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修) (1)
“沒、沒什麽。”
甫一見陸一鳴出來, 裴星慌張地将手裏的包裹往後一藏,漲紅着臉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倒是李大山微怔後,笑着和他打招呼。
這番舉動看在陸一鳴眼裏, 就是做賊心虛, 他心底莫名有怒氣翻湧而上,原本俊朗的臉緊繃在一起。
小家夥不是喜歡他嗎?
為什麽要收李大山的禮物?
陸一鳴沉下臉,不複平日裏溫和的模樣,他一點點朝裴星逼近, 一把奪過對方珍藏的寶貝, 當着兩人的面,準确無誤地扔進水缸裏。
“夫君, 不要!”
裴星急急忙忙跑過去想把包裹從水裏撈出來, 卻在路過陸一鳴身旁時,被人展臂禁锢住。
不光當着他的面舍不得情人的禮物, 被扔了還百般心疼。
好樣的,裴星。
陸一鳴這會兒是全然忘記平日裏時常要把人嫁出去的想法,那隐晦的占有欲,此刻在情敵面前盡顯。
一旁的李大山皺起眉頭,重新打量眼前的漢子, 臉上的不贊同一覽無餘。
陸一鳴身材高大,将裴星完全遮擋在身後,不露出一片衣角, 而後充滿敵意地看着李大山:“你還有事嗎?”
“多謝那日救命之恩。”
私歸私, 公歸公, 李大山是真心感謝陸一鳴的救助,否則他這會兒說不準已經失血過多,死在小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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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事嗎?”
陸一鳴并不買賬, 在他面前橇他牆角,他真後悔當時不該多管閑事。
李大山自覺無望,但還是抱有最後一絲幻想:“星哥兒,如若你改變主意,可來找我。”
不待當事人回答,李大山轉身離開,他怕再逗留一秒,今日便無法站着回去。
院門口僅剩下兩個人,陸一鳴粗重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夫君,痛。”
要是放在平時,裴星這麽可憐兮兮地一說,陸一鳴絕對會第一時間緊張他的情況。
但現在不知為何怒氣沖天的陸一鳴哪裏聽得進這話,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緊拽着的纖細手腕,沒有絲毫松手的意味。
“你就這麽喜歡他?”
這話怎麽聽怎麽酸,偏偏問話的人還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只是一味質問。
裴星聳搭着腦袋,單手去夠那完全浸濕的包裹,委屈得不想回答。
夫君看不出他的心意,還一點兒都不相信他,更是不分青紅皂白地把他的東西扔進水裏,而且,他被捏緊的手腕也好痛。
得不到回複,陸一鳴只當對方是默認。
小裴星喜歡李大山?
一想到這種可能,他胸口一震,沒等他領會此番異常,他深吸一口,眼眸半阖,面無表情地說道:“既然如此,我成全你們。”
沒有去看裴星的表情,他轉身回屋,看似毫不在意的模樣被僵直的脊背和緊攥的拳頭出賣。
“夫君!我不喜歡李大山,我喜歡你!”
背後傳來焦急的嘶喊,他就算沒見到對方的面孔,也能聽出這聲音摻雜的緊張和……一絲哽咽。
“夫君能不能不要休了我……”
顫抖的聲音中帶着濃重的哭腔,仿佛是天塌了一般,小貓一樣的哭聲再也抑制不住,在黑暗中斷斷續續響起。
陸一鳴轉身折回,背光的臉看不出神情:“你考慮好了?”
