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湯圓
他沒辦法分辨出這些不同的貓誰是誰,除了他自己那只,他絕不會認錯。
大概是保安亭裏有暖氣溢出,小灰貓貼着牆縫挪,想汲取一點暖意,它的背上沾了星星點點雪屑,周澈眸心動了動,把傘舉到了它頭上。
頭頂的雪停了,小貓擡頭看了看周澈,很輕地喵嗚一聲,周澈蹲下來,把傘放低,湊近它,彼此沉默地對視了一會兒。
寒冷刺骨的夜風刮着臉,周澈說話時吐出一圈白氣:“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小貓懶懶地甩了下尾巴,好像在說“知道我也不告訴你。”
周澈不也介意,沉默片刻,又問:“他……還會回來嗎?”
小貓又跟他大眼瞪小眼,看來不也确定。
周澈問:“他平時是不是經常出來喂你們。”岑裏外冷內熱,連學校裏的流浪貓都經常去照顧,沒道理對身邊的同類視而不見。
小貓哼卿了一聲,算是應答。
“你想他嗎?”
小貓又“喵嗚。”
周澈自說自話:“他已經一周沒有去上課了。”
“喵嗚。”
“我很擔心。”如果不是郁原說到岑裏後面給他們輔導員補了假條他都要報警了,現在看來,他只是不想見自己。
小貓還是“喵嗚”,有些埋怨地瞪了他一眼:怪誰,還不是因為你。
周澈嘴角抿成一條直線:“嗯,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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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不是能感應或者聯系到同類?”周澈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瘋魔了,無計可施竟然會真的去求一只貓,“你——能不能帶我去找他?” “??”喵喵喵?貓都覺得他有病。
周澈一顆心忐忑焦灼被沒有止境的等待煎熬折磨,喉嚨艱澀滾動,跟貓打商量:“你帶我去吧,明天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帶。”
“……”貓半阖着眼睨他,人類!賄賂收買都用上了。
“算了。”周澈又自己否定了,那樣岑裏會更生氣,他還是老老實實在這裏等吧。
“……喵嗚”貓動了動耳朵,意思是但是明天該給我帶的吃的還是得帶。
周澈問它:“小魚幹吃嗎?”他摸了摸小貓的頭,幫它拂走頭頂的一片雪花,這時,不遠處亮一束車燈。
光亮中,一個清瘦的身影下了車,沒撐傘,裹緊長大衣頂着風走過來,薄雪被踩出窸窣的聲響。
周澈擡頭,眸心驟然幽沉,豁然起身,大步走過去。
岑裏扣着連衣帽,一邊用手捂着口鼻咳嗽一邊埋頭往回走,忽然,一大高大的身影擋在他面前。
“岑裏。”
岑裏一僵。
周澈就站在路燈下,漆黑的眉眼很