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鼻尖擦着衣襟處繡着的暗紋,磨着癢癢的,傅宛鴛滿眼警惕的擔心着随時會被推開。
過了好一會她才感受到扣在自己腰間溫熱的手掌,面上一熱,小嘴微張了張,攥着他衣襟的手不由自主又緊了幾分。
片刻之後頭頂傳來男人的一如既往清潤的聲音“能站穩了嗎?”
小臉貼着他寬厚的胸膛搖了搖,相當不要臉的開口“還有點麻。”
季長平卻松開了她的手,她幹脆兩只手一起攥上了他的衣襟,就像是剛抽條的嫩枝緊緊依附着大樹。
頭頂是一聲若有若無的輕嘆“不是找我有事嗎,進去說吧”
傅宛鴛這才依言松開了手,季長平也适時收回了扣在她腰間的手。
陳風上前開了門,男人率先走了進去,傅宛鴛連忙跟上,走之前還不忘彎腰撿起了地上那只已經徹底熄滅了的兔子燈籠。
進到屋內季長平走至窗前合上了半開着的窗戶,又讓陳風去準備了姜茶才在書案後坐下。
擡眼看着傅宛鴛“說吧,是什麽要事讓你深更半夜也要等在外面。”語氣俨然像是在訓責不聽話的孩子。
傅宛鴛眨了眨眼,她哪有什麽要事,就是來守株待兔的。
胡亂尋了個理由正要開口,就見陳風就端着姜茶走了進來,季長平示意他放在書案上。
對着傅宛鴛擡了擡下巴“先喝了再說”
愣了一瞬,怎麽是給她喝的?才隔了半米遠她就能聞到姜茶特有的辛辣味,立即蹙起了眉拒絕“我不渴”
季長平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那傅姑娘就請回吧”說罷端起茶盞,作勢要喝。
傅宛鴛瞪大了眼睛上前兩步,從他手中接過了茶盞,幹巴巴的笑道“又……有些渴了”
季長平将身體往椅背上一靠,笑看着她。
傅宛鴛皺了皺鼻子,端了茶在唇邊,茶盞裏除了少許茶葉以外就是半杯子姜片,陳風怎麽也不知道加點紅糖在裏面。
試探的伸出舌尖嘗了一下,又辣又澀,無聲的咂了舌,放下了茶盞,聲音帶着點嬌氣“有點燙……我等等再喝”
季長平收回了目光,随意的從桌上拿了本書看“嗯,你慢慢喝”
她本想就這麽混過去了,可之後當她再和季長平說話的時候他總是不輕不重的将視線落在茶盞上,默不作聲。
恨恨的咬了咬牙,端起茶盞,一引而盡。
“好辣!”小臉都皺在了一起,吐着舌尖,想抿去嘴裏的辛辣。
季長平眯起眼,看着她小巧如丁香的小舌在唇間劃過。
傅宛鴛一口喝下姜茶,将碗往桌上一放,用手撐着桌子忽然俯身靠近季長平,開口嬌軟綿膩,勾着百轉千回的尾音“喝完了,先生怎麽獎勵我”
半伏着的姿勢,一尾細腰勾着誘人的弧度。細白的頸子仰起,幾縷散落的發絲順着頸子滑落進了衣間,似在引着人去窺探一番,一雙狐眼千嬌百媚,奪人心魄。
季長平凝視着她眼尾的朱砂痣,聲音帶了幾分不易覺察的暗啞“你想要什麽獎勵”
傅宛鴛卻噘起了嘴,一時妖媚淡去,又多了幾分嬌态“那你不準再讓顧凝叫你先生”
季長平看着她的孩子氣模樣輕笑出聲“顧凝如此稱呼我并無不妥”
“她又不是你的學生!”
“你也不是”季長平從善如流的指出。
可在傅宛鴛看來,他這就是明晃晃的向着顧凝了,好生氣!顧凝有什麽好的,沒她漂亮,也沒她……反正就是沒她漂亮。會猜字謎而已,那就她們現代不興這個,不然她也能猜出來。
身子又往前探了幾分,書案很寬,二人之間還隔着不算近的距離。
季長平一手扣在圈椅的扶手上,氣定神閑的看着她。
對視了片刻,傅宛鴛眸光閃了閃,季長平竟然沒有像上一次一樣周身是疏離的冷意,雖然也不似之前那般面上總是帶着溫潤淺笑,可是剛才自己撲在他身上的時候,他也有推開自己。
心頭一動,伸出一只手去勾他的衣袖,她一向得寸進尺慣了,而且就喜歡在危險邊緣反複試探。
桌子太寬,她踮起腳尖也才勉強拉住他衣袖的一角,輕搖了搖,手腕上的銀鈴跟着晃出了細膩的輕響“答應好不好?”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傅宛鴛被問的一愣
“為什麽我要答應?”聲音低沉,說得極為緩慢,像在誘着她說出什麽答案。
秀眉颦起,卻說不出為什麽,她就是不高興,很不高興。就像是自己才新得了個稀罕物,還沒來得及拆開把玩,被別人惦記了去。
“那我如果也做先生的學生是不是就可以了?”
