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花果茶

“你比太子好看。”

當天夜裏,蘇一箬便發覺了自己腰間的葫蘆玉墜不見了,那玉墜是祖母留給她的遺物,她素來愛若珍寶。

明兒和月兒見她急得險些落下淚來,便也翻箱倒櫃地替她尋起那玉墜來。

只是左清院統共只有那麽點大,來回尋了一遍後卻依舊沒有那葫蘆玉墜的蹤影。

蘇一箬只得作罷,夜裏一人蜷縮在床榻上落了不少金豆子。

翌日一早。

蘇一箬難得放縱了一回兒,去老太太的院子請安後,便尋了個由頭縮在左清院內閉門不出。

明兒從大廚房回來後,見蘇一箬仍靠在臨窗大炕上怏怏不樂,便放下了手裏的食盒,道:“姑娘,我去問了,大廚房那兒沒有姓趙的小厮。”

蘇一箬聽後心口一窒,只當那趙予言并未回府,興許是在大國寺遇上了什麽意外,她該不該使人去打聽一番?

只是她只有明兒和月兒兩個信得過的丫鬟,再無旁人可用。

蘇一箬稱病不出的消息傳遍了整個鄭府,鄭子安最先得了消息,他擔憂不已,又不好明晃晃地來蘇一箬院子裏探望,便親自挑揀出了不少藥材,讓錦瑟送去左清院。

二少爺鄭子息則不似鄭子安這般顧忌諸多,他得了信兒後便風風火火地趕來了左清院,也不顧明兒的阻攔,硬是闖進了內寝。

見蘇一箬清瘦的身子歪在迎枕上,半邊身子靠在案幾上,遠遠瞧去一副孱弱且萎靡的病态後,鄭子息連忙責罵明兒道:“你家小姐身子不适,怎得不去請大夫?”

蘇一箬正在為着玉墜子、趙予言的下落、鄭方兩位小姐的算計三件事黯然神傷,忽而聽得鄭子息暴戾的聲音,便擡頭瞧了他一眼。

鄭子息被蘇一箬這盈着淚花的杏眸一瞧,心頭蓄着的怒火立時熄滅了大半,只聽他愣着身子問道:“蘇一箬,你沒事吧?”

蘇一箬點了點頭,随即便從炕上起身,輕輕柔柔地喚了一聲:“二表哥。”

婉轉莺啼般的妙嗓帶着幾分病裏的怯意,沒來由地便讓鄭子息酥了半邊身子,且自心底生起了一股滾燙的熱切之意。

這般陌生的情潮令他無所适從,恰好蘇一箬拖着病歪歪的身子走到他跟前,清亮水淩的眸子映在他眼底。

“二表哥,我這兒沒有六安茶,只有花果茶。”

鄭子息窘紅着臉移開了視線,嘴巴比腦袋反應更快,只聽他脫口而出道:“不用泡茶了,你沒事就好,我還真怕你病死了呢。”

說罷,他便懊惱地咬住了自己的舌頭,責罵自己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蘇一箬倒是習慣了鄭子息說話這般刻薄,聞言也只是淡淡一笑道:“讓二表哥擔心了。”

她這般柔順知禮,倒讓鄭子息倍覺心緒難平。

蘇一箬本就病了,自己還說這樣刻薄的話做什麽?

明明自己聽說她病了的消息後便寝食難安,非得親眼來瞧一瞧她才安心,怎得就弄巧成拙了?

他後悔不疊,便只得将袖口裏的幾張銀票胡亂塞在了蘇一箬的手裏,只道:“若是缺什麽吃的用的,便去買罷。”

說罷,便趁着蘇一箬未曾反應過來時,倉皇地往左清院外頭走去。

獨留下蘇一箬和明兒面面相觑了一陣,一瞧手裏那成堆的銀票,加起來竟有五百兩銀子。

蘇一箬嘆了口氣,頭一回覺察出了鄭子息的善意,她便将銀票遞給了明兒,說道:“送去二表哥院裏罷。”

