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襄鈴一下來的精神,不動聲色的往中間挪了挪,想要看清了那人。
被紗幔遮住的是白皙清隽的臉龐,帶着儒雅的書卷氣,不似墨公子那般張揚的貴氣逼人。
周身卻帶着一派從容自若,只是清清淡淡的坐在那裏,卻讓襄鈴想到一句話“言念君子,聞其如玉”
陸宴君對面坐着的正是季長平。
對陸宴君的“禍水東引”季長平仿若未聞,玉白的手執着酒杯,好整以暇的開口“雖說到這雲陽縣已有半月餘,但這番好光景卻是還未見過,如此倒是多謝宴君相讓了”
“長平兄說笑了”
墨公子朗笑開口“既然如此,長平看了可有入眼的。”
墨公子,正是當今太子公子墨。而陸宴君,乃是詹事府少詹事,是太子心腹。
季長平倒真的轉過頭看着襄鈴三人,似在打量。
春櫻與繡萍二人心頭皆是一喜,勾着眼兒想要撩撥季長平,盼着這如玉般的公子能選上自己。
只有襄鈴悄悄的往後挪了半步,她可不想去伺候季長平,若是讓傅宛鴛知道了,怕是能扒了自己一層皮。
季長平是何等的機警,早在襄鈴聽到自己名字而面露異色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了她。
擡手虛指“你,過來”
襄鈴暗咬了牙,真是要命!
躊躇着走上前,規規矩矩的在季長平身側坐了下來。
公子墨也随意點了春櫻作陪。
剩下的繡萍立刻說道“小女子就替各位公子撫琴助興罷。”雖說不能近身伺候,但這廂房內的皆是氣度非凡的貴人,即便只是是撫琴,賞銀也少不了的。
一旁的春櫻早已倚坐在了公子墨懷中,笑語連連。
季長平似笑非笑的看了襄鈴一眼。
後者一個激靈,連忙拿起桌上的酒壺,替季長平斟上酒“公子請用”
“你叫什麽名字”狀似無意的問道。
季長平确定她是并未見過自己,卻又知道他的名字。
否則不會在聽到他名字的時候露出了詫異的神情。自己是初來雲陽,她一個小地方的青樓女子,又怎麽會知道自己呢?
“小女子,名叫襄鈴”襄鈴挺直了背脊大氣也不敢喘,盡管季長平眉目溫雅,可襄鈴卻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季長平飲了杯中的酒,并未再開口,也沒有再看襄鈴。
襄鈴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自己的話。接下來一直到三人被要求先行退下之前,季長平都沒有再對她說過一句話,襄鈴倒是樂的自在,時不時的往他的酒杯中斟上酒,順便偷瞄上個幾眼,心想怪不得傅宛鴛會動了心,确實是個極品。
退出廂房的襄鈴當時就想沖到玉瓊脂去找傅宛鴛的,奈何天色已晚,只能眼巴巴的等着明日再去了。
“大人,留心腳下”
陳風上前推開了院子的大門
季長平行走間夾帶着秋桂的幽香和些許酒氣,眼底是一片清冷淡漠。
關上院門,陳風随着季長平進了內室。
“将窗都打開”坐于書案後,長指捏了捏眉心,低聲吩咐道。
飲了些酒,在外走着到不覺得,如今進了屋确是有些燥熱。
陳風依言将屋內的窗子全部打開,涼風灌了進來,季長平才覺得舒适了些。
“大人,這是三皇子派人送來的信”陳風從懷中拿出了一封用火漆封了口的信箋遞于季長平。
接過信封,正要拆開,卻聽得院外傳來了幾聲敲門的聲響,聲音不大,顯出了來人的小心翼翼。
陳風詫異的朝屋外看了眼
“咚咚咚”
似是怕屋裏的人聽不見,又加重了力度敲了三下。
季長平看了他一眼,陳風立刻道“屬下這就去看看”
“嗯”應了聲,将手中的書信放置于書案上
陳風打開門,怎麽也沒想到敲門的竟是那日清早對着大人言語放肆的絕色女子。
“季先生可是在此處?”門外之人可不就是傅宛鴛。
吃過飯後傅宛鴛便稱困早早回了房中,一直等到雲因和小風的熄了燭火,才摸黑溜了出來。
她也不确定季長平是不是住在學堂內,只不過那日清早見他從後院走出來,便想來碰碰運氣。
陳風掩下驚訝的神色“還請姑娘稍等,待小人進去通傳一聲。”
“有勞這位大哥”
傅宛鴛看着陳風走進去,有些興奮的捏了捏手心。
屋內季長平正執着本書在看,聽得陳風走進來,眉梢未擡,随意地問道“外頭來的何人”
“回大人,是傅姑娘”
季長平一時倒也有些詫異,放下了手中的書。
“傅宛鴛?”
“正是”
腦中忽然浮現了那只小狐貍可憐的緊的模樣
“讓她進來”
傅宛鴛兩只手背在身後跟着陳風走進了院子。
院子不大,院中種着一株丹桂,如今已經全開了,很是好聞。
才走兩步她遠遠的就看見了站在屋檐下的注視着自己的季長平。
早在陳風出去通傳的時候,季長平就起身出了屋子。
“季先生”傅宛鴛欣喜的喚了聲,快步走了上去。
“多日不見,先生可有惦念宛鴛”彎着眼笑盈盈的問道
季長平只當沒有聽見她的胡言亂語,唇角輕勾“傅姑娘深夜前來,可是有何要事?”
