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莉莉的幻想

早上醒來,邀月已經穿戴整齊,在外面一張塌上打坐。

我坐起來,看到自己的中衣已經松垮地散開,露出裏面的肚兜了,雖然這屋子裏都是女的,我還是又紅了紅臉——要知道我從小到大可是公共澡堂都沒去過,結果昨天先是看了別人的,現在又叫別人看了自己的。

邀月聽到我起身,便睜開了眼,道:“熱水備在你殿裏了。”

???

她看我一眼,道:“昨晚我們未曾洗漱。”

額,昨晚我光顧着賣萌,一緊張,把洗漱都給忘了……這潔癖居然沒有嫌棄我……不對,我沖過去拉起邀月的袖子,她臉上變色,伸手要捂住,卻被我強行拉開,只見上面又多了幾個新鮮的血痕。

我問:“姐姐,你一夜沒睡?”

邀月扭過頭去,不說話。

我伸手撫摸她的手臂,這手臂原本如玉一般潔白無瑕,如今上面卻是斑斑點點。有點……心疼。

這終極的女魔頭,也不過是個驕傲又脆弱的普通女人罷了。

我對着窗外喚夕荷:“昨天指頭被花刺挂着了,你去拿些藥來。”

邀月道:“不必!”

我道:“姐姐,妹妹已經是個殘疾了,再留了疤痕,可真的不行了。”

她看了我一眼,不說話。

夕荷果然去拿了上好的去疤藥來,我把人都打發出去,拽着邀月,壓着她坐下,給她細細抹上藥膏。

邀月看着我動作,眼睛一眨也不眨,等到把袖子放下來,便冷冷道:“這藥也是白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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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有一日,塗一日,你總有氣消的那天。”

邀月定定地看着我,良久,嘆了口氣,道:“熱水都要涼了,叫她們重新弄一桶罷。”

不知為什麽,我腦子裏突然冒出來一句:雖然我知道你是潔癖,但是這樣盯着人家洗澡的事真的好麽。

我腐病又犯了,唉。

舒舒服服洗了個澡,吃了個飯,去看看無缺,逗逗他,昨天那個被打傷的奶娘已經不見了,新補上來一個年輕貌美的,我驚訝于她的年紀,問起來,原來她嫁給一戶大戶做小妾,生下孩子被正妻害死了,那主母還想要發賣她。她有個妹子是移花宮下屬門派管事的小妾,她便想辦法給妹子送了口信,妹子聽說移花宮要奶娘,推薦了她,下頭人便把她買了回來。

這人虛歲才不過十七歲,生得苗條纖細,一張臉我見猶憐,我的憐憫心發作,問起她的名字,道原來叫做春妞,在主人家起個名叫春華,她道過去那段經歷不堪回首,想改了名字,求我賜名,我想了想,便給她改名叫春水,她便随了宮裏姓氏,叫花春水了。

一時紫荊又來尋我,說是邀月找,我便去了邀月殿,哦現在該叫羲和殿,不過牌匾還沒做好。邀月卻是為了昨日我說的門派朝見的事。這等誇耀武功,好大喜功之事,正是她所喜愛,因此早飯後便喚我去籌劃。我估摸着她的性子,凡事則往精致裏雕琢,務必要大鋪大陳、盡善盡美,我們一讨論,便讨論到中午,我在她那蹭了飯,照例又夾了肉給她,今天她吃了兩筷子,第三筷子剛夾起來的時候瞪了我一眼,我的筷子便中途轉了個彎,送到自己口裏了。

下午我們繼續讨論、拟定名單,連幾個分管的管事侍女都叫來讨論,到晚飯才消停,于是晚飯我又厚臉皮留下來吃,順便把幾個管事的都留下了。邀月也并非(完全)不通事理之人,也做出恩威并施的态度,叫幾個管事弟子誠惶誠恐,感激涕零。

今天天氣不好,到晚上居然打起了雷,記憶裏邀月憐星幼年失去父母,打雷時候憐星害怕,常常躲去邀月那裏——這也是七歲之前的事罷了。我把這事兒翻檢出來,借口怕打雷,又要賴在邀月這裏睡。

邀月沒法子,虎着臉叫我先洗漱,我也不回我的寝殿,就吩咐夕荷把水擡過來,幾個侍女在邊上,我實在大方不起來,飛快脫掉衣服,躍入桶中,沉在水裏動了幾動,當做洗完了,然後又飛躍進屏風後頭,穿了放在矮凳上的紗衣,大喇喇爬到床上。

邀月道:“今兒倒不害羞了?”又皺眉:“就動那麽幾動,也好算作洗澡?”

我曉得她耳力好,隔着房間都聽得到我的動靜,卻不曉得她這麽關注我,不由笑了笑,道:“了不得再叫她們換被褥便是了。”昨晚沒有洗澡,早上起來以後,邀月就叫人把整個床上都換了一遍,明明她都沒怎麽睡過,以後也很可能不怎麽睡,居然還這麽在意,真真正正是個潔癖。

邀月再沒說我,自己去洗了個澡。

我也偷偷支起耳朵聽她動靜,只聽水聲溫柔,她的呼吸綿遠悠長,偷偷幻想一下美人出浴的場景,我的臉頓時有些發燒,趕緊盤腿坐好,想要打坐,卻怎麽也靜不下心來。

等她洗完,也穿了紗制的中衣過來,她的身材極好,一對玉兔随着她的步伐跳動,似乎要從肚兜裏跳出來一般,齊腿根的紗衣下纖細的腰身若隐若現,而那一雙大長腿則明晃晃大喇喇地光着。我不知為何,又紅了臉頰,給她嘲笑道:“沒用的東西!”趕忙鑽進紗被裏,連頭埋在被子裏。

雖然明玉功練到第八層,寒暑不侵,但是我身上還是漸漸發起熱來,這感覺并非不熟悉。但是,不該出現在我身上。畢竟我是曾經有過男朋友的人,而且……這個人,是我身體的親姐姐。

也許……也許只是害羞而已。我安慰着自己。然而越安慰,身上的熱度越深。大約是憋久了吧,據說女人憋久了,就容易産生同性幻想,尋媽記裏的羅賓和莉莉還常常互相幻想呢。

我心裏默默想,卻下定決心,明天不能再過來睡了。

前一天晚上有心事,睡的便不大好,起來的時候已經近中午了,我問夕荷:“大宮主在做什麽?”