不給對方反駁的機會,他捏着對方的下巴,憑着天邊微弱的光,找準對方抿緊的薄唇,傾身霸道地撞上去。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從唇瓣散開,陸一鳴輕柔地舔舐掉他咬出的血跡,轉而兇狠地撬開他的牙關,肆虐對方的唇舌。
他從不知道他可以這般模樣,因為一個人而嫉妒,因為一個人而發狂。
被束縛的裴星無法逃脫,被動地接受這一切,與陸一鳴暴躁的情緒不同,他由最初的錯愕轉為欣喜,悄悄軟身配合對方,最後沉溺其中。
他喜歡裴星。
這一念頭閃過,陸一鳴心口一撞,徹底明悟。
這不是末世因為被侵占領地而升起的憤怒,而是因為喜歡小星星所以見不得他與人舉止親密,見不得他對另一個人展露笑顏。
懷裏的人因為自己的索取無度癱軟無力,要不是他托着對方做支撐,全身酥軟的裴星早就滑落地面,洋相百出。
陸一鳴黑暗中的眼睛猩紅,像是狼一般緊盯某只獵物,他的嘴角揚起邪魅的笑,軟萌的小白兔沒有一絲危機感。
他湊近對方的耳邊,用低沉磁性的聲音再次确認:“愛慕我?”
對方紊亂的呼吸還未平複,腦中一片空白,陸一鳴見狀,在他耳框舔舐一口,契而不舍地問:“小星星喜歡夫君嗎?”
見人還是不回答,他輕笑一聲,從耳廓沿着下颌線一點點吻到那張微腫的唇瓣,像是對待珍貴易碎的珍品。
“既然我的小夫郎不願意說,那我就自己來尋找答案。”
我的小夫郎?
裴星被這句話驚醒,轟的一下,整張臉成了煮熟的鴨子,他想說些什麽,但未出口的話盡數被另一人堵在嘴角。
“唔——”
這一吻,直到某人拽着他的前襟,憋紅着臉喘不上氣為止。
陸一鳴捏着他的下巴,一字一頓:“選擇做我的夫郎,可不能反悔了。”
兩人身體緊貼,感受彼此不規律的心跳,陸一鳴炙熱的眼神像是要把裴星一層層剝開,露出心頭最軟的肉。
“不後悔,我只想做夫君的夫郎。”
想要的回答從這張嘴中說出,甘甜的滋味席卷全身,像是小時候第一次吃到的糯米糕,又軟又甜。
這一次,陸一鳴确信自己的感情,他喜歡這個比糖還甜的小夫郎。
不想讓他受委屈,不想讓他誤會,不想讓他看別人,想看對方羞澀的樣子,想親吻他,想把人鎖在身邊。
這人悄無聲息走進他的心,用一張巨網将自己禁锢,再難逃脫。
“我只喜歡夫君。”他再次重複又強調。
好像是夢一樣。
終于把自己的心意告知夫君了,他這幾日忐忑不安的心總算落回實處。
原本做好了夫君不喜歡自己的心理準備,只求在夫君身邊有個名分,跟着他一同到老。
這會兒突然發現夫君對自己也并非毫無心思,他那顆欲漸沉寂的心髒再次爆發出熱浪,如枯木逢春般,茁壯成長。
裴星趴在陸一鳴的身上,耳朵緊貼着對方的胸膛,聽着那同自己一樣,難以平複的心跳聲,好像獨自飄在海上的心有了歸處。
陸一鳴剛想伸手揉一揉對方翹起的一根呆毛,只見這人又偷偷嘗試去拿濕透的包裹。
他好不容易勾起的好心情,瞬間化為泡影,臉肉眼可見地黑了。
“扔了。”
這次裴星将還在滴水的包裹藏在身後,陸一鳴深吸一口氣,太陽穴直跳。
哪個男的允許自家媳婦抱着別的男人送的東西,還死活不放手的?
他克制着自己,咬牙切齒地重複:“立刻給我扔了。”
“我不要,”裴星反倒往後退了一步,“這是樹哥兒給我寄的東西,你都扔過一次了!”
“我說……樹哥兒?”
陸一鳴剛要爆粗口的話來個九十度大轉彎,硬生生憋回去。
“樹哥兒給我寄的東西,前一日遇到樹哥兒時夫君也在。”
“為什麽李大山送過來?”
