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花前月下計

我锲而不舍地寫情書,到邀月生日那天,詩經裏的情詩幾乎已經要給我抄完了,她生日這天我偏偏什麽也沒送,大早上邀月就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可惜我現在心理素質很強大,不鳥她。

看得出來她很想問我,卻一直沒有開口。

今年的生日挺冷清的,只有我率着全宮的人給她賀了一賀,早上吃壽面,中午吃壽桃,晚上我特地把邀月邀到還沒完工的園子裏。

園子的湖邊建了一條長長的走廊,偏山壁那邊設了一個方形小室,一面對走廊。我在小室裏布了一桌小菜,一壺花露,室側長廊裏派兩個女弟子輕輕彈唱江南小曲,湖畔夜風習習,湖上月朗星稀,整個夜晚既寧靜又溫柔。

邀月僵了一天的臉色就柔和了,坐在那裏看我給她倒花露,含笑喝下,卻忽然嘆息一聲,站起來遠望山下。

我伸手蒙住她的眼睛,問:“姐姐猜猜我給你備了什麽禮物?”

邀月道:“你送的,我總是喜歡的。”

我笑笑,蒙住她的眼睛,帶她七彎八拐轉到小室背後一個角落裏,讓她睜眼。

時間卡得剛剛好。

一盆昙花正在幽幽開放。

昙花在這個年代還是稀罕物,我花了整整五多萬兩銀子才買到二十一盆。二十一盆裏有七盆是即将開花的,我全部都放在這裏,為的就是至少有一朵能開出來,今天運氣卻很好,一盆之後,所有的昙花都在緩緩張開。

時間仿佛停住了一般,整個世界,只剩下我和邀月,還有這些美麗的花朵,在月光下燦爛開放。

邀月一動不動地站了很久,連呼吸都變輕了很多,等到花完全開放,才問我:“星兒,這是什麽花?”聲音也輕輕地,好像怕吵到了花似的。

我說:“這便是昙花,姐姐喜歡麽?”

邀月點頭,她臉上帶着淡淡的夢幻笑意,點頭的時候還不忘盯着花兒看,神情好似少女一般,我看得呆了,想吟點什麽詩來配合這場景,誰知邀月笑睇了我一眼,飛身搶過彈唱少女們的古筝,輕展指尖,彈起一首歌來。

她邊彈邊唱,我凝神細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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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懮受兮,勞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雖然已經多次見過邀月普通人甚至呆傻的一面,這樣的邀月卻還是讓我感到新奇。

她的歌聲裏充滿了一股青春期少女才會有的情懷,眼神裏卻滿溢着成熟女性的溫柔缱卷,唱到勞心悄兮的時候,向我這邊看了一眼,這一眼好似一股強烈的電流,令我定在當地,動彈不得,一曲唱完,我還呆立在原地,忘記了言語。

“星兒,我很喜歡。”邀月不知何時轉到我身後,在我耳邊低語。

而我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滿心滿眼裏只有一句話:月出皎兮,佼人燎兮。

她在我心中自然是皎皎明月下的美人,而她主動吟唱,是否是因為我也是她眼中的月下佼人呢?

這一晚邀月主動抱住了我,我也欣喜地回應了她,但是除了這些,我們什麽也沒有做。

如果一定因為什麽而有進展,那麽我希望是她喜歡我,她想要我,而不是我感動了她,她想要我的感動。

邀月特地把一間空置的小殿更名作幽昙殿,專門來養這些昙花,她本來想專門修個花園的,被我勸住了。最近她在忙着打探聚義莊的事,移花宮的財務又丢給我了,我才發現為了修山上那個園子,移花宮已經花了接近四百萬兩白銀,邀月這敗家子大手大腳慣了,從決定修園子開始,東西就只有往貴裏選,沒有省錢的說法,她又不管細賬,被人貪污了也不知道,後來分家又花錢給我買鋪子莊園宅子,花錢更是流水一樣,雪上加霜的是,去年開始,我們也收不到門派上供了,財務上說不吃緊是不可能的。

我先用自己的錢墊了一百萬進去(沒錯,銀票們我全部随身帶着呢!),準備把修園子的花銷就控制在五百萬以內,剩下的錢用來應付日常花銷。又派了幾個弟子四處巡視移花宮的産業,移花宮的女弟子們大多還是涉世未深,我怕她們被糊弄了,命她們先去金陵那裏找幾個資歷經驗都比較老的弟子一起去,接着整理一下移花宮的賬目與産業,突然覺得是不是我親自去看一看會比較好?