夕荷道:“在與管事們讨論門派朝觐的事呢。”

我看身邊的被褥有久睡過的痕跡,昨夜朦胧未入眠的時候也沒聽見邀月起來,便暗喜自己找對了路子,果然找些她喜歡的事情,可以分散她的心思。

或者能叫她再找個男人。

我鬼使神差地想到。

随後這個念頭就越長越大,吃過飯,這念頭已經滿滿地占據了我的腦海,怎麽想怎麽都覺得這是個好計劃。

可是,怎麽去找這個男人呢?

我犯了難。

邀月的午飯是和管事們一起吃的,她今天改在專門的議事堂去議事了,這也是我的建議,就好像皇帝有個前朝後宮一樣,堂堂移花宮主,雖比不得皇帝,也不必在寝室裏讨論外務——我打定主意,要給她營造出深深的家的印象,在外面端莊大氣,回來便可以放松點兒,這樣她見了我,也會覺得我是可以放松的對象,從心理學角度上說,這可以營造歸屬感(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麽有什麽理論依據,反正最壞的情況也就是她扭曲了變态了把我幹掉了,多做點實驗總不會讓她變更差)。

邀月外表矜持內裏興奮地回來的時候,我正在發呆。她心情甚好,随口問:“星兒,你在想什麽呢?”

我也随口道:“想男人。”

這下惹了馬蜂窩了。

邀月的臉沉下去,一掌拍碎了一張桌子。我也随着這巨響回過神來,看見她鐵青的臉色,一時不知該說什麽。然而邀月很神奇地沒有揍我,她盯着我看了又看,最後臉色柔和下來,過來兩臂張開,輕輕碰了碰我。

這……這算是主動擁抱麽?我覺得很不可思議。

但是冷酷冷血冷情的邀月宮主,确實是主動過來碰了碰我。

我呆掉了。

邀月也沒理我,叫人送了晚飯,默默吃了,夾到糖醋魚的時候,筷子頓了頓,繞了個彎,拐到我碗裏來了。

我驚掉了下巴。

邀月道:“你最近倒是安分乖巧了不少,若是以前你懂得這個道理,我怎麽會讓你吃那麽多苦頭,哼!”

說到後來,她估計想起我那些不安分乖巧的事情了,又哼出一口氣來。可憐那些所謂不安分乖巧的都是憐星兒童時期的事,大多都已經不在記憶裏了,自從邀月把憐星推下樹去摔成殘廢,移花宮二宮主就再也沒了對抗姐姐的膽子,喜歡個江楓都偷偷摸摸的,邀月居然還記得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真是心眼比針尖還小啊。

吃晚飯,邀月居然指了指內間,道:“你先去洗。”

這是……恩準我再跟她睡一日的意思?

我受寵若驚,好大的驚。

但是姐姐大人發話,我沒法拒絕,只能速度奔去澡桶。可惜昨日洗得太過馬虎,今天邀月發話,叫侍女給我仔細擦洗,她在寝殿要聽的(好像有哪裏不對),一頓澡洗了有快一個小時,洗得我渾身不自在極了,又不敢叫人出去——憐星左手不便,總是不叫人伺候豈不是奇怪?想起左手,我心裏傳來一陣抽痛,忍不住低頭去看了看我的左手左腳,畸形的左手左腳。

我第一次這麽仔細地打量這畸形之處:殘疾是摔的,左手小臂與左腿小腿骨折,指骨與趾骨略萎縮,皮膚比別處要皺,關節因長期扭曲而畸形。水面映出了我的臉,這是一張絕美的,看了這麽幾天都沒看厭的臉,這麽一具世上至美的軀體,卻承擔着如此醜陋的殘疾。還是無法遮掩的殘疾。

我扯了扯嘴角,那張絕美的臉也扯了扯嘴角,我皺了皺眉,那水裏的美人也皺了皺眉。我擠了擠鼻子,那看熟悉了的美人也很有美感地擠了擠鼻子,然後我擡手,水裏的美人也有只殘疾的左手。

我流了一滴眼淚,水裏的美人也流了一滴眼淚。

憐星……我在心底默默呼喚,卻沒有任何回應。

我就是憐星……憐星,就是我。

這是,多麽可悲的一個炮灰啊。

從童年到少年到青年到中年。

所想所欲,無一可得。

而這是多麽可悲的炮灰姐妹啊。

從童年到少年到青年到中年。

相愛相殺,互相在對方心裏成為一根拔不掉的肉刺,與心相連,與心相咯。

你腦補過度了騷年。

我洗完出來,照舊飛速地鑽進紗被,邀月很快洗完了,也躺下來,我為了掩蓋心裏的悸動,閉上眼裝睡。邀月也閉了眼,等到殿裏燈都熄滅了,她突然說了句:“若江楓還活着,我許你與我共事一夫。”

…姐姐你的腦電波真的跟我在同一個世界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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