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官府抓逃犯?
陸一鳴和裴星對視一眼, 第一反應想到的自然是屋裏躺着的人,但仔細想想時間對不上。
他飛快地分析當下的局勢,從山上下來他們特意避開人群, 就算是有人見着了報官, 派衙役從鎮上到五河村,也不該這麽快。
凡是都有萬一,所以要做最壞的打算。
定下心,陸一鳴輕輕捏住裴星的掌心, 小聲吩咐:“你去将地窖的蓋子封上, 然後和娘待在房內,我不喚你你別出來。”
裴星的擔憂溢于言表, 但他知道這種時候, 也幫不上什麽忙,不拖累最好。
“夫君萬事小心。”
待人消失在屋內, 他整理一番衣物後,打開院門。
敲門人擡起的手掌懸置在空中,即将落下,一看便是等得不耐煩,想再次催促。
一見面就是這番場景, 陸一鳴不動聲色地喊道:“官爺。”
來的官差不多,五六人,他們身後有好幾輛運米車, 已經放了大半谷物, 大概是剛從祠堂谷倉那收完散谷來他們家。
照理來說, 秋收之後的收稅是裏正挨家挨戶上門通知後,村民按稅收标準,在固定日子去祠堂裏的糧倉上交即可。
但村裏有八戶人家是特例, 近幾年稅法規定,每戶家中良田數超過戶籍人口總數的,單獨納稅。
一是防止農戶浪費耕地資源,二是另類剝削,增加稅收額。
不巧,今年陸一鳴家确實有幾畝地沒有耕種,收的少,但從軍優待已經沒了。
這人皺着眉頭不悅地看着他,似是不滿這番拖沓,他拿出戶籍冊,對照着說:“你小子是陸順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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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正是。”
不卑不吭的語氣在顧煥面前恰到好處,但在這早生不喜的人面前只會徒增惡感,自然不會有什麽好心情和你客套:“收糧,陸順家七畝良田,三畝旱田,應征三十四鬥糧。”
良田五稅一,旱田十稅一。
這是近幾年的田稅标準,由于長年戰事,國庫缺少糧草儲備,便從百姓手裏增加稅收,比原先多收一成。
今年兩國已停戰,加之近三年的自然災害,照理來說會下達減稅政策,但如今一看這糧稅可沒下降。
他們家的水稻每畝産量二石不到,總共也就五石米和一石小麥。
陸一鳴暗自心算,一石十鬥,這得交他們今年稻谷收成的五分之三多。
按照一鬥六公斤,一個成人每天半斤來算,他們一家四口人,去糠後的大米和面粉,遠遠不夠一年的量。
租出去的田收成還沒他們家的漲勢好,交的田租并非是稻谷,而是折算成錢給他們,不多。
至于農戶想偷報自家的收成?
那是不現實的,朝廷早在秋收之前就到各地勘察過,估量今年每畝田地的産量,按照平均水平收稅,陸一鳴家連每畝二石的标準都未到。
“今年的稅收還是同去年一樣?”
那人拿着本子在上面記錄着什麽,聽陸一鳴問起,擡起頭:“怎麽,你小子有意見?”
“怎麽會呢,大人,家裏的小子第一次遇見稅收之事,有些糊塗,還望大人見諒。”陸父說着遞過幾個銅板,壓在這官差的手下。
那人看了一眼陸順,沒有推辭,收下了。
陸父先前去田間翻土,聽聞有衙役往他家去,生怕自己硬脾氣的兒子同軍官起沖突,扛着鋤頭直奔家門。
來得還算及時。
“今年不知我們要上交多少鬥糧,我這就讓我家小子去搬出來。”
裏正事先通知過,陸父其實心裏有數,只不過再次确認一遍罷了。
“田稅三十四鬥。”
“好的,大人,您上座,喝點茶水,潤潤嗓,我們這就去搬。”
陸父低聲下氣,笑臉相迎,陸一鳴則在一旁垂着眼不說話,食指輕扣,不知道在想什麽。
拉着人去竈房,一筐筐稻谷搬到院內,陸父額頭上冒了些汗。
“大人,這是我們稱好的糧,您請驗收驗收。”
之前的領頭人執起一塊桌上的糕點送入口中,他輕輕咀嚼後并沒有立即起身,而是食指點了點座椅把手,随口一說:“這個糕點不錯。”
陸父見狀,轉頭讓陸一鳴将一盤的自制桂花糕包好,遞給他。
見陸父很上道,這人笑着起身,開始收糧。
他靠近每一筐裝滿稻谷的竹筐,擡腳,用力踢,竹筐搖晃兩下沒有倒,但裏頭的稻谷撒出了不少,确認下方是否中空為假,抖掉一些稻谷為真。
結結實實挨了踢,這幾筐稻谷才搬上稱架,不出意外,少于原定額。
“再添一鬥。”
散落在地的稻谷可沒有這麽多,但你想和官差講理?冒犯差役在古代可是要坐牢或者挨板子的。
陸一鳴抿着嘴,沒看那張看向他得意洋洋的笑臉,他的拇指輕輕在食指關節打轉,甚至有些想笑,好久沒人在他面前這般嚣張了。
虎落平陽被犬欺?
