趙千山面上不顯,實際指骨都快被自己捏碎了,她緊張的看着斜前方坐的三個人。作為優勢方而言,他們四個今天的發揮屬實說不上好,一辯稿打出的東西稀碎,後面攻辯的配合也相當吃力,把當初想的觀點打出十分之七都沒有。

就自己的發揮而言,對方的質詢她接的一般,甚至不敢在自由辯站起來多說幾個問題,膽怯地像第一次打辯論似的。

“這回我先說吧。”顧晗拿着桌上的表對着八人的長相和姓名,“先說正方。”

“一辯這個小姑娘。”她的眼睛有些下三白,直視着一個人的時候總會給人以極大的心理壓力,“你的一辯稿理論是可以的,但是一辯稿是大家的功勞;質詢你犯了很多錯誤,本來這些是能規避的;自由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就起來了一次?”

看見趙千山點頭,她接着說,“嗯,然後二辯。”她的目光轉向夏天,夏天垂下頭不敢與顧晗直視,這場比賽她在場上就知道自己犯了多少錯。

“二辯對辯,被人家牽着鼻子走,一辯稿鋪這麽多內容我以為會把重點放在這兒打,但我看你的表現就覺得一定是我想錯了,你那部分還是你隊友幫你打的,你的責任就是跟對方吵架。”

聽着這話裏明顯的嘲諷意味,夏天尴尬的想找個地縫鑽進去,連忙解釋說;“我就是太着急……”

“不用。”顧晗擡起手,“我不喜歡聽解釋,你打得怎樣與我無關,我也不關心,我就是個普通的評委。”

“三辯發揮的還行,後半段救場救得不錯。不過這個四辯你讓我印象深刻。”高夢聽到自己的部分坐直了身子,“四辯自由辯那個問題引入了這個概念,我覺得挺不錯的,結辯也很有力量……不過,你的四辯稿和一辯稿一些點和一辯稿有些分裂,對自己提的那個點做了新解釋,挺不錯的。”

“謝謝學姐的肯定。”高夢道。

後面兩位評委也沒有發表太多別的意見,基本上就是在顧晗說的話上補充了幾句。

“下面公布比賽結果。”林檬檬站在臺上宣布,“顧晗評委将印象票投給了正方,王一評委投給了反方,秦斐評委投給了正方;環節票,顧晗評委投給了反方,王一評委投給了反方,秦斐評委投給了正方;決勝票,顧晗評委給正方,王一評委給了正方,秦斐評委給了反方。”

趙千山懸在嗓子眼裏的心終于落下了。

5:4險勝。

四人沉默着走出教室,還在回想着比賽的各個環節。

“對不起,是我發揮的太差了,拖了大家後腿。”夏天眼眶紅紅的,聲音裏帶着濃濃的鼻音。

大家都很沉默,沒說什麽話。

“沒事兒,起碼咱們贏了。”趙千山不喜歡這種死氣沉沉的尴尬氛圍,“咱們已經晉級了,需要關注的是後面的比賽,不要糾結了。”

“嗯嗯,不要太沮喪,咱們下一場好好發揮,争取拿個9:0。”夏天說。

四人就這樣懷着不同的情緒分開了,趙千山沒有和夏天一起回宿舍,而是決定自己出去散散心。

秋風是澀的,混合着塵土與徐徐落葉。趙千山坐在湖邊的亭上,靜靜地看湖面被風帶起的陣陣漣漪發着呆。

落葉知秋來,可自己卻永遠也不知道打辯論究竟适不适合她。

南牆到底要被撞成才能看到看到成果呢?自己不怕痛,如果她堅信自己的選擇是對的,她就算撞到頭破血流也會把牆撞出個洞來,可自己如果一開始撞得就是西牆呢?一些所謂的堅持如果就是錯誤的,這就不叫堅持,叫偏執了。

噔噔噔噔噔噔……一陣電話聲傳來,趙千山撥開手機。

“喂您好?”

“小山,最近過得還好嗎?”

“……”趙千山看了看手機,是叔叔。

“我過得挺好的,你別操心。”

“過得好就好啊。”他長長的嘆了一聲。

“我昨天夢到你了,你在夢裏還是小時候的樣子。”

“那會兒你才六七歲,又軟又萌的。我看你那小身板就覺得你不适合學拳,可你那肉乎乎的小手剛到拳館就開始揮舞了。”

“還記得你那會兒力氣小,根本打不過師兄師姐,他們讓你你還不肯。每天背沙袋舉杠鈴,你那小手還沒那杠鈴大呢,我還記得你那會兒非要舉個大的,啪一下砸到地上,把我吓得不行,幸虧沒事兒……”叔叔的聲音帶着濃濃的懷念。

“我以前一直覺得憑着你這股子韌勁兒,說不定就是你最後繼承我的衣缽了呢,後面誰知道……”他止住話頭,“不過現在考的大學也好,你做什麽都不會差的。”

趙千山一直就這麽靜靜聽着,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對面靜默了片刻,道:“好了,叔叔不打擾你了,好好學習,在學校照顧好自己啊。”

“嗯,你放心吧。”

她一直不知道該跟對方說什麽,遂沉默。

趙千山不喜歡表露出太多脆弱的情緒,一般只會默默消化。

想起以前在拳館,那時候弱的幾乎被師兄一根指頭就能推翻,可自己頑強的像是從石頭縫裏長出來的野草,別人打自己一拳,她就算是連帶着掀翻自己也要撂倒對方。

小的時候學東西純粹,并不會為了會不會或的成果,也不會考慮學這個适不适合自己、會不會浪費時間。

為什麽越長大自己反而不純粹了呢?

我就算今天真的把頭撞碎在這南牆又能如何呢?趙千山想。

自己從小到大也不是一帆風順過來的呀,只是輸了一場小比賽,為什麽在這裏垂頭喪氣,這不是她的風格啊。

一路的磨難都能挺過來,又何必在意一場比賽的輸贏呢。

如果有好的結果,她就繼續往下走,如果不能,她總也是要試上一試的,總不能讓自己後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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