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別的心思
他們急匆匆地趕上了幾乎是末班的地鐵，熟悉的地鐵此時空蕩蕩的，兩人便随意找了位置坐下。
“你今天不高興嗎？”她注意到了對方今天莫名的情緒，“總感覺你今天哪裏怪怪的。”
林鶴楠望向她。那雙瞳仁裏黑黢黢的，像看不到底的一汪深潭，盛着她看不懂的一些情緒。
對方注視她良久，然後輕描淡寫道，“沒有，你想多了。”
“行吧。”對方不想多說，她也不貿然追問。
兩人就這麽沉默着到站了，直到到了林鶴楠小區門口，兩人還是沒有對話。
趙千山有些頭疼，她的直覺告訴她對方反常的态度跟她有關，可她最近确實什麽也沒做啊。
“呃，有什麽想說的告訴師姐就行。”見林鶴楠還是不說話，她打算轉身離開。
“趙千山——”
“嗯？”
“……晚安。”再想想吧，自己再想想，不要這麽唐突。
趙千山本身長得就可愛，笑起來更甜，“晚安。”
林鶴楠失眠了。
趙千山從小到的各種樣子都在他面前一一浮現，她的笑容仿佛刻在他腦海一樣，久久不能忘卻。
老胡的問題，他現在有确定可以答出的答案了。
——有別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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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趙千山有別的心思。
——不是師弟對師姐的那種。
……
趙千山第二天中午被微信消息一頓狂轟亂炸。
【千山！有一個隊伍退賽了！】
【所以有一個輪空的名額，你猜是誰這麽幸運呢？】‘’
【是我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天在四人小隊的群裏用“哈哈哈哈哈哈”瘋狂刷屏。
廣而告之這份喜悅。
林笑：【你吵到我的眼睛了。】
夏天：【我林姐真的就是幸運女神本神！我愛死你了！】後面跟着一串親吻的表情。
趙千山把消息大概浏覽了一遍，明白自己這個小隊到底面臨了什麽好事情。
山：【真的呀，這太好了。】
夏天立馬回複，回了無數個表情包，群裏一派喜氣洋洋的氣氛。
這真是意外之喜，趙千山心想。
終于算是有一個節奏不用那麽緊張的周末了。
她剛準備關閉手機屏幕的時候突然彈出一個消息。
【趙千山，你會覺得我很煩嗎？】
她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沒有看錯發信人。
——貓貓頭像，備注“小少爺”。
她回複：【？為什麽，別瞎想。】
雖然最近林鶴楠跟她聊天見面的頻率很高，但厭煩倒是遠遠不會的。
小少爺：【那就好，我還以為找你太多會讓你煩我。】
【對了，咱們師父的拳館還在開嗎？我想去看看。】
趙千山的手在鍵盤上敲敲頓頓，最後還是發出了回複。
山：【不開了，但我可以帶你去找他。】
山：【你看你什麽時候有時間？】
消息對話的頂部無數次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山：【？】
小少爺：【我什麽時候都有時間。】
山：【那明天下午吧，我今天還有點事。】
小少爺：【好。】
她的食指在桌面輕點許久，然後拿起手機下了樓。
今天趙千山的事情，就是去掃墓。
趙勇的墓在離市區幾十公裏外的山上。聽說是因為躲債躲進了深山裏，最後活活被餓死的，一個午後被農夫發現，聽說屍體被啃得稀爛，連臉都辨認不出了。
還是法醫驗了DNA，才通知家屬過來領遺體。
叔叔當時僅有的積蓄都拿來給他換賭債了，為此甚至還把自己經營的拳館也賣了出去。但賭債是個無底洞，把□□連帶靈魂一起抵押了也還不起。最後叔叔和媽媽還是商量着在山下給他立了塊無字碑。
她對趙勇，談不上愛或者恨。
他是那個小時候因為她一句話會跑半個城市給自己買零食的父親，也是因為身欠賭債無力歸還而酒後暴打自己和母親的醉鬼。趙千山對他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只隐隐約約的記得那個高大又可怕的身影。
“我沒給你帶酒。”她蹲在碑前，臉上沒什麽表情，更沒有眼淚，“只有樓下小賣鋪随手買的一瓶茶，愛喝喝，不喝也行。”
她把那茶的瓶蓋擰開，徐徐傾倒在地上。
汩汩的茶水映在她雙眸中，閃過淺淺的水光。
“我走了。” 茶倒完她也起了身。
她将想離開的身形頓了頓，“……下輩子別賭了。”