陸一鳴明顯帶有質問,他早就看這人不順眼了,上次假裝昏迷,實則等着他家小夫郎過去可憐他,這賬他還沒翻呢。
“大山哥本就是樹哥兒的表哥啊,前一次也是大山哥送來的。”
不過這次确實不同,他着實有些驚訝,原來大山哥真的對他抱有其他想法,但自己已經明确拒絕對方,就不告訴夫君了吧。
大山哥、大山哥叫得親熱,也不見他叫自己哥哥。
陸一鳴信了這番話,但心裏仍覺不爽。
他俯下身,在黑暗中準确找到那顆紅痣的位置,逗弄一番,無理又霸道地要求:“以後不許單獨見他,嗯?”
腿腳無力的某只兔子無意識點頭,夫君說的都對。
陸一鳴滿意了,又覺不夠,有些粗糙的指尖摩挲懷中人的後頸,嗓音沙啞:“叫我好哥哥。”
原本只紅了整張臉的小兔子,身體每個角落都因為這話泛紅。
夫君怎能、怎能在大門口說出這般閨房話來!
【主人,你終于……開竅了!】
【你在質疑我?】
拍飛某只擾人清淨的小苗,他耐心等待自家小夫郎清脆的聲音響起。
裴星咬着唇一言不發,這實在難以啓齒。
解救他于水火的是陸母的一聲叫喊:“你倆杵在門口幹嘛呢?天都黑了,還不進來包餃子?”
聽這話,裴星竊喜地松了一口氣,而陸一鳴遺憾地嘆了一口氣,暗忖什麽時候讓對方叫一聲來聽聽,一定非常悅耳。
“小星,你這嘴,需要抹點膏藥嗎?”
一進門,陸母便發現裴星的嘴唇又腫又破,像是被什麽野獸蹂|躏了一般。
她把視線往邊上移動半分,某野獸的唇也有些紅,但人挺得筆直,沒有絲毫悔改之意。
裴星原本還未消的雲霞再次由淡轉紅,眼神左躲右閃,就是不敢看陸母。
都怪夫君,丢人丢到阿娘這兒了!
委屈,想哭。
陸一鳴還算有點良知,伸手蓋住軟兔子的後腦勺,往他胸前帶,待整張臉埋入他的胸膛,他轉頭向陸母示意:“娘,我們一會兒就來。”
瞧着人遠去的身影,陸母輕輕搖頭:“年輕人吶,怪不得想建這麽大的房子,怕是嫌我們礙事喲。”
陸父前腳剛踏進門便聽見這話,滿頭霧水,不知老伴這又發的哪門子牢騷。
不過這疑惑不久便解開,等他見着這小夫夫倆,十分贊同媳婦的看法。
包餃子是一門技術活,當年陸一鳴在北方讀大學時,社團每逢冬至便會組織包餃子活動。
其實北方立冬時也會包餃子吃,立冬補冬,秋冬交際的餃子不能不吃。
但無河村這兒冬至吃的是湯圓,立冬也沒有這一習俗,他其實也是嘴饞,借着這節氣,好飽一個口福。
陸母上手很快,只教一遍便能融會貫通,她已經在嘗試探索新花樣。
說起來,陸父也是君子遠庖廚的實踐者。
一開始陸一鳴下廚,他站在門口一臉不贊同,後來着實嘴饞得緊,每次兒子大展身手嘗試新花樣時,總能在竈房裏見着他的身影。
甚至有時廚房來不及忙活,他也順手幫忙洗個菜,拿個碗。
一個月不到,嘴被養刁了,這會兒又有新菜色,實在幹等不下去,索性一起來包餃子,反正這是在自家院裏,還能有其他人見着不成?
陸父學着自家小子的手法,取皮、舀餡兒、定型,但最終不是脹破餃子皮就是捏好後四散開來。
“爹,你這不行,得蘸點水打濕邊緣,再用手捏緊。”
陸父老臉一紅,被兒子嘲笑,有些擱不下臉,手上動作亂七八糟,嘴裏不耐煩地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
陸一鳴将教陸父包餃子的活轉交給陸母,自己則專心看邊上人的手法。
別說,這手速還挺快,學得有模有樣,他肚裏一番嘲笑對方的說辭完全派不上用場。
“柳葉餃子包好啦!”