反正邀月最近又閑,又失落,帶她去外面看看,只當是旅游,還可以教她點人情世故不是麽?(你确定?!)

想到就做,我把計劃跟邀月一說,邀月不肯叫我帶無缺,還非要繞去惡人谷看看小魚兒的進度怎樣了,我看她還沒有完全放下執念,只能讓步了,也談好了條件:出去行程要聽我的,而且不許随便殺人。邀月勉強同意了。

這次出行,光打包行李就打包了四天。

不同于以往那種趕路為主(紫荊:就算是那種行程我們也要打包至少一兩天你造嗎!)的行程,這次我想做成全國休閑游,順便還要看看江湖上對我們的風評到底差到什麽地步,因此備了幾乎半年的行裝,選了三十幾個弟子,還準備帶上我在金陵買的幾個男仆小厮。

邀月對此本來很反對,但是我只要冷冷祭出一句“我已經被你逐出門牆了”,她就被噎到牆角畫圈圈去了,這一回合,我勝!

我們終于準備好出門的時候,天已經涼了,我轉頭又(叫人)打包了點秋冬裝,又拖了一天才走。

開頭幾天我們像往常那樣擺開排場,一隊白衣少女開路,一隊白衣少女擡車廂,結果所到之處,家家閉戶,路路無人,偶爾還會遇見熱血的少年俠士前來行刺,好生煩擾。于是在與幾個男仆彙合後,我們都改變裝束,收起排場。

我與邀月都換了男裝,我是一身基本就是武弁服了,邀月卻是一整套華麗富貴的錦繡衣袍,她解釋說她身材比較豐滿,穿的寬大一點比較不明顯(我感受到了滿滿的惡意!)。

紫荊、紫曦帶着四個女弟子充作侍女,柳東升是管家,帶着梧桐、青柏、紅杉、玄樟四個小厮。

柳東升從金陵駕了一輛寬大的馬車,兩匹高大的白馬拉着,車身經過各種改良,舒适性不錯,按照這世界的慣例,侍女們也是乘車的,我們又買了兩輛車,梧桐青柏各駕一輛,供幾個女弟子坐,柳東升駕着我們這一輛,其餘的弟子們帶着我們的行李悄悄跟随。

我照着地圖,打算從金陵附近開始,重點在江南巡視一圈,然後一路從山東往上,去燕京以後,再繞行向西去惡人谷,之後我們再順着南下,回移花宮。

頭幾天住在客棧,邀月對幾個男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非要他們再另外找個客棧住。

柳東升脾氣倒好,一直笑嘻嘻的,邀月凡有要求,能辦的直接辦,不合理的也會先來問我,看來對誰是他的主人有相當明确的認知,這讓我很滿意,給他提了一倍月錢。

等邀月對男仆們的态度從橫眉怒目到不理不睬到廢物利用到熟練使喚的時候,我們總算到達了第一個目的地:鎮江———————————————————————附近的某小鎮。

說來好笑,邀月這個土著居然暈車。

要知道我這個穿越者适應這世界的馬車也只用了十幾天時間,邀月身為一個武林高手,居然這麽慫,真是我想所未想,怪不得她凡是出去,都要有這麽大的排場,有好好的車不用馬拉,非要美少女們扛着。

路上為了照顧這位土著,我特地把速度降到最低,而且每天只走半天,剩下半天都拉着邀月練練武,讀讀書,聊聊天(你們在車上還沒聊夠嗎!),看看風景(喂風景別名叫邀月嗎?),于是等我們到達該鎮上的時候,當地的醬油作坊(你沒看錯,鎮江附近的醬油作坊)的管事已經恭敬地在官道旁等了好久了。

按照我的打算,是把風聲放出去,然後我們不緊不慢地走,走到管事們都得到消息,做了壞事的怕露馬腳,就會急着消滅證據,我們派人暗中監視,就能搜集到有利證據了。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看到管事的第一眼,邀月就飛身出去,啪地拍斷一棵大樹,然後問管事:“為什麽去年的分紅少了一千兩?!”