明兒領命去了。

送走鄭子息後,錦瑟随後便帶着好些藥材來了左清院,與蘇一箬說話一陣後,方才離去。

兩日後,蘇一箬的心緒才平穩了下來,且那日午時,明兒去大廚房拿食盒時恰巧碰上了趙予言,回來後她便将這事與蘇一箬說了,她心裏的那顆大石才落了地。

雖則葫蘆玉墜丢了,可好歹救命恩人安然無恙,也是件好事。

臨近老太太壽宴的前兩日,京裏出了一件駭人聽聞的大事,引得京裏不少待字閨中的貴女日日擔憂難安。

原是鎮國公府的嫡幼女方若兒在閨房內就寝時被人擄了去,翌日午時才被送了回來。

只是送回來後她的半只腿卻被人硬生生地打斷了腿骨,那人還替她敷了草藥,塗了止血散,不至于傷了她的性命。

劉氏見女兒這般慘狀,當下便兩眼一翻暈了過去,鎮國公面色鐵青地去聖上跟前告了禦狀,立誓要将那兇手抓出來碎屍萬段。

方若兒醒來後便發現自己的右腿使不上力了,雖則父母親人再三掩蓋,她也發現了自己身上的異狀,當下便昏死了過去。

世道對女子本就嚴苛,若是天殘頗足之人,便是出身皇家的金枝玉葉,婚事上也艱難的很兒。

劉氏傷心過後便當機立斷,立時拿着方若兒的名帖和信物去了鄭府,話裏話外都是添上三分厚的嫁妝,要為嫡幼女定下和鄭子安婚事的意思。

黃氏從前仰仗着劉氏的鼻息過活,如今方若兒成了個瘸子,倒是劉氏反過來讨好黃氏了。

黃氏雖知曉鎮國公府家的婚事對鄭子安極有好處,可那方若兒已斷了一條腿,一輩子都得躺在床榻上,可不是委屈了兒子?

黃氏糾結再三,還是先拖下了此事,去蒼雲院向老太太讨了主意,老太太只說:“這事還是讓子安自己選罷。”

“娶了那方小姐,将來必會平步青雲,仕途坦蕩。”

“可也要被人恥笑靠着裙帶關系上位,再被人奚落正妻是個下不了地的瘸子。”

老太太三言兩語間便把利害關系擺在了黃氏跟前,黃氏難以決斷,便去問了鄭子安的意思。

鄭子安目帶震驚,想也不想便回絕了黃氏的話,只道:“兒子對方小姐無意,與她有沒有傷了腿無關,兒子心裏只有一箬一個人。”

黃氏無視了鄭子安後半句話,回去躺在床榻上一夜未眠,輾轉深思後便拒絕了鎮國公府的這樁婚事。

鄭子安大喜,便将書本放在一側,興高采烈地去了左清院,想親自将這好消息告訴蘇一箬。

誰成想到了左清院門前,卻見三弟鄭子岑正含笑望着蘇一箬,二人隔着紫藤花架親昵說笑。

鄭子安的面色立刻沉了下來,立在院門口許久未曾挪動身子。

還是在廊下灑掃的明兒先瞧見了鄭子安,便出聲提醒了蘇一箬,道:“大少爺怎得在門口不進來?”

蘇一箬這才瞧見了立在院門的鄭子安,今日他穿了身墨竹紋的對襟長袍,立在遠處不茍言笑,瞧着有幾分冷峻不耐。

蘇一箬還是頭一回瞧見鄭子安這般嚴肅的面容,她與鄭子岑前後腳走到院門處,對着鄭子安躬身福禮道:“見過大表哥。”

鄭子岑比蘇一箬小一歲,面貌雖清秀白嫩,可卻稚氣未脫,逢人便揚起三分誠摯的笑意。

鄭子安這才壓下了心頭的惱意,對着鄭子岑一笑道:“三弟今日怎麽在左清院。”

鄭子岑坦坦蕩蕩地回道:“是我昨日從書上瞧到一句‘寂寞流蘇冷繡茵唐①’,便對蘇繡起了幾分好奇之心,可咱們家裏哪兒有正宗的蘇繡?只得來尋表姐解惑了。”

鄭子安這才露出了舒心的笑容,黑亮的眸子盡是溫和之意,他道:“你表姐雖出身江南,可從前也是待字閨中的小姐,如何會懂得蘇繡之事?”