裴星動人的眼笑成彎月形,眼眸中仿佛有金光在流轉,神采奕奕的模樣,蓋不住那滿臉的炫耀和得意。
“小星星真聰明。”陸一鳴忍不住摸摸他的腦袋,真可愛。
夫君第二次叫他小星星了,他喜歡這個名字。
裴星得到了想要的表揚,他偷偷将喜悅留存在內心深處,待夜深人靜時再一個人細細回味。
“夫君喜歡什麽餡兒的?”
“玉米豬肉,你呢?”
小家夥絞盡腦汁,無法想象這些成型後的味道,不确定道:“和夫君一樣?”
陸一鳴探入韭菜香菇肉餡碗中的勺一頓,轉而撈起邊上的玉米肉餡,開始包元寶型餃子。
“夫君好快!”
看着夫君三兩下功夫,一個餃子就成型,再看看自己,小心翼翼的花好長時間才完成一個,頓時不敢再開小差,專心致志裹餃子。
今夜晚飯遲了些,咕嚕嚕的響聲此起彼伏,幾人饑腸辘辘圍坐在竈臺前,餓狼般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冒煙的鍋爐,時不時舔一下幹燥的唇角。
“阿寶,能吃了嗎?”
每隔三五句話時間,陸父便催促一遍,實在是這味道太過芳香誘人,他幹癟的肚子難受得緊。
這一回,總算是得到了不同的回答:“可以了。”
陸一鳴做了不同的餃子皮,自然做的餃子燒法也不同,一鍋下水餃,一鍋上蒸餃。他素愛煎餃,不過考慮到晚上吃這些煎炸食物有害健康,他打算明日再做。
新鮮出爐的餃子熱氣騰騰,陸一鳴調了一碗醋碟放在中間,只可惜辣椒還沒成熟,否則倒是可以蘸着辣醬吃。
軟嫩爽滑的餃子一入口,酸醋味和玉米香甜的味道在蓓蕾蔓延,他咀嚼了幾口,點點頭,這餃子皮和餡兒調的沒問題。
沒人說話,吃不慣餃子嗎?
陸一鳴擡起頭,只見三個人滿嘴塞着食物,哪有開口的機會。
他多動的手輕輕戳了戳某只小倉鼠,後者瞪着滾圓的大眼睛,控訴他的行為。
陸一鳴不緊不慢地說道:“慢點兒吃,小心噎着。”
對方鼓着腮幫子,朝他比劃,一會兒點點自己的嘴巴,一會兒指指盤裏的玉米豬肉水餃。
見人無動于衷,他拿起筷子夾了一只胖乎乎的、晶瑩剔透的玉米豬肉水餃,湊到他嘴邊,眉頭挑動兩下,示意他吃。
陸一鳴就着筷子叼起這只水餃,快速咀嚼後吞咽下肚,與他咬耳朵:“好吃,但沒有夫郎甜。”
裴星捏筷子的手一抖,差點戳到陸一鳴的下巴,他并不生氣,反倒是含笑說道:“怎麽,惱羞成怒了,想謀殺親夫嗎?”
他聞言一臉錯愕,這人、這人怎麽這樣?!
明明夫君以前是最守禮、最正經的!
“咳咳。”陸父假咳兩聲,暗示兩人差不多得了,大庭廣衆之下,像什麽話。
碗中的水餃很快見底,裴星捂着小嘴忍不住輕輕打了個飽嗝,夫君做得東西都好好吃,他可憐兮兮地摸一摸自己微脹的肚皮,忍不住嘆息。
可惡,自己為什麽只有一個胃!
陸一鳴瞧那傻樣,心中好笑。
歲月靜好,穿越到這個朝代已有兩個月,一個月在路途奔波,一個月過着家裏長家裏短的日子,忙碌而又充實。
飯後消食,風幹的差不多,柿餅基本成型,是時候給它們挪地方了。
“夫君,是這樣嗎?”
