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病中溫情
晚上我乖乖喝了藥,邀月見我聽話,十分滿意。
她披了件寬松的男式天青袍子,惬意地靠在車壁上看書。
我難得見她也有這時候,湊過去,見是一本《易》。
“姐姐何時也看起這等玄學了?”我好奇地問。
邀月懶洋洋道:“曾外祖以文學起家,從四書五經裏悟出了本門心法,你難道忘了?”
我确實不記得,被打擊了一回,只好坐在她旁邊随她看書。不過醉心武藝的姐姐也會看書,真是文武雙全呢。
昨晚一夜沒睡,今天又拉了一天肚子,身體着實虛弱,這古文既是豎排繁體,又無句讀,我看得眼暈,不多時就睡過去了。
醒來的時候,仿佛是靠着什麽,我擡了擡頭,聽見邀月一貫冷清的聲音道:“舍得醒了?”姐姐武功太高也不是好事,這麽敏銳,想要裝睡都不成。
我只好睜眼,擡頭,發現自己靠在她肩上,身上掖了一床被子。
“姐姐。”我小聲叫她,覺得臉上有點紅,趕緊起來,揉她的肩膀:“麻不麻?”
邀月道:“這便麻了,要習武何用?”
起身,出去,不多久朝露幾個進來,也不知哪裏弄來的熱水,就讓我在車上洗了個澡——車裏還細心地放了火盆,火盆上靠着熏籠,熏籠上燃着香。
我問朝露:“你們從哪裏弄來這些的?”
朝露笑着道:“大宮主叫婢子們去鎮子上弄的,這火盆煙氣大了些,二宮主屈尊将就着些,婢子們準備不周,回去自己領罰,下回定然記得,連熏香這些都會備好的。”
她聲音清脆地報完這一串,聽得我頭昏腦漲,任她們給我擦洗更衣,用被子将我圍住,又攏了攏熏香,才徑自出去,不多時邀月進來。
她顯然被室內的香氣熏到,皺了皺眉,感覺熱了,又解開一層衣裳,露出裏面一身窄袖的直綴來,我歪着靠在車壁,渾身沒有半點力氣,看她脫衣裳,坐下,看書,忍不住道:“姐姐念書給我聽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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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月擡眼睛看了我一眼,并不說話。
我從被子裏拱出來,爬到她身邊坐好,她的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伸手去把被子拖過來,笨手笨腳地把我圍起來,我伸手抱住她,她略掙紮了一下,終于還是容忍了。我便随她一起看書。她幹巴巴地念:“坤,坤上坤下……”
我問:“坤上坤下,就是上面是女人,下面也是女人罷?我在姐姐身上,我們這麽交疊,便是個坤了!”湊近去,靠在她肩上。
邀月斜睨了我一眼,鎮定自若地翻過幾頁,念:“初六,鹹其拇。六二,鹹其腓,兇。居吉。
九三,鹹其股,執其随,往吝。”
我問:“這是什麽意思?”
邀月不耐煩道:“自己回去查!”又道:“叫你往日多看些可以悟道的典籍,不要看那些詩詞曲賦的雜藝,于武功半點用也沒有。”
繼續念:“九四,貞吉。悔亡。憧憧往來,朋從爾思。九五,鹹其脢,無悔。上六,鹹其輔頰舌。”
我看着邀月的臉笑,邀月瞪我,道:“你又做什麽怪?”
她身上有股好聞的香氣,攪得我迷迷瞪瞪,心猿意馬,一不小心,說出來:“從拇指到小腿到大腿到背到臉頰與舌頭,還‘憧憧往來,朋從爾思’,這分明是夫妻之道啊!”
邀月霎時紅了臉,一把把我推開道:“坐好!”
我道:“姐姐,我渾身軟的很,沒有力氣。”拉她的手探我的額頭:“姐姐,你瞧我是不是發燒了。”
邀月的眉頭擰緊了,把書放下,過來随手替我把了把脈,她也是個半吊子,探出內息尚算穩妥,便再切不出什麽東西來,只好命侍女們再去請大夫。我有點冷,把她又抱得緊了些,她要推開我,我就楚楚可憐狀看她,看得她到底心軟了,大夫來了又走,她也沒推開我。
等喝藥的時候,我看她一眼,見她還是嚴肅的很,只好又咬牙喝下去,喝下去我就困,困了我就往姐姐那裏挪,她給我逼得到了角落裏,我還不知足,摟了她的腰,枕到她腿上去了。
她的手在我的頭上握緊又松,松了又握了半晌,終究沒有把我推開。
我再醒來還是晚上,邀月盤腿正經地坐在角落裏,我還是躺在她腿上——不過這回我們已經住在木頭搭的帳篷裏,有床有塌,室內溫暖異常,熏香也明顯上了一個檔次。
我一醒來,她就發現了,一手馬上覆在我額頭上,然後挪開,嫌棄地把我推開,力道之大,幾乎害我從床上掉下去,好在她及時收手,把我拉住,正正放在枕頭上。我勉強坐起,看她站起來活動筋骨。
有侍女打了熱水進來,我以為是給我洗漱的,不想她卻打發人出去,脫了衣裳,那秀美的曲線,從纖細的脖頸至于光滑潔白的背部至于下面白玉般精致的腳踝,都一覽無餘地呈現在我面前了。我咽了口口水。她回頭看了我一眼,這一回頭不得了,鎖骨和雙峰都看見了,羞得我兩頰通紅,趕緊倒下裝死。
邀月淺淺一笑,躍入桶中,細細洗起來。
一室靜谧,只餘水深。
我有些心猿意馬。
不對不對,好歹我也是個直的,前世我好說也有個男朋友……雖然沒有到最後一步,但是該有的親熱也是不少的,我對他也并非全無感覺……啊,瞎想什麽呢?估計還是憋久了吧,憋久了容易變态……
我胡思亂想着,不知不覺又睡過去。
這回醒來是在白天,邀月披散着頭發坐在我床前,見我醒了,暮荷從爐子上端了碗藥過來,神啊,一醒來就要喝藥,這是要死的節奏嗎?
