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初雪

“咳……”

周澈眉心蹙得極緊:“什麽時候?”

杜炀本來還因為把書弄髒了有點心虛所以一直沒敢提這件事,以為就算過去了,但看周澈這麽嚴肅緊張,也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正了臉色,說:“就前天傍晚,馬哲課前。”

杜炀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他還幫我撿你的書來着,後來我趕着去上課,就沒來得及問他去哪兒。”

周澈握手機的手緊了緊,骨節凸顯分明,露出青筋,但看起很平靜:“《西方經濟學》對嗎?”

岑裏撿的那本書。

“是吧。”

“他還撿到了我那張明信片,對嗎?”

“你怎麽知道,”這個杜炀倒是記得清楚,畢竟周澈那麽寶貝那張紙:“是他幫你撿的,壞了?”

周澈面色依舊是那麽鎮定平靜,只有眼中徒然散去的光彩透露了他的慌亂和頹敗。

懸在頭頂上的那把劍終于還是落下了,落得毫無征兆,落得猝不及防,落得斬釘截鐵幹脆利落,完全不給他預留準備的時間。

設想過很多次謊言被戳穿時的場景,或許是岑裏憤怒地來找他再打一架,或許是怒氣沖沖地質問、讨伐他的卑劣,或許是把他所有的通訊好友拉黑屏幕從此形同路人,但唯獨沒有預料過會是這樣一種。

悄無聲息地消失,消失得幹幹淨淨,仿佛這個人沒有出現過。

這樣反而讓人更加擔憂。

周澈準備好了一切,就等親口坦白,可陰差陽錯機緣錯失,謊言偏偏以他最害怕的那種方式被拆穿。

現在的岑裏只是知道了0719就是周澈,如果再知道了周澈已經認出了他的真實身份,會怎麽樣,周澈唇抿得極緊,不敢深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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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澈打開手機,近乎無望地在聊天框裏發送着單向的信號:【岑裏,抱歉,你……還願意和我談談嗎?】

【我欠你一個道歉。】

【這件事是我不對,我沒有資格和立場祈求你的原涼,只是還有有些話,希望能當面和你說。】

【如果你決定不給我這個機會了,可以回複一聲郁原師兄嗎?他也很擔心你的安全。】

不出所料,都沒有回應。

周澈只好說:【岑裏,照顧好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周澈就去了岑裏在校外租的房子,不知道确切的門牌號,只能在小區裏等着。

岑裏一直沒有出現,周澈除了上課就是來這兒守株待兔,不抱希望地等待,有時候累了就拿出手機給岑裏發信息。

他在聊天框裏打下一大段字,删除,重新打,再删。

他知道岑裏不會看,而且他欠對方的解釋和抱歉也應該、必須當面說出口,躲在虛拟的網絡背後太輕飄飄了。

他有很多話想對岑裏說,不為自己辯解開脫,也不是想求得原涼,他唯獨希望岑裏至少知道一件事,他沒有被抛棄,也沒有性格不好,這種自我否定似乎在岑裏心底根深蒂固牢不可破,他那種下意識的自我反省和游離于人群和集體的防備與疏離讓周澈後知後覺地心痛、愧疚、不得安生。

經年傷疤鮮血淋漓未得愈合,曾經那麽活潑、黏人、撤據張揚的小貓變得傷痕累累、滿身防備,這是他一手造成的。

周澈痛恨自己的年少無為、任人擺布,也想從此以後千倍萬倍補償給他,可這聲遲到的解釋和道歉或許受害者早就不需要。

周澈一連在小區守了一個星期,來來往往的居民都眼熟他了,那麽招眼一大帥哥杵在門口,面色淡淡,眉眼沉默,無懼人來人往,保安甚至閑着還會跟他搭幾句話。

“哎呀惹對象生氣了吧帥哥,這都第幾天了。”

“……唔朋友生氣了。”

“哦,原來還沒追上啊。”老大爺拆穿他,普通朋友哪兒有往人家樓底下一站就是七天的,這個不死不埋的勁兒連那些真的談上朋友的都未必這麽緊着,“那你這效率不大行啊。”

“……”

老大爺揭開保溫杯:“冷不冷?進來喝杯熱水吧。”S市已經進入了冬天最寒冷的時段,寒潮仿佛是一夜之間洶湧襲來,小區的樹木上凝了霧淞。

周澈怕錯過岑裏,搖搖頭:“謝謝,不用了。”

老大爺烤着暖爐:“你這樣幹等不行啊,看到那邊天沒,晚上肯定要下場大雨。”

周澈看了眼懸在頭頂上的厚重烏雲,抿了抿嘴唇,執着地說:“沒事,我再等等。”

老大爺“嚯”一聲:“看來你這是真挺喜歡人家啊,對方呢,怎麽說,對你沒意思?”這麽久了臉都沒露過。

周澈低低“嗯”了一聲,不是沒意思,是反感、厭惡和避之不及。

老大爺看他那狂風中斂下去的眉眼,已經開始同情他了“那她不厚道啊,沒意思也要出來說清楚哇,可不帶這麽磨人的。”

周澈淡聲辯解:“不是,是我做錯了事。”

老大爺“噢”了一聲,也不細問,只說:“那有錯是該

認,咱爺們兒就是要敢作敢當。”還以過來人的身份給他支招,“追對象就是要拉得下臉來,對吧,雖然現在還不是你老婆,但以後是不是得看你的努力,年輕人,你說是不是在這個理。”

“……”

“嗯?”老大爺看他不太受教,又問了一遍。

周澈只好說“是。”

冬日天暗得早,傍晚時分天邊果真蓄起一片暴風。

但不是雨,是初雪。

雪很安靜、清白,柔軟,周澈又想起了他的小貓。

雪下得不大,但很細密、很快掩蓋落葉鋪滿地面,薄薄一層,目之所及,白茫茫一片,天邊的餘輝徹底消逝,只剩一排路燈在風雪中散發着柔和寧靜的暖光。

周澈漆黑冷峻的眉眼沾了一點白雪,小區裏的居民陸陸續續下班回來,看到這帥哥從他們出門那會兒就站到現在,連位置都沒挪動過半分,不禁側目。

快半個月了,陰晴霜雪,刮風下雨,從不間斷。

雪地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周澈低頭一看,是只貓,好像是上回他夜裏來找岑裏圍在對方身邊的其中一只,岑裏還問它話了,好像又不是。

清明谷雨

躲貓貓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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