裴星按照陸一鳴的吩咐,在幹燥的壇子底下鋪上一層曬幹的柿子皮,而後在最外圍一圈圈擺上去蒂的吊柿,中間放上圓柿餅,每鋪一層撒一些柿子皮,層層壘高。
陸一鳴瞥了一眼,誇贊道:“嗯,小星星真能幹。”
某小星星笑眼彎彎,嘴上不說,心裏甜蜜得很,又得到夫君的表揚啦!開心!
開朗的小夫郎比平時更甜,他算是找到規律了,要想讓小星星自信起來,不光得練練身手,心理也得顧及。
教他防身術是為了他不受欺負,時刻表揚他是為了讓他對自己更有自自信。不過這是個漫長的過程,他将想法吞進肚,暫不打算告知對方。
三只柿餅壇子密封好,需靜置半月捂霜,待到小雪時節,便能品嘗這老少皆宜的柿餅。
陸一鳴将自然烘幹的那本冊子攤在案幾上,招呼裴星:“過來。”
剛溫習完今日的識字任務,見夫君朝他招手,他屁颠屁颠跑過去,乍一見到惹今日夫君生氣的罪魁禍首,他又回想起夫君熱烈的吻,身體騰起一陣燥熱。
完了!
裴星總算記起來這是樹哥兒給他的受孕秘籍,夫君不會偷偷翻看過了吧?!
他結結巴巴問:“夫君,怎麽了?”
每說一字,他就往案幾挪動一分,探出偷偷摸摸的手指,在陸一鳴的注視下一點點把冊子拉到自己附近。
殊不知這番掩耳盜鈴的舉動,引起陸一鳴的好奇,原本還不想知道這哥兒之間的秘密,這會兒他倒是想看看,這本冊子是何內容。
黎樹該是知道裴星先前不識字的,那必然不是字帖,所以是畫本?
他輕挑眉頭,攤開一只手,語氣平緩:“能讓我看一看嗎?”
裴星的脊背僵硬,完全不知該怎麽辦好,要是給夫君看,他會不會覺得他不知羞?
但他更怕夫君誤會,之前兇狠的模樣吓到他,夫君那時走向他時,他還以為會被夫君家暴。
深吸一口氣,他像是豁出去一般,雙手舉起畫本,将它遞到夫君手裏。
瞧這小東西愁眉苦臉的模樣,他噗嗤一下笑出聲,食指刮擦小星星秀氣的鼻梁,忍俊不禁:“逗你的。”
他雖好奇那本冊子到底是什麽,但更希望是小星星親口告訴他,而不是逼問出來的。
油燈熄滅,待陸一鳴躺下後,裴星在他耳旁細聲細語:“夫君,晚安。”
一個吻輕輕落在小星星的嘴角,黑暗中,輕飄飄的聲音從雲端傳來:“晚安。”
******
匠鋪的人來得早,他剛将煎包出鍋,十來個人拉着兩輛騾車,叩響了他們家的門。
門是在院內晾衣服的陸母所開,隊伍中老少層次不齊,每個人手裏拿着些工具,面相兇狠,還以為是來鬧事的,可真把陸母吓了一跳。
憶起昨日裏一鳴的話,陸母越過人群,确認那騾車上的材料,才松了一口氣。
“你們是匠鋪的人?”
“是的,夫人,這是陸一鳴家嗎?”
這人的面相在一群人中算是和善,平緩的眉毛不似其他人龍飛鳳舞,看着更為親近,這人是帶隊的師傅,名叫曹平。
陸母讓人稍等片刻,去叫一鳴出來接待。
從城西到五河村坐車沒有一個時辰是到不了的,可想而知,這群人在天未亮時便結隊出發,這足以證明這家匠鋪的重視程度。
陸一鳴朝人打招呼,老人和他孫子不在,不過這領頭人與他們的面容有些相似:“你是店家的?”