我痛苦地皺眉,以眼神向邀月表達抗議。她不為所動,在察覺了我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後,伸手又要來捏我的下巴。
我趕緊閃開,乖乖喝完藥,本來還覺得餓的,一碗藥喝下去,什麽胃口都沒了。
偏偏邀月喊:“給二宮主端碗粥過來。”
我看到那端來的是碗白粥,整個人都不好了,一下子撲到邀月身上,喊:“姐~姐~”這聲音之哀怨婉轉,堪稱我及憐星有生以來之最,邀月被我這麽一叫,愣住了,不知不覺伸手拍了拍我,耐着性子道:“喝點粥才能養好身子。”
“我不想喝。”我在她身上扭來扭去,她惱了,在我頭上拍了一下,道:“聽話。”
我可憐巴巴地望着她,她毫不退縮地回望我,最後,我妥協了:“姐姐喂我喝。”
邀月瞪我,這回是我毫不退縮地回瞪于她。
侍女們簡直要被我這模樣驚呆了,一個個站在那裏盯着我們兩看。
邀月實在沒法,接過碗來,滿滿地一勺粥塞進我嘴裏。
“嘶~燙。”我顧不得形象,咧了咧嘴,感覺舌頭發熱,估計都要起泡了。
邀月的臉上升起兩朵可疑的紅暈,笨手笨腳地來安慰我:“燙到了?我看看。”
我毫無形象地把舌頭伸出來,她伸手碰了一下,疼得我龇了一下牙。
“起泡了。”她以極低的聲音說,整個人透着一股沮喪。
侍女們連忙拿了藥來,可是這是敷外傷的,也不知道舌頭上能不能敷。幾人面面相觑,還是紫荊先道:“我去問問萬神醫。”
“萬神醫?”我一頭霧水地看向邀月。
邀月道:“鎮上那些庸醫糊塗的很,我一個也沒留,還是這萬春流有些手段,能叫你退了燒。”
一個也沒留……
我打了個冷戰,感覺整個人很沉重。
邀月以為我又燒起來,趕緊叫人拿衣服把我圍住,去叫萬春流來診治。
萬春流的待遇就是不一樣,沒有蒙眼睛,沒有隔着帕子,幾個侍女恭恭敬敬引進來,看了我的臉色,看了看舌頭,又探了一下脈,随手便寫就了方子,又一語不發地出去。
我心裏難過,胡亂喝了幾口粥,便悶悶睡去。
這回醒來是在白天,邀月不在帳篷裏,我有些失落,又有些隐隐的放松。
暮荷、朝露都在我身邊守着,看見我醒了,一個過來扶我坐起,一個端來煨在爐子上的藥碗。
…這待遇也太苛刻了…
我感覺身上的力氣恢複了,一點也不想再喝藥,便道:“先放着罷。”
朝露露出憂愁之色道:“大宮主方才特地吩咐了叫二宮主要喝藥的,說不喝藥,就砍了婢子們。”
…我相信她真的做得到…
憋着一口氣,喝下那碗苦藥,朝露出去喚萬春流進來,又給我把了一回脈。
萬春流問我:“二宮主近幾年可是勤于修煉,日夜不辍?”
勤加修煉有,日夜不辍倒也不至于啦。
我想了想,道:“還算勤勉。”
萬春流道:“宮主本是尋常風邪入體之症,算來本是該好了,奈何前些日子修煉過急,內息不穩,風邪随心魔入內府,這才多病了四日,如今風邪已除,倒是內力還是要好生調養才是。”
神神叨叨一大篇,無非就是個感冒罷了,最多就是感冒乘虛而入……乘虛而入……想起那日看見邀月的胴體,而那日之後病才越發重了,莫非是因為這個?那之後我确實強行修行內力想要壓制绮念……完了……我的臉慢慢發起燒來。
暮荷朝露看我發呆,趕緊又過來試了試溫度,朝露是個急性子,趕緊到發熱急忙向萬春流道:“萬神醫,又發熱了!”
萬春流又過來看了看,不知是否是我的錯覺,總感覺他朝我笑了笑,等我定神看去,他又恢複了萬年面癱臉。
“不妨事的。”萬春流緩緩道,回頭的時候,突然對我眨了眨眼。
這回我看得清清楚楚了,不免一呆,趕緊咳嗽兩聲掩飾過去。萬春流重新寫了個方子,便踱着步子出去了。
我現在精神好些,便問朝露這幾日情況。
朝露絮絮叨叨講因為我的病,我們就地駐紮,我發燒發了四天,把邀月急得不得了,差點兒把萬春流給打死,後來又把之前遣散的醫生連同附近的所有大夫都“請”來。
等等,遣散……
我問朝露:“之前那些大夫沒有死?”
“怎麽會死呢?”朝露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都送了診金遣回去了呀。”
額……我還以為是被邀月殺了呢。
不對……我心裏一驚……從何時起,邀月在我心裏變成那麽一個愛殺人的魔頭了呢?雖然她也殺了不少人,但是大部分都是事出有因的。
就算是心情極端不好時,對着原來那個奶娘或者下人,也不過打一掌了事,以邀月的功力,随便一掌要人命還不是小菜一碟,但她好歹還記得控制了力道……
我深深地為自己誤會邀月而忏悔起來。
其實說起來,後來病的那四天,未必沒有我以為她殺了人心裏糾結的原因在。
所以還是要對姐姐大人信任一點,我痛下決心。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