傅宛鴛一臉正色道“有啊”
随即,将背在身後的手伸到季長平面前,晃了晃一直藏在身後的食盒。
季長平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提着食盒一本正經的模樣,覺得有趣“這是何意?”
“中秋快樂呀”嬌滴滴的聲音,以及月華下瞬間綻放的歡顏,讓季長平竟一時竟又些恍了眼,眸中也染上了幾分笑意回了句“中秋快樂”
“中秋是團圓節,先生如今只身在雲陽,不能與家人相伴,不如宛鴛與你作陪可好?”
看着面前的小狐貍眼中滿是毫不遮掩是期盼,若是拒絕了她怕是又會變成那日清早委屈的模樣。
淡淡一笑“甚好”
見他應下,傅宛鴛随手指了指院中桂樹下的小石桌
“不如就在這兒院中吧,正适合飲酒賞月”
她可帶了滿滿兩壺酒呢,今晚她可是打着要讓季長平酒後亂性的主意。也不知他喝醉了酒是怎的一副模樣。
思及此,唇畔抑制不住的上揚,傅宛鴛極力抿着嘴,不讓自己笑的太明顯了。
季長平身量足高了傅宛鴛一個頭還多,居高臨下早已将她狡黠的模樣收入眼中,倒是想看看這小狐貍又打的什麽主意。
不動聲色的開口
“那便在這吧”
一直站于開外的陳風看着已經坐在院中的二人心中訝異,他跟随大人那麽多年,自知大人身居高位,又才貌兼備,望京城內傾慕于大人的世家貴女數不甚數。
雖沒有哪位敢像這位傅姑娘這般不顧男女之防,行徑大膽的。卻也不乏送禮示好,或遞帖子相邀的。哪回大人不是回絕的幹脆,更何逞這位傅姑娘,行徑作風如此大膽,私毫沒有女子該有的矜持溫婉。
原以為大人也是會如以往一般回絕的,卻怎想竟這麽輕易就應了下來。
傅宛鴛将食盒裏的東西的都拿了出來,一樣樣的擺在石桌上,如數珍寶
“這是桂花糖藕,這是棗泥酥餅,還有蜂蜜桂花糕”這些都是她一早去順昌齋買的,自己一塊沒舍得吃,都拿來了。
季長平不喜甜食,看着晶亮的蜜汁,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如今連空氣中都飄着絲絲甜膩的味道。
傅宛鴛把最後的兩壺酒拿了出來,替兩人都斟了一杯
“這是我從夏日裏就釀着的荷花酒,很是清香宜人”
像是怕他不信,自己先飲了一杯。
“先生嘗嘗”
季長平看了她一眼,執起酒杯輕呷了一口,所幸這酒不是甜的。
荷花的香氣幽淡,喝着倒也清洌,一口飲盡,放下酒杯贊了句“味道不錯”
聽得他的話,傅宛鴛開心的笑了笑,并且眼疾手快得将已經空了的酒杯斟滿“那便多喝幾杯”
又将裝着點心的盤子往前推了推“這棗泥酥餅配着荷花酒味道正好呢,不會很甜的”
季長平沒有去碰那盤糕點“我不餓,飲些酒足夠了”
傅宛鴛早就餓壞了。見他不吃,就自己夾了塊酥餅就着酒吃起來。
棗泥酥的皮子酥脆,一口咬下去就沾了些在嘴角上,傅宛鴛下意識的伸出舌尖卷進了嘴裏,又喝了口酒,一時餍足的眯起了眼。
季長平看的有趣,也沒有出聲。
傅宛鴛又連着吃了兩塊糖藕才放下筷子。
見季長平一臉饒有興致的看着自己,一時面上羞赧,自己好像吃的有點多。
“想着來找你,我晚飯便沒怎麽吃”明明是解釋的話,可言語間卻帶了幾分讨寵的意味。
季長平會心一笑“是我的錯,教姑娘餓了肚子,不如我自罰一杯”
傅宛鴛也不管季長平話語中的揶揄,繼續得寸進尺。
“得兩杯才行”
“好”
季長平果真連着喝了兩杯。
剛将杯子放下,傅宛就鴛眼疾手快的又将酒杯斟滿了。
“那兩杯是自罰,這杯是我敬先生的”說着端起了自己的杯子,唇邊是狡黠的笑。
“哦?”季長平好整以暇的笑看着眼前的人
“就敬……”傅宛鴛轉着眼珠思索了一下“就敬先生這些日子來對小風的教導”
季長平慢斯條理的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這條理由。
執起酒杯“請”
傅宛鴛見他喝下,也一口将酒喝了下去。
這杯酒喝下,傅宛鴛當即就覺得腦袋有些沉了。
不應該啊,她的酒量早就在工作時候的各種交際應酬中練出來了,不說有多好,但也不至于三杯就倒啊。想來是這兩日鋪子裏生意太好,太累了的緣故。
再看季長平依舊眼神清明,竟不見半點醉意。
季長平不動聲色的看着她“還喝嗎?”
傅宛鴛拿起酒壺,不甘心的看着他,聲音帶着些嬌氣的惱意“再喝”
腦袋暈乎乎的,連着拿起酒壺的手都有些發軟。
看着她因為拿不穩酒壺而撒出了許多在石桌上,季長平也不阻止,倒是饒有興致的開口
“這杯酒,姑娘又是敬的什麽呢?”
“敬……”傅宛鴛只覺得頭越來越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