鄭子岑立時便反駁道:“大哥這話可是說錯了,表姐非但懂蘇繡,還懂什麽是雙面繡呢。”

這話卻當真讓鄭子安有些驚訝,他望向蘇一箬的目光裏不免染上了幾分欽佩,只聽他說道:“表妹竟這般厲害?”

蘇一箬平白被他二人誇了一通,便羞赧地揪了揪自己的手指,只道:“表哥謬贊了。”

鄭子安的目光皆放在蘇一箬之上,見她病容褪去,今日穿了件鵝黃色的羅衫裙,烏黑的秀發随意绾在頸窩處,随意中帶着幾分嬌嬌怯怯的柔美。

鄭子安不肯移開視線去,倒惹得蘇一箬尴尬地垂下了頭。

她心裏頗有些疑惑,這段時日大表哥總是這般目光幽深地望着自己,就仿佛自己臉上黏着些湯汁一般。

鄭子岑冷眼瞧着鄭子安望向蘇一箬情意缱绻的眼神,通讀了好幾遍詩經的他,漸漸明了了大表哥對表姐的心意。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大表哥原是心悅上了表姐。

鄭子岑心內頗有些驚訝,卻也不想杵在這裏擾了大表哥和表姐,便笑道:“我還要回去讀書,便不打擾表哥和表姐了。”

蘇一箬尚未回話,鄭子安便搶先一步說道:“回去小心些,若是有什麽不會的地方,一會兒去驚濤院尋我就是了。”

鄭子岑乖巧地應了,與蘇一箬道別後便離開了左清院。

鄭子安目送着弟弟離去,一邊不忘感嘆道:“子岑還是個孩子呢。”

時值午時,明兒打掃完廊道後,便走到院中與蘇一箬說道:“姑娘,我去領午膳。”

鄭子安則将院外的東生喊了進來,只道:“和明兒一起去大廚房,記得替她拎食盒。”

東生不過和鄭子岑一般年歲,平日裏腦筋轉的極快不說,還慣會說好話讨好丫鬟婆子們,他素來知曉鄭子安的心意,便笑着接話道:“大爺放心,包在我身上,必不會累着明兒姐姐。”

說罷,邊與明兒一前一後地出了左清院。

明兒去拿了食盒,月兒也被蘇一箬差使去了老太太院子,左清院內便只剩下了蘇一箬與鄭子安二人。

蘇一箬心思遲鈍些,尚且不明白鄭子安的心意,也不覺得尴尬,只對着鄭子安嫣然一笑道:“大表哥可要喝我親手做的花果茶?”

對上蘇一箬水淩清亮的眸子,鄭子安卻有些尴尬地移開了自己的視線,好半晌才紅着臉點了點頭,只道:“好。”

蘇一箬便領着鄭子安去了待人接客的正屋,親自替他斟了杯花果茶,裏頭放着烘幹了的玫瑰花和百合花,并佐上一些山楂果,往前一湊便能聞到撲鼻的香味。

鄭子安抿了一口,随後便眉開眼笑地贊道:“好喝。”

蘇一箬甜甜一笑,便頗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大表哥您說,若是拿去京裏的茶葉鋪子賣,可能賣出去?”

她殷切且不安的眸子落在鄭子安臉上,鄭子安便一股腦兒地将這滾燙的花果茶都喝下了下去,随後言之鑿鑿地說道:“自是能賣出去的。”

蘇一箬愈發欣喜,若不是鄭子安還坐在她身側,她必是會高興得手腳也不知道放在何處。

只可惜大表哥是個端方受禮的人,她也不能在大表哥面前太過得意忘形,倒失了規矩和體統。

她這般壓抑自己心內的喜悅,鄭子安瞧了也有些不虞。

往日裏他還沒有覺察出表妹在自己跟前放不開手腳一事,今日卻是發覺了此事,表妹明明喜悅得眉飛色舞了,卻仍是笑不露齒,挺直了脊背不肯露出半分不雅來。

規矩是有了,卻少了幾分親昵。

譬如方才她與三弟在院中隔着紫藤花架說笑玩鬧時便沒有和自己說話時這般拘謹。

鄭子安只覺得自己心口生出了些憋悶之感,方才還洋溢着笑意的臉蛋上立時便嚴肅了起來,他便盯着蘇一箬道:“一箬,你可是怕我?”