她走過長長的山路到達附近的班車站，坐上這輛搖搖晃晃的小破班車。窗外郁郁蔥蔥的樹木向後退，她關于趙勇的一切記憶也會塵封在這座山腳下某個不知名的墳墓前。
……
第二天的下午，趙千山率先來到了地鐵站等對方。
林鶴楠過來的時候見到她的身影，笑得眉目舒展，眼睛像桃花瓣一樣。
“等很久嗎？”
趙千山搖頭，“沒有，走吧。”
她帶着林鶴楠坐了五站地鐵三站公交，穿過長長的巷子，來到一處看着相當普通的面館。
“就那家店，你進去找趙老板就行。”她站在拐彎處，指着斜對面的面館對林鶴楠說。
對方神色有些複雜，“你不去嗎？”
“不了。”她還是沒有完全擺脫陰影，“我在這兒等你。”
直到看着林鶴楠的身影沒入那家面館，趙千山才收回視線。她抱起手臂，開始數地上的螞蟻。
大概不到十分鐘，林鶴楠就出來了。
他走到趙千山面前，“走吧。”
趙千山神色不帶一絲猶豫，直接邁起步走。
“——你真不見師父了？”
趙千山沒有回頭，“不了，趕緊走吧。”
直至坐上回家的地鐵，趙千山也沒什麽一樣的情緒表露出來。
她總是這樣，面對一些真正無力的事時會把自己包裹在一個名為“堅強”的殼中。這個殼刺不破穿不透，除了趙千山自己向外伸出手，否則誰也沒法幫她。
……
兩周的時間過的飛快，這兩周內，除了林鶴楠時不時叫她陪着做各種事情，包括但不僅限于打水、吃飯、泡圖書館外，趙千山的生活可以稱得上沒有半分波瀾。
不過宿舍內的其他三人對她和林鶴楠一同出門愈發習慣了，那天夏天還在網上看到一個熱帖。
“千山，你跟林鶴楠上熱帖了？”
“什麽？”趙千山剛和林鶴楠去圖書館回來就聽到這話。
她拿過夏天的手機，開始翻閱。
不是小熊：【經院那個院草好像談戀愛了，誰知詳情？】編號89757：【應該是，總見他和一個女孩在圖書館。】舉世無雙：【是在說我們院那個林鶴楠嗎？】Stella：【靠，帥哥這麽多，怎麽不分我一個！】天天早八：【實錘，就是戀愛，她女朋友法院的，我認識。】睡覺ing：【卧槽卧槽展開說說！】……
看着讨論愈發激烈的樓層，趙千山飛速劃過，把手機還給了夏天。
“人類的本質都是愛八卦。”趙千山沒有多大反應。
夏天看看她又看看手機版面，臉上奇怪的笑容就沒下來過。
對方的笑實在讓她感到惡寒，“姐，我求你別笑了。”
“咱們當室友的，你肯定知道我跟林鶴楠什麽都沒有。”
夏天頭立馬搖成了撥浪鼓，“別別別，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趙千山：“……我本來給你帶零食吃來着。”
對方立馬變成星星眼，“好嘞趙姐，你對他清清白白——”
她把零食遞給夏天後，馬上對方就補上，“他對你可不一定。”
“夏天你好煩！”
“略略略——”
宿舍裏兩人又嬉鬧起來。
趙千山洗漱完後已近十點，她點開微信，果不其然又有林鶴楠的消息。
【我明天打決賽了，要來看嗎？】
比賽？
這好像是對方第一次請她去看比賽。
【好的，明天幾點啊，我一定準時到。】
【七點，在小禮堂這邊，如果你來我給你留位置。】
【放心吧，師姐肯定去。】
林鶴楠看到她的回複後，嘴角忍不住揚起。
作為直接入隊的人，他其實是沒有什麽比賽要上的，之前跟趙千山說自己也參加新生賽，只是為了更加名正言順地接近她而已。
說到這次決賽，本來是沒什麽他的出場機會的，但決賽中一支隊伍的三辯突然住院，而經院的決賽工作基本配齊了，宣傳也發出去了，實在是情況緊急，他們隊長才想到讓他頂上。
對于一場院內決賽他是沒什麽緊張情緒的，這只是他辯論生涯中微不足道的一場小賽而已。但即使是小賽，他也會好好準備，，這是對辯論賽的基本态度。
全力以赴。
趙千山第二天下午吃過飯回來放下書就打算直奔小禮堂。
夏天叫住她，“怎麽火急火燎的？”
“今天林鶴楠他們決賽，一起去看嗎？”
夏天反而急了，“他比賽你就穿這一身去看啊？”
趙千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衛衣，“對啊。”
夏天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真是直女中的戰鬥機，算了，走吧。”
趙千山拉着夏天一路飛奔，在六點四十前趕到了小禮堂。
經院本身就是大院，來的人也多，觀衆席黑壓壓的全是人。
正在她思考要不要給林鶴楠發消息時，對方的聲音出現在了身後。
“終于來了，我還擔心你放我鴿子呢。”
是林鶴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