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三月初三, 清晨。

“夫君,該起了!”

陸一鳴将輕輕推他的人拉進懷裏,閉着眼睛溫存片刻, 才緩緩起身。

有只小可愛比他動作更快, 自己的衣服還沒穿戴整齊,已經開始幫他穿外衫。

陸一鳴替他整理一番胸前的衣襟,盡管已經開始入春,但如今的溫度還是偏低, 剛從暖和的被窩裏出來, 衣衫不整容易受涼。

“夫郎今日回來可以再睡一個回籠覺,我約莫日落才能歸來。”

武科舉分為內場和外場兩場考試, 外場考試地點安排在郊外的兵場, 內場則在城內的帥府,第一場在三月初三, 第二場為初六,第三場初九。

裴星乖巧地點頭,兵場外非考試人員不得逗留,他想去也不能去。

“夫君不帶中午的食物嗎?”他見陸一鳴沒有帶上昨日他偷偷準備的充饑物,有些疑惑。

“辛苦小星星了, 是我沒提前知會,為保證的考試的公正性,中午的飯食是由兵部準備的。”

不過他也沒有浪費, 将之當做早餐, 與裴星一點點吃完。

與文科舉不同, 武科舉需要帶的東西不多,都是兵場給現成的,自帶的無非是一些身體關節處的護具, 簡而言之就是輕松上陣。

“就送到這裏吧,小星星要是在家覺得悶,就和小苗說一說話。”

兩人在城門口分別,陸一鳴與馮廷玑他們一塊兒離開,走出城門有一段距離,他忍不住回過頭去,那人在城門口一直注視着他的背影,不曾離開。

陸一鳴朝他揮了揮手,示意他趕緊回去。

看到這一幕的馮廷玑吹了一聲口哨:“陸兄好福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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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一鳴回過身,瞥了他一眼,也沒惱,反倒笑着說道:“自然,不過未成家的馮兄怕是無法享受這幸福的滋味。”

寒風吹過,馮廷玑打了個冷顫,他隐約聽見風中傳來的一聲“咕呱”,也不知是否是錯覺。

他們到達時,兵場外早已排起長隊,三個臨時搭的小帳篷,三個檢查口。

每一位進入的考生都需要檢查他們的浮票和身上的衣物,是否攜帶違規用具。

“這地方看着就比那文科舉的地方陽剛多了,可不像那地方,常年散發着黴氣和濕冷的寒氣。”

陸一鳴想起他高考時的場景,屈着身子坐在椅子上,那方寸之地連手腳都無法伸展,深有體會地點點頭。

“将人帶下去,軍法處置。”

一個粗狂的聲音在陸一鳴前面的帳篷裏響起,一位長着絡腮胡子的大漢被士兵拖出去,嘴裏喊着:“大人……小的真的不知這不合規矩!”

酒就像是現代的興奮劑,在武科考試前并不允許攜帶和飲用,這位考生途經他面前時,他甚至能清晰聞出對方口中散發出的濃重酒味。

這條法令在報考武舉考試前便由當地的錄入官提前告知,怎會有人不知曉?

不過是存着僥幸心理罷了。

“下一位。”

陸一鳴擡腳進入帳篷,裏面只有兩個士兵,一個讓他站到規定的位置,另一個拿着他的浮票檢核身份,并記錄着什麽。

“把身上的衣服都脫了,護具也要檢查。”

陸一鳴依言照做,在北方讀書時澡堂赤誠相見次數多了,臉皮自然厚實不少,除了在小星星面前,其他人倒是無所謂,都是男人,看一眼又不會掉一塊肉。

更何況這是武科必檢的內容。

士兵對他的衣物和護具仔細檢查,翻到護腕時還湊到眼前辨別,确認上面的編號和字樣後,還一臉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對方的神情有些複雜,卻沒說什麽,只是語氣不複之前的冰冷,帶着一絲熟稔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們看好你。”

陸一鳴不用多想便知道這前因後果,這套護具是應老給的,雖說在比試過程中幫不了多少,但是可以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老師有心了。

今日第一場上午考的是馬射,也就是騎射,下午考的是步射。

武科與他想象中的相差不大,唯有天氣略有些不如意,天空灰蒙蒙的,空氣中萦繞着霧氣,對于馬射來說影響不大,不過對于距離更遠的步射來說,視線微有一些受阻。

“這天氣,與他們江州府的考生作對。”

“可不是,今年江州府的人才本就不多,這一下更是達不到标準。”

“都怪這天氣,我原本還能夠上那合格線……”

陸一鳴和馮廷玑幾人聽着不遠處抱怨天氣的武生,也忍不住感嘆:“人都說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這吹得怕是寒冷的北風。”

“天氣不佳,标準會降嗎?”陸一鳴第一次參加武科,不是很了解。

一旁的田愛武搶答:“哪裏會降,武生若是這點意外都處理不好,何談領兵打仗。”

雖說平時田愛武性格急躁一些,但這一次卻沒人反駁,像是今日的突發情況,在邊境常有,北方考場經常遇到環境更為惡劣的風沙天,江州府這天氣已經算是不錯了。

不過正因為如此,在京城舉行的省試,嘗嘗天氣變化多端,許多南方的武生不适應,自然無法取得更為出色的成績。

解試的考試順序是按照年齡由大到小進行排號,他們五人都分在不同的組別,田氏兄弟更早一些,陸一鳴和栗元震不上不下,馮廷玑最晚。

今年的監臨同樣是總督,主考是巡撫,不過他們不參與外場和內場考試的直接考核,簡單來說,設立的目的是為了維護考場秩序和監察那些考官,而非監考武生。

“兵者,君德賴以培養,生民賴以滋息,社稷賴以鎮定……精忠報國,死而後已,乃是大丈夫所為。”[注1]

聽着高臺上總督慷慨激昂的宣言,陸一鳴不免想到百日誓師大會上年級主任的動員演講,果然不管是哪個地方,都少不了領導者的洗腦。

坐在上頭不時關注陸一鳴的應老眯起眼,敲打扶手的手一頓。

這小子膽子夠大,這麽重要的場合居然敢開小差!