蘇一箬見他斂起了笑意,霎時便也恭敬了起來,只答道:“不怕。”

只是大表哥清雅過人,渾身上下又透着幾分書卷氣,她便不敢沒規沒矩罷了。

鄭子安正欲再深問之時,外頭卻響起了東生的呼喚聲,他立時便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急忙朝着屋外走去。

東生是自小伺候他的小厮,外頭瞧着跳脫圓滑,內裏卻沉穩內斂的很兒,他這般急切地呼喚自己,必是家裏出了什麽大事。

東生果然汗流浃背地出現在屋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三小姐出事了,太太請您過去。”

鄭子安心口一窒,便回神望向立在屋門旁的蘇一箬,說道:“表妹,我……”

“大表哥。”蘇一箬見他面有難色,便立時說道:“您快去罷,明日我讓月兒送些花果茶來。”

鄭子安聽罷卻嘆氣不止,他要的哪裏是花果茶?只是事發突然,他便也只能先行離去。

蘇一箬目送着鄭子安離去後,便重又回了正屋內,捂着自己狂跳不止的心口呆呆愣愣地坐回了位子上。

鄭心柔怎麽會出了事?

莫非是前幾日自己日日念叨着“惡人有惡報”,而後靈驗了不成?

若當真是菩薩顯靈,蘇一箬便願鄭心柔能自食惡果,只不必傷及性命罷了。

一刻鐘後,明兒才回了左清院,身後還跟着個提着食盒的小厮。

蘇一箬本正在院內侍弄花草,瞧見明兒的身影後,便笑着說道:“今兒是什麽菜?”

話未說完,便瞧見了兩手空空的明兒和她身後提着食盒的趙予言。

驚訝過後,蘇一箬便連忙迎了上去,笑着與趙予言說道:“你身子可大好了?”

趙予言被她這沒頭沒腦的疑問問的頗有些怔愣,好在明兒開口說了一句,“姑娘,趙小哥見我提着食盒太吃力了,便替我提了過來。”

蘇一箬見趙予言額上滲出了些密汗,便指了指裏屋,道:“多謝你出手相助,我剛泡好了花果茶,你可要喝些?”

明兒先一步開懷一笑道:“姑娘親手做的花果茶可香了。”

竟是她親手做的?

趙予言驚訝地同時不置可否說道:“多謝表姑娘。”

他說話時背脊挺立,雖則只穿了件麻布衣衫,卻不知為何帶着些屈尊纡貴的矜貴氣息,沒來由地便讓人心底一顫。

明兒瑟縮地多瞧了趙予言一眼,忽而見他微微佝偻了些脊背,只是望向自己的眼神依舊冰冷刺骨。

她便逃也似地提起那食盒去了裏屋,先一步擺在四方桌上,并去隔間裏尋了花果茶來。

趙予言後一步跟在蘇一箬身後去了裏屋,裏屋十分逼仄,左側是待人接客的正堂,放着個還能看得過去些的八仙桌,右側則用簾子隔斷了起來。

從趙予言立着的地方恰巧能窺見右側內寝大炕上堆放着的小衣和繡花鞋,都是蘇一箬的體己東西,他便收回了視線。

蘇一箬自小便不把下人當成奴仆看待,趙予言又是她救命恩人,是以她便大大方方地請他往八仙桌旁的團凳上一坐。

見那八仙桌上仍擺放着方才鄭子安未曾喝完的花果茶,她便對明兒說道:“大表哥方才說花果茶好喝,你去送些給他。”

明兒應是,把食盒裏的菜擺開攤在了八仙桌上,便從博物架上挑了個有些紋路的碟子,裝了一把幹花果,便往外頭走去。

“我去給你泡茶。”蘇一箬的眼神清澈似水,純真得露出些傻氣來。

她将方才鄭子安喝過的茶杯放到了八仙桌正中央,自個兒則走去裏屋欲将炕上的茶壺拿來。

趁着這個空隙,趙予言便拿起鄭子安用過的茶杯,“不小心”砸在了地上。

茶杯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發出的清脆聲響險些把蘇一箬唬了一跳。

她連忙提着拿茶壺奔了過來,見到地上一片狼藉後,便說道:“怎麽碎了?”說罷,她便意識到自己只關心茶杯很是不妥當,立時便眨着清亮的眸子問趙予言,“你沒受傷罷?”