他眼中快速閃過一道寒光,很快平息下來,告訴自己這裏不是末世。
氣是不可能咽下的,這油光發亮的臉倒是可以裝飾一下,配得上這人才行。
某位還端着架子的官差可沒有意識到潛伏的危機,他背着手大搖大擺指揮人将谷物搬上車。
裝載完畢,這人笑着致意:“今年真是辛苦大家了,朝廷也是沒辦法,打仗嘛,國庫虧空,我們也無能為力,按規矩辦事罷了。”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籠絡人心的慣用伎倆。
“哪裏哪裏,咱老百姓也為朝廷出一份力。”
普通人哪敢說朝廷的不好,吃了雄心豹子膽吧,俗話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陸父這樣的反倒不容易得罪這幫官差。
看着一群人的背影越來越小,陸父的假笑自然收緊,見兒子沒有反思之意,他輕嘆一口氣,果然年少輕狂。
“進去吧。”
原本緊閉的房屋內探出兩個腦袋,确認官差走後,裴星飛奔向陸一鳴,焦急地低喊:“夫君,那人醒了!”
陸父一臉茫然,誰醒了?
原本陸母在看到他們家還窩藏了一名受傷嚴重的人之後,差點眩暈過去,還以為星哥兒和阿寶是因為這事惹惱了差役。
後來發現是收糧的,也就沒多說,但還是好奇,這人是個什麽情況,特別是在對上那人剛醒來的眼神時,像曾經見過的一頭孤狼,兇狠至極,她現在仍覺得心驚肉跳。
有小苗護着,陸一鳴還是放心的,他進入地窖後,發現這人已經坐起身,單手把弄着之前那塊帶着顧字的玉佩。
見有人來,他收起玉,定眼認出陸一鳴,朝他點頭致意:“多謝。”
“無妨。”陸一鳴遞給他些清水和流食,“說說吧,先前未盡之言。”
解了渴,沖了饑,這人緩緩道來:“我本是一名玉石商,被家中足兄诓騙此地有未開采過的原石礦,特來勘察,豈料這本身就是個圈套,也怪自己太過輕信他人。”
這番說辭,換做是裴星或許信了,陸一鳴确是半個字都不信,玉石商身上可沒有這麽多舊刀疤和箭傷,不過他并不想深究。
“閣下之前提及的‘月來’是?”
“是我鎮上的一位朋友,原是想讓你幫我捎個口信,既然我無事,那這事便作罷了。”
這人說起那位故人可不像是單純的朋友,倒有點像是小裴星看自己的眼神。
“有一事恐要勞煩兄臺。”
“請說。”
“允許我在這暫住時日,另外救命之恩,如若他日需要用的到我的,可到鎮上珍寶閣,拿着信物去找他們的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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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幕落下,洗漱完的李德盼躺在床上,突然覺得臉上幹幹癢癢的。
他撓了撓自己的臉,怎麽好像越來越癢,止不住地癢。
他的小妾剛要撲倒對方的懷裏,突然被他黑暗中的臉深深吓哭:“啊——大人你的臉!”
他推開人,将臉湊到銅鏡前,鏡子裏的陌生人臉上長着紅疹子,他用手撓的地方被挖出一條條血跡,看着像個惡鬼。
“誰幹的!”
一陣暴怒聲從李宅中響徹雲霄,這一夜的李宅所有人徹夜未眠。
這些事情都與陸一鳴無關,不過是讓小苗在他身上撒了些小東西而已,不致命。
照常練完字,洗漱上床。
陸一鳴攬過人的身子,把頭擱在對方肩頭,輕輕說道:“小星,我要考武科舉。”
原本裴星還在為這親昵而有些羞意,被他突如其來的話驚到,但一想到傍晚之事,他明白夫君的決定不是空穴來風。
“夫君做什麽我都支持。”
皇權制度下,可不是武力定天下,要想暗地裏的小動作總歸是不上臺面的,權勢的力量才是這個朝代的關鍵。
想守護懷裏的人,想守護這溫馨安寧的家,他不能一直慵懶下去,無所事事。
“夫君,那人會不會是什麽官府追拿的逃犯啊?”見夫君久久未出聲,裴星将自己一直擔憂的事情說出口。
陸一鳴輕輕捏了捏他的耳朵,珠滑圓潤,手感不錯:“放心吧,這人雖未說實話,但不是罪犯,或許身份還挺高。”
那人的談吐和舉止,可不像是普通的商戶。
“哦,可是那為什麽他會出現在山裏,受這麽重的傷?”
對方修長的睫毛在黑暗中上下煽動,他心中一動,用指腹勾勒他的眼角,蓋上印記。
“不要在床上和你夫君讨論其他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 數學總是讓人腦殼疼,不知道有沒有算錯,如果有,友友們記得提醒我一下~嗚嗚嗚,數學渣渣太難了…
(ps:明天白天會修一下文~不會請假哦~)
感謝在2021-09-09 01:43:39~2021-09-10 00:39: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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