曹平套着近乎:“我是店家的二兒子,曹平,本次建房帶隊的人是我。”
他想起什麽,熱情道謝:“多謝你那日将圖紙賣與我們匠鋪,閣下點子實在巧妙絕倫,曹某佩服。”
客套了一番,陸一鳴領人前往建址。
批複地址面積,裏正已派人測量完,用木樁子做了标記,占地面積約有兩百平,其中包含了設計圖中的院子。
術業有專攻,陸一鳴只負責一些設計圖的內容解疑答惑,具體實施還是得靠這些有經驗的工匠。
不需要舊房重拆,建房的速度自然快上一些,畫完地面上各個需要挖的點,他們拿上工具開始挖地基,手法熟練而快速,一點兒都不拖泥帶水。
陸一鳴沒有多待,回去取了一桶燒開的熱水和幾個陶碗,放置在他們休息的地方,供口渴時潤喉。
這些人手腳勤快,不過三日,地基基本成型,估摸着用不了兩天便可以開始平鋪搭建。
飯食方面,這幾日都是匠鋪自帶,陸一鳴見那清一色的白面饅頭,皺着眉,怎麽好像自己在壓榨工人,原本這次房屋建造便不需要銀兩,如今這夥食倒是可以替他們改善一下。
利益交換是有天平尺度的,偏向任何一方都不利于合作共贏,做人準則問題,他成基地領袖前,一直信奉這一點。
“午飯不用帶了,以後我們會送飯菜過來。”
“真的?!”
與曹平說了這事後,對方眼睛都亮了,早就想嘗一嘗這垂涎已久的菜肴。
這些天聞着從陸家飄出來的香噴噴的菜味,工匠們工作時實在忍不住吞咽口水,甚至在午飯時,看着自己手裏的白面饅頭,還能就着這香味下飯。
只不過是望梅止渴,全靠想象。
這會兒見陸母端着香氣撲鼻的肉味,他們的眼都直了,哪裏還顧得上手裏這白面饅頭,一個個伸長脖子去瞅那肥瘦相間,色澤紅亮的紅燒肉。
陸一鳴做了一大盆,留了一碗自食。
他特意從鎮上買了五花肉和冰糖,這純炒出來的鮮嫩紅燒肉,肥而不膩,味醇汁濃,就是怕油膩的小星星也能吃這三層紅燒肉。
曹平差點激動地流眼淚:“比悅來的還好吃!”
“喲,頭兒,這家店可在鎮上火熱的緊,一座難求,你這默不作聲地早就去過了?也不怕嫂子知道了打斷你的腿。”
幾人熟悉的很,曹平聽他們打趣自己也不生氣。
“那兄弟幾個兒可不能告訴我那婆娘,我還想健全的和你們一起去。”
他們也就說笑,平凡人家哪裏舍得花這麽多錢就為了去吃一頓,搞不好真得被打斷腿。
“不過我聽說,前段時間推出了新菜色,還有試吃菜,頭兒你有沒有吃到過,同咱們講講呗。”
幾名小工雖沒有去過悅來酒樓,但不妨礙他們有一顆向往的心,聽人描述這口味,四舍五入不就是去過一趟酒樓了嗎?到時候家裏的媳婦問起來,還能裝一裝,說是頭兒請客。
把黑鍋甩給頭兒,反正有他頂着。
“我也就去了那一回,新菜是奶白鲫魚湯,那鮮美的味道,至今唇齒留香,至于那下酒菜,叫什麽酸豆角,味道有些奇怪,量很少,一會兒就沒了。”
“味道怎麽奇怪了?”
“哎呀,我也說不上來,第一次有點嗆喉,但越吃越想吃,上瘾。”
一群人似懂非懂,聽着這話還是不知道這酸豆角到底什麽味,砸吧砸吧嘴,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上一回悅來酒樓。
休息的時間還沒過,他們剛吃完飯,曹平見陸大廚來了,忍不住拉他分享,說起那奶白鲫魚湯如何如何好吃,那酸豆角如何如何上瘾,都快跨到天上去。
做工前,曹平還拉着陸一鳴,勸說道:“小東家,你有機會一定要去悅來酒樓試一試,你這紅燒肉啊,與那奶白鲫魚湯有的一比,堪稱一絕。”
陸一鳴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沒說什麽。
看來顧煥的酒樓經營的不錯。
******
“夫君,這樣真的好嗎?”