見她這張素白的臉蛋上在一夕之間流轉了如此多靈動的神色,趙予言險些笑出聲來,為了不露餡,他便只能死命忍着,道:“表小姐,是我的錯,我不小心将這茶杯砸了。”

他說出口的話皆是歉然之意,只那股語氣卻理直氣壯的很,半點瞧不出他的愧疚之意。

幸而蘇一箬不是個善于察言觀色的人,既是恩人“不小心”砸了茶壺,那便也只能罷了。

只是這一套茶具上刻着的芙蓉花她極喜歡,便有些可惜了。

趙予言瞧見了她臉上的憾色,便只她是在心疼這套茶具上的紋樣,他掃了一眼桌上的其餘茶杯,見上頭都刻着芙蓉花的紋樣。

便憶起他私庫裏似乎有一套高句麗上貢來的琉璃花杯盞。

配她倒正合适。

趙予言見她微微有些愣神,便站起身來将她手裏的茶壺接了過來,随口問道:“表小姐的院裏為何這麽冷清?”

滿打滿算竟然只有兩個丫鬟伺候她?

鄭府好歹也曾出過個配享太廟的兩朝太傅,怎得落魄成了這副模樣?

蘇一箬倒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只道:“明兒和月兒是自小伺候我的奴婢。”

餘下的話她卻沒說出口。

趙予言索性不再追問,只專心品嘗起蘇一箬親手做的花果茶。

入口後,香氣撲鼻,味道悠遠,回味留香。

只是這茶水粗糙了些。

蘇一箬頗有些緊張地注視着趙予言飲茶,只見他單手搭在那茶杯上,手掌旋握住茶杯抿了一口,一舉一動皆透着養尊處優的貴氣。

蘇一箬只覺得他不像是個小厮,倒像是哪裏來的王孫公子。

一時被自己這荒誕的念頭給吓到了,便輕笑出了聲。

趙予言放下茶杯,璨如曜石般的眸子落在蘇一箬姣美的笑顏上,便問道:“表小姐可是在笑我動作粗鄙?”

蘇一箬連忙擺手,只道:“不是。”說罷,她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是覺得你飲茶的動作好看的很兒,比《抿茶圖》裏的人還要好看。”

趙予言身子一僵,黑沉的眸子裏并未浮現任何被誇贊後應有的喜悅之色。

蓋因本朝那《抿茶圖》裏畫着的就是他。

十六歲那年在宮宴上受萬臣禮拜的他。

趙予言心裏有些慌亂,只怕被蘇一箬瞧出了他的真實身份。

好在蘇一箬只嘟囔了一聲:“我很不喜歡那畫兒。”後便再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還是趙予言心內不忿,便多問了一句,“為何不喜歡?”

蘇一箬倒也誠實,一問便答道:“因為不好看。”

趙予言:“……”

他識趣地換了個話題,便道:“表小姐親手做的花果茶滋味甚好。”

蘇一箬杏眸裏潋滟着的喜意越發濃厚,她嬌憨一笑道:“你若喜歡,便多拿去些。”

欣喜完,便又想起一只茶壺碎了,便有些不舍地望着地上的茶壺碎片。

趙予言也順着她的目光往地上四分五裂的茶壺碎片瞧去。

見那茶壺碎的不能再碎了。

他才挑起劍眉,黑沉的眸子裏便掠過幾分陰鸷之意。

什麽腌臜男人也配來她這兒讨茶喝?

作者有話說:

女主:寶,我覺得你比太子好看。

男主(馬甲為太子):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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