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吻

“我叫趙予言。”

鄭子安并不知方若兒心裏掀起了何等的驚濤駭浪,他只含笑上前與蘇一箬道:“表妹,你是在注音殿裏拜的佛?”

蘇一箬回想了一會兒那佛堂的名字,便道:“不是,是在注音殿旁邊的那間小佛堂裏。”

方若兒和鄭心柔這才往前走到鄭子安身後,聽得這話後,鄭心柔忍不住奚落起了蘇一箬,“來大國寺上香,竟連佛堂名字都不知曉?可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蘇一箬聞言頗有些窘迫地垂下了頭,自她寄居在鄭家後,三位舅母便不大愛帶她出去,大國寺也只來過一回而已,這些佛堂的名字她是當真不知曉。

俗話說得好,心誠則靈。

她連觀音菩薩住着的佛堂名字都不知曉,會不會不算誠心?

蘇一箬是當真犯起了難,搭在胸前的兩只手忍不住交纏交織在一塊兒,平白露出幾分憨态可掬來。

鄭子安只覺得她的一颦一笑都比旁人更生動靈巧幾分,這般窘迫的動作落在他眼裏也可愛的很兒。

他忍俊不禁道:“不必擔心,記不得也不要緊。”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一旁的方若兒聽了心中愈發怨恨了蘇一箬幾分,只恨不得上前去在她扮無辜的臉蛋上扇上幾巴掌。

鄭心柔也瞧出了方若兒的不虞,便上前去拉扯鄭子安,嘴裏說道:“哥哥,你跟她在這白耗什麽功夫呢?我們快去東邊的竹林看看吧。”

蘇一箬也垂頭喪氣地與鄭子安說道:“表哥和表妹若是有什麽事要忙便去罷,我再去佛堂裏祈福一番,這一回定要弄明白那佛堂的名字。”說罷,便也不管鄭子安的答複,和明兒循着來路繞了回去。

鄭子安挽留的話語梗在了喉嚨口,見蘇一箬離去的背影這般倉促,便也只得無奈地目送着她離去。

方若兒将心裏的苦澀壓下,勉強笑着對鄭子安說道:“子安哥哥,我們去東邊看看罷。”

鄭子安指了指西邊竹林裏的涼亭,頗有些落寞的說道:“你們去吧,我在這歇一會兒,一會兒來尋你們。”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蘇一箬似乎誤會了什麽,是不是自己和方若兒一塊讓她沾酸吃醋了?

方若兒聞言,臉上的笑意僵作一團,幸而鄭心柔極會看眼色,只聽她笑着打圓場道:“哥哥昨日沒睡好,許是累了。若兒姐姐,咱們就讓他歇會兒吧,一會兒再罰他陪我們逛竹林。”說着她便親親熱熱的攀住了方若兒的胳膊。

方若兒再喜歡鄭子安也是個姑娘家,總不能孤男寡女的要硬留下來陪着鄭子安,她便只能沉着臉,被鄭心柔拉去了東邊的竹林。

“若兒姐姐,你別往心裏去,哥哥待那個蘇一箬有些不同也是應該的。”鄭心柔觑着方若兒陰沉的面容,如此說道。

方若兒聞言,好不容易壓下些心中的惱火,便問道:“這話是從何說起?”

“我父親早亡,我那個妹妹是遺腹子,哥哥極為疼愛她,可誰知兩歲上頭我那個妹妹竟夭折了,那蘇一箬生了雙和我妹妹極為相像的眼睛,哥哥這才……”說到後頭,鄭心柔已是雙眼通紅的哽咽出聲。

方若兒聽了這話後,果真将方才的不虞淡忘了些,心裏只湧上些心疼之意,一時又覺得鄭子安果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鄭心柔眼瞧着方若兒相信了自己編的瞎話,便愈發篤定地說道:“那蘇一箬又是個心機深沉的女子,非要跟着我們來大國寺上香不說,整日裏還纏着哥哥不放,幸而哥哥只将她當成了妹妹……”

說話間,她便把一切的罪責都歸咎到了蘇一箬身上。

方若兒聽後若有所思,鄭心柔說的話是有幾分道理,可鄭子安剛才那失神的表現真的能用一句“将蘇一箬視作妹妹”來解釋嗎?

她想不明白,卻下意識的為心上人開脫,只道:“原是如此,沒想到這蘇一箬這般厚顏無恥,我得讓她長個記性才是。”

鄭心柔聞言一喜,連忙将袖口中的藥瓶遞給了方若兒,臉上浮現出了幾分陰晦不明的冷意,“ 若兒姐姐,這些破落戶就如同附骨之疽一般惱人的很兒,若是想根治,還是要下幾分狠心才是。”

方若兒瞪大了眼睛,旋即便問道:“柔兒,你是想……?”

“不過是讓她堕了名聲罷了,這般卑賤的女子怎能辱了我哥哥的名節?”鄭心柔說這話時,那雙透亮的眸子裏迸發出了淬了毒的狠意。

哥哥是大房嫡長子,怎麽能被蘇一箬這樣無父無母的孤女拖累?