兩人背着簍子裝了些食物,開始往小陰山後走。
“有什麽不好的,不是說了,你把這套拳學會了就帶你去小陰山後的溫泉嗎?”
“可是......”
夫君僅留了一張字條在桌上,便帶了他出門,沒有事先打招呼,直接先斬後奏,這會不會讓阿爹和阿娘生氣?
“放心好了,那片區域我探測過,沒有大型野獸出沒,是個為數不多的安全地帶。”
裴星嘟着嘴,他哪裏是擔心這個,不過夫君難道不是一直在家嗎?什麽時候來過這兒,他怎麽不知道?
【小星星懷疑你啦~】
某苗又開始刷存在,探測的事情确實不是他所為,是小苗自己忍不住跑出去,先探個究竟,不過一無所獲。
【你能分株了嗎?】
【你想幹嘛?】
一個月的恢複,陸一鳴對自己的身手挺有自信,只是想給裴星多一層保障。
【如果你可以了,我想讓你分一株子植株到他身上,保護他。】
【嗚嗚嗚,見色忘義,我好命苦啊~】
【說吧,怎麽補償。】
【我要湖底的寶物,之前沒找到,你幫我找找。】
【成交。】
這一段對話裴星聽不見,也不可能聽見。
這二十幾日的鍛煉,讓他的身體肉眼可見健朗起來,如果說之前是一顆一吹就倒的小樹苗,現在就是生長期的小樹。
不過奇怪的是,這麽久的練習,陸一鳴身上的腹肌壯實了不少,反觀這人,還是清瘦的模樣,不漲一點肌肉,也是奇怪。
體能上升,往日裏看不什麽,這番長久走路就非常明顯。
放在以前,走了一個半時辰的山路,裴星早已氣喘籲籲,只想賴在原地不起身,現在他除了腳板底微微發酸外,沒有其他不适。
他們已經翻過兩座山,此時正在溫泉山腳下,裴星沒注意邊上的石頭,一個趔趄,陸一鳴眼疾手快托住他的手臂,避免意外發生。
“要休息一下嗎?”
“還有多久到?”
與一個月前上山時的景色不同,這會兒的樹木不複曾經的蔥郁,已經大半轉黃,他們現在在山腳的位置,小苗說溫泉在山腰的位置,而這座山比先前兩座山都要矮出半截,它被群山環繞,稍不留神就會忽視它。
陸一鳴目測溫泉距離,計算兩人的腳程,大致推斷道:“不出一刻鐘。”
裴星活動了一下身體關節,估摸着自己的承受能力,堅定道:“那便繼續往上吧。”
對方的臉色因為運動而紅潤,看不出有不适的情況,陸一鳴拉住裴星的手腕,表面上是為他減負,實則是暗地裏讓小苗給他舒緩。
不過裴星可不知道這些,他緊盯夫君與他手腕交纏的手指,順着手臂往上看,這寬闊的脊背,他曾經在那待過,很安心。
這一處溫泉并不大,大約十米直徑,溫泉不遠處還有一道小瀑布,冬日的溪水不夠湍急,流速緩慢。
陸一鳴伸手試探水溫,四十度左右,不會太涼也不會過燙,泡澡正合适。
“脫吧。”
他在北方上大學時,第一年非常不适應那的搓澡習俗,還是去健身館裏沖的澡,赤誠相對真的太難為他了。
後來習慣了,也就那樣了。
之前小家夥淋雨的時候,自己有給他換過衣服,雖然沒有欲念,但那身子早被他看得幹幹淨淨,并沒發現和他自己有什麽不同。
可能哥兒身體內部不同?