季長平睇了她一眼“怎麽,你想和風間做同窗?”
“當然不是!”讓她和一群小孩子坐在一起聽課她還不得羞憤的當場挖地三尺把自己埋了。
季長平擡了擡下巴等着她繼續說。
“先生覺得我的字寫的如何?”
季長平想起信上那幾個寫的毫無筋骨,綿軟颠倒的字,十分客觀的評價“下筆無力,工整尚缺,不怎麽樣”
傅宛鴛盈盈一笑,她當然知道自己那點狗爬字的水平“那先生就教我習字,好不好”
季長平倒是難得從她臉上看出了虛心求教的神色。
“不好”說完從她手中抽出了衣袖,站了起來
“不早了,傅姑娘若無其他事就請回吧”
失了支撐,傅宛鴛差點就撲在了桌子上,手忙腳亂的撐着桌子站直了。
季長平已經走至門邊,傅宛鴛急忙跑到他身前,将背脊靠着門上,擋住了他要開門的手“我會付銀子的”
收回半空中的手“我不開私課”
“那、那”傅宛鴛被堵的說不出話,卻抿着唇固執的攔在門口,說什麽也不肯讓開。
季長平看着身前的小姑娘,面色泛紅,眨着眼睛楚楚可憐的看着自己,就像在被欺負了一樣,青絲下露出的耳垂又軟又小。
眸色又暗幾分,已經給過你很多次離開的機會了,是你一而再的放棄的。
“你可知我大你許多?”她才十六的年歲,正是花苞處綻,最為嬌豔的時候,而自己倒底大她十一歲了。
傅宛鴛不知道他什麽意思,搖了搖頭,又緊接着點了點頭。
又是搖頭又是點頭的,顯然沒有明白他的意思,不過就是知道了,也來不及了。
“要我答應你也可以,不過有一個條件”
“我答應!”見他肯松口傅宛鴛連什麽條件都沒聽就滿口答應。
“我可以教你習字,但是你要答應我,除了我讓陳風去帶你過來以外,平日裏你都不可以來書院。”
傅宛鴛一聽就發現了異端,嘟囔道“那你要是一直不讓陳大哥來找我,我不就一直不能過來?”
“是”季長平淡淡的開口
這簡直就是霸王條款啊,絕對不能答應了。
低頭看着腳尖,只露出耳後一截粉白的頸子,甕聲甕氣“那我想你了怎麽辦……”
男人平穩的呼吸驟然一滞,眯眼看着身前低垂着頭的小狐貍,即使看不到臉他也能想象的到她此刻眼中定是古靈精怪和狡黠,可盡管如此他還是縱容了“每月逢三的日子,我會讓陳風去接你。”
得寸進尺也不能過了,此時就該見好就收。
“那,是不是我就是先生的學生了,顧凝不是”
男人看着她的發頂,唇邊輕勾了笑“是”
傅宛鴛這才心滿意足的擡起了頭,眼睛淺淺的彎起,粲然一笑“先生真好”
“該回去了”不可否認盡管小姑娘的話取悅了他,可季長平不為所動的下逐客令。
盡管不情願但傅宛鴛還是點了點頭,将之前被她放在書案上的兔子燈籠拿了過來,捧在手心裏,燈籠早就熄滅了,而且因為之前被自己放在地上,底下還沾了些灰。
鼓起嘴敷衍的吹了吹,就捧到了季長平面前
季長平看了眼灰撲撲的燈籠,淡淡問“最後那個燈籠呢?”
“你說那個九十九?我一起還給老板啦,就留了這一個,是我最喜歡的,送給先生”
好聽的話她信手捏來,其實是燈籠滅了就不好看了,她的新鮮勁也過了,卻三言兩語就被她說的像是極為珍愛一樣。
季長平擡手接過燈籠,面上挂了抹淺笑“多謝傅姑娘”
陳風送了傅宛鴛回去,季長平背靠在圈椅上,眸色柔和看着擺在桌上的兩只燈籠,一高一低,狐貍和兔子,倒都像她。
倒不曾想到這次雲陽之行會碰到這麽一只合他心意的小狐貍,又嬌又媚,是刻在骨子的裏的媚态,卻又軟和可欺,輕描淡寫一句就能讓她紅了眼,狐貍一下就變成了兔子,委屈的緊。
不僅膽大包天,還任性妄為,也不知怎麽養出的性子,不過但凡無傷大雅的,他也願意縱着。
想起自己初到雲陽那日執傘在玉瓊脂外走過時瞥見的那雙玉足,白膩小巧,不過堪堪一握而已。匆匆一眼,他看到雨滴順着腳背滑過圓潤透着粉紅的腳趾,無聲得落到地上。
想不到第二日小姑娘就把自己送上了門,眸色愈發暗沉,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是清明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