管事吓得撲倒在地,結結巴巴地說:“去……去年開了一家醬油作坊,處處與我們作對,打……打壓價格,婢……婢子們靠着些老口碑,才算勉強支撐,再多卻不能夠了。”一邊說,一邊面如粉,抖如篩,霎是精彩。

邀月幾個起落飛進鎮子裏,随便破開一家門,問:“這鎮子上花氏醬油坊去年生意不好麽?”

那家人被她吓得夠嗆,傻傻道:“開了家陳記,賣得便宜,婆娘看價錢好,也就常去陳記了。”

邀月嗯了一聲,又回到官道附近,對管事說:“給你兩個弟子,三天之內,讓陳記關門!”

管事偷偷看她一眼,不敢多說一個字,而我頭上留下一滴汗,趕緊攔住一秒變身黑社會的邀月,讓她不要再發瘋,叫起管事,先去了作坊裏,把賬本經營等事都叫人審查了一遍,确定沒有問題(期間邀月冷嘲熱諷,極度自信只要報出移花宮名頭就沒人敢欺瞞),又跟她們普及了下集合生産、規模效應、流水線作業等概念,最後鼓勵她們動用官方力量及輿論力量來打垮對手而不是簡單粗暴的價格戰,最最後邀月又一掌劈斷了三棵大樹作為威脅,我們才在管事們的谀詞如潮中離開小鎮,走的時候我叫管事們把樹都收好利用,覺得帶着邀月也挺好的,起碼給作坊節約了一部分柴禾成本。

醬油作坊,歷時一天,OVER。

下一站陳醋作坊。

沒錯,下一站是真正的鎮江縣城,邀月一時興起曾在那裏買過一個陳醋作坊,用的是李都鎮花姑娘(憐星表示已無力吐槽)的名義。

這個不知道自己隸屬于移花宮的産業是邀月點名要重點審查的對象。

我強烈贊同,表示一定要用之前設定的戰略,邀月憐憫地看了我一眼,命紫曦把所有的作坊管事都叫來,分別隔開在不同的房間問話,每個房間都派了一個溫柔美貌的妹子表演了各色諸如掌劈大石,腳斷木樁的本領,透露了一下移花宮的威名,問了無數細節再和去年交上來的賬本一對,就對出了無數的問題,邀月倒不憤怒,就是很平淡地問我:“怎麽處理?”

怎麽處理?我們又不能随便抄人家家,只能送官咯……送官……送官……送官……

邀月你又露出那種憐憫的眼神是鬧哪樣!

喂不要自說自話就走啊!

喂不要輕飄飄說出“勞動移花宮主來查賬還敢有錯漏看來殺你全家還是便宜你了”這種話啊!

你們這些開頭傲氣的管事自願奉獻家産賣身為奴是怎麽回事?有點骨氣啊喂!

陳醋作坊,歷時半天,OVER。

接下來所有的田莊、店鋪都審查得異常順利,我們不但沒有發現任何損公肥私偷工減料,反而多次發現有管事拿自家家産補貼公中店鋪ORZ。

我對着這幾個月暴漲的收入無語。

邀月得意非凡,連續幾天在我面前炫耀她的英明神武,最後我受不了了,把她撲倒了。

這一次邀月異常大方,脫去外衣,半掩半露,倚在床上問我:“星兒覺得我美嗎?”

彼時她媚眼如絲,吐氣如蘭,倚着床榻,背對窗外一地星光,這七個字說得輕柔而緩慢,配着嘴角妖冶至極的笑。

她的手輕輕地劃過我的肩胛骨,在上面輕輕彈了彈,又收回去,把自己的腿慢慢擡上床,變成一個交疊斜靠的姿勢,然後頗具暗示性地拉了一下中衣的衣領,露出自己的鎖骨及以下,複對我笑了一笑,伸手在我肩膀上畫了幾個圈,然後,我的呼吸急促地終止了,我居然在這種時候可恥地腿軟了……

邀月放聲大笑。

哼!

我捏捏她的臉,決定下次一定不會放過她!

作者有話要說: 下次…真的不會放過她的,嚴肅臉!

詩詞出自詩經*月出,作者君的私房愛詩~大約就是講有個月下美人如何如何美麗,如何如何撩人,詩人如何如何反複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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