這會兒他腦子沒反應過來,想着反正身體各個部分我有的你都有,不必介懷什麽。
等他脫完外衣,只着一條亵褲沉入水中,溫熱的水溫将他包裹,他才發現某人還杵在原地,瞠目結舌。
那滾圓的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的上半身,微張的嘴巴似是被剛才那一幕吓到,兩人視線對上,他才飛快地捂住眼睛轉過身,頗有些掩耳盜鈴。
這麽容易害羞?
裴星按着怦怦直跳的心髒,腦海中那一幕怎麽也甩不掉,平日寬松的布衣下是健碩的肌肉,怪不得夫君能輕輕松松将他扛起,原來是“深藏不露”。
陸一鳴見他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游近岸邊,擡起溫泉中的手掌,指尖稍稍用力,将還有一絲溫熱的水珠精準無誤地彈到對方的後頸處。
岸上的人瑟縮一下脖子,緩緩轉過身,紅着臉對着他。
“下來泡溫泉,對你身體有益。”
中藥吃後這人确實手腳冰冷的症狀好了許多,外加上食補和每日鍛煉,基本已經沒有體寒的症況。
如今已經入冬,他怕對方受冬日的寒氣侵襲,再次手腳冰涼,特意帶這人來溫泉泡一泡,滋養身體。
豈料裴星一聽這話,緊拽着衣襟猛地後退一步,像是溫泉中有什麽兇猛的野獸,讓他惶恐不安。
陸一鳴挑眉,自己光明正大看自己的夫郎犯法?
見人一直盯着他不放,裴星又焦急又惱羞:“夫君,你轉過去!”
未曾想這沒有氣勢的話,只會讓某只大型犬心裏更加癢癢,那目光沒有退讓半分,反而更加露骨,從他的臉上逐漸向下劃。
“夫君!”
哦豁,兔子急了。
裴星再次背過身去,想起樹哥兒的畫冊,一咬牙,背對着某人開始窸窸窣窣一件一件剝落。
沒有了衣物的遮擋,漂亮又脆弱的蝴蝶骨暴露在空氣中,甫一接觸這寒冷的溫度,他瘦弱的背輕顫,轉過身,垂着眼,在陸一鳴炙熱的視線下,雙腳緩緩探入水中。
末世五年,他在當地範圍內小有成就,不少人因為生存想要巴結他,他記得曾有人問過他性取向問題。
女人投懷送抱你不要,你難道喜歡男人?
他當時是怎麽回答的?他說自己對男人和女人都沒有興趣。
對方打趣說,你怕是要單身一輩子。
然而這個朝代不一樣,這不只兩種性別,還有第三種性別,哥兒。
陸一鳴高估了自己的忍受力,那精美的蝴蝶骨一露面,他便口幹舌燥,小腹升騰起一股熱流,身體的反應明确地告訴他,他對眼前人産生了欲念。
對面這人不逃了,他倒有些不敢靠近。
陸一鳴挪開視線,轉移注意力:“替我擦擦背吧,我夠不着。”
從背簍裏拿出準備好的手帕,裴星繞道對方身後,從後頸開始沿着脊柱往下輕輕擦拭,這不輕不重的力道像是貓兒的爪子,撓得他心癢難耐。
異常沙啞的聲音從陸一鳴的口中吐出:“夠了。”
興許是兩人離得太近,這古怪的氣氛化成絲線,糾纏在一起,裴星倒退一步,臨陣逃脫。
看着對方遠去的背影,陸一鳴深吸一口氣,整個人沉入水中。
【速戰速決,你要的東西在哪?】
【在下面的暗槽中!這溫泉度數太高了,我都不敢下來,嗚嗚嗚。】
【行了,你來指揮路線。】
這頭,剛放完手帕的人轉過身,發現水面上沒了熟悉的人影,他耐心等待了一會兒,還是不見響動。
夫君去哪裏了?他四處尋找,還是不見人影,會不會在水裏?
裴星不會游泳,頭剛一入水,無邊的水流朝他洶湧而來,他睜不開雙眼,感覺呼吸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