總督致辭後,武科舉正式開始。

馬射果然如田愛文所說,标準并未降低,射馬道旁放置距離相隔三十五步的箭靶,武生縱馬三次射九箭,中三箭者為合格。[注2]

此次江州府報考武科的約有五百餘人,錄取七十人參與省試。

換算成數據,武舉人的中舉率約為百分之十四,除開家世等外在因素來說,确實武科舉的比例高上一些。

馮廷玑用肘捅陸一鳴的手臂,指着剛才那位九中四的人說道:“這人要是正常天氣,大概能多一到兩箭,你覺得如何,有信心嗎?”

武生是可以在場外觀看考試內容的,只不過離得遠,只能看見結果,而不能聽見考官他們的聲音。

這點天氣對陸一鳴來說影響低,他平靜地說道:“問題不大。”

“哧——”一位曾更在宋胖子身邊的武生路過他們,正好聽到這話,嗤笑道,“大言不慚。”

馮廷玑早就見這幫官學的人不爽,雖然這人确實實力不錯,但這種瞧不起人的态度着實令人生厭:“有本事你去試試。”

“敢不敢賭,比誰中的多?”

這人沒有理會馮廷玑,而是轉向一旁的陸一鳴,最近幾天宋胖子也不知道抽了什麽瘋,突然退出他們的排外小隊,還有意無意看向陸一鳴,他就覺得不爽,這人對宋胖子做了什麽?

陸一鳴也一臉懵逼,怎麽突然有人過來挑戰他,鍋從天上來。

不過,正合他意。

陸一鳴掃了一眼對方的號碼牌,和他同一組。

巧了不是,他剛覺得沒有壓力,就來了一個人替他解悶,自己湊上來的臉他憑什麽不打:“賭什麽?”

那人沒想到陸一鳴這麽爽快,沒有像個娘們似的推脫不已,意外的同時心裏的警惕更上一層樓:“那就賭五百兩如何?”

這人純屬看陸一鳴笑話,要是賭考試資格,兩人都會面臨兵部的責罰,但若是賭錢,那就無所謂,只要你賭的起。

眼前人不就是一個窮武生,哪裏有這麽多銀兩,估計家裏供他學業的錢也都是東拼西湊來的,看他到時候怎麽還。

想到這人不複傲氣,為他當牛做馬的模樣,他就心裏一樂。

“陸哥,你何必和這種人鬥氣?”

馮廷玑倒是不在意那五百兩銀子,陸一鳴一壇葡萄酒能賣這麽貴,自然不會差錢,只不過這人怎麽說也是正三品的城守尉之子,這種時候不好得罪。

陸一鳴倒是不怕,甚至還覺得五百兩不過瘾:“可以,只比馬試嗎?”

那人一聽樂了,沒想到這人竟這般不知天高地厚,他玩味兒道:“你要是想比其他也可以。”

由突然過來的巡撫大人和總督佐證,兩人甚至簽了字據,三天比試,各五百兩。

“怎麽兩位大人也過來了?”

這人嘟囔的話被應離聽到,他和藹一笑:“這不是年紀大了,就喜歡看一看年輕人的活力,多一些彩頭也更精彩一些。”

兵部主持的武科舉沒有文科舉那麽文文绉绉,條條框框,應離看着一臉輕松的陸一鳴,自己下注:“哎,沒人開盤嗎?我也來賭一賭。”

押注這事兒在兵場時有發生,倒是正常得很,這會兒有心思玲珑的士兵咕嚕咕嚕轉動眼睛,暗暗示意在場的兄弟上家夥。

這還有什麽顧忌,巡撫大人都不介意,他們自然……樂意得很!

等賭場……哦,不是,馬場熱鬧起來,城守尉大人才剛剛接收到下屬的禀告,說是自己那兒子在武科上花一千五百兩與人打賭,現場巡撫大人和總督大人也下了注,激動地差點把心愛的茶杯給砸了。

這個逆子!敗家子!

兒子不清楚,做老子的他還不知道這個叫做“陸一鳴”的後生憑什麽讓宋清那孫子偃旗息鼓嗎?

要不是這人有真本事,能讓應離那個老狐貍神不知鬼不覺收為關門弟子嗎?

之前的低調行事,為的就是這次武科舉一鳴驚人。

結果倒好,自家那不成器的兒子偏偏要撞槍口上,做那塊墊腳石!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1“兵者……鎮定”內容引用歸有光評價郭子儀的話。

注釋2馬射內容引用知乎。

應老:這腦補,你真厲害,我都不知道我這麽深謀遠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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