是蘇一箬硬要跟着她們來大國寺上香,也是她硬要往哥哥眼前去湊,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連一旁的方若兒都有些怔楞,可在鄭心柔的苦心勸說下,她不禁想起了方才鄭子安望向蘇一箬的溫柔目光。

心口彌漫着的妒恨漸漸腐蝕了她的良善。

只見方若兒接過了那藥瓶,目光堅定地說道:“ 好。”

蘇一箬重回了佛堂,瞧清楚牌匾上“三音堂”這三個字後,便重新跪在了蒲團上,朝着上手的觀音像虔誠的磕了幾個頭。

随後便再拿着佛牌去那棵百年杏樹前為老太太祈福。

一切妥當後,她便回了後院另一側的廂房處歇息,鄭家包下了兩間廂房,黃氏身邊的婆子瞧見她後,便指了指右邊的廂房,說道:“太太在左邊這間休息,表小姐去右邊這一間吧。”

蘇一箬乖巧地應了下來,一進廂房後便坐在臨窗大炕上,大炕中間擺放着一只四四方方的案幾,案幾上則放着一壺熱茶。

明兒忙替蘇一箬斟了一杯茶,說道:“雖說心誠則靈,可姑娘也不必這般自苦吧,連水也不敢喝一滴。”

蘇一箬雖有些口渴,可還是堅定的搖了搖頭道:“不喝了,上回那本法剛經上說了,在佛祖和菩薩跟前祈福,不得吃葷腥,不得喝水,這樣才靈驗呢。”

明兒在心裏嘟囔了一句,這又不敢多說什麽,雖則這法剛經上的話聽起來奇怪的很兒,可耐不住她家的傻姑娘願意相信。

蘇一箬在廂房內假寐了一會兒,忽而外頭的婆子推門走了進來,與明兒說道:“前頭有些事兒,明兒過來幫把手。”

明兒很是為難,若是她走了,姑娘豈不是一個人待在這廂房裏了?

那婆子卻仍在催促:“表小姐待在廂房裏能有什麽事兒?若是誤了太太的事兒,我可擔待不起。”

蘇一箬忙道:“明兒,你去罷,我在這睡一會兒。”

明兒這才跟着那婆子離去了。

蘇一箬便歪在臨窗大炕的迎枕上安心歇息一會兒,因着大國寺內經香味濃厚,她剛才又默念了許久的法華經,睡夢裏聽到的都是袅袅的佛經聲。

還有什麽東西在撞牆的聲音。

她被這等嘈雜的聲音驚醒,便睜開眼環顧了整個廂房,最後在牆角處再次聽到了撞牆的聲音。

似乎是廂房另一頭的人在拿什麽東西撞牆。

她伸出手輕輕推一下牆,那一小半牆竟是推的動的,她正覺驚異之時,忽而聽得一陣略有些熟悉的清冽嗓音。

“是誰?”

蘇一箬愣了半拍,随機憶起這聲音自己方才似乎還聽到過。

似乎是那個救了自己的小厮?

“你為什麽要撞牆?”蘇一箬便問道。

那頭的小厮似乎也聽出了她的聲音,隔了一會兒才回答道:“你用力推左上第二格的牆。”

蘇一箬想也沒想便照着他說的推了,下一瞬便覺得自己的上半身一空,頃刻間她已經置身于一處暗室之中。

而那生的格外好看的小厮正靠在狹小暗室的牆壁上,衣襟不知為何散亂了大半,望着自己的黑沉眸子迸發着些炙熱的火苗。

蘇一箬借着外頭廂房內的日光打量了他一番,問道:“你怎麽了?”

暗室過于狹小,堪堪能容納蘇一箬和那小厮兩個人,蘇一箬只覺得那小厮離自己的距離太近了一點,過于親近的姿勢讓她心內不适。

況且那小厮不知為何生了這麽淩厲的一雙眸子,注視着人時帶着些滾燙的熱意,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拆吞入腹一般。

蘇一箬尴尬一笑,雖然心裏有些害怕,卻明白這小厮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不能恩将仇報,“你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我忘了問你叫什麽名字?你今年幾歲了?在哪個院裏做活?”蘇一箬又問道。

趙予言此刻正在忍受心內一波接着一波的熾熱情潮,那詭異的谷欠念爬遍了他的五髒六腑,折磨得他理智皆失,神魂皆滅。

他聽不見蘇一箬如莺啼般軟糯清麗的嗓音,只能瞧見她一翕一合的粉唇,似晶瑩剔透的水滴,是苦行在荒地旅人的救命甘露。

他往前一步将前方未完全貼合的牆體合上。

暗室內漆黑無比。

他欺身上前将蘇一箬壓在後側暗室的牆壁上,覆上她的唇後輕笑了一聲。

見蘇一箬沒有任何反應,他才複又輾轉深吻了起來,擺着一副掠奪者的姿态,在蘇一箬的唇舌之內攻城掠地。

“趙予言。”

“父母尚在,二十又一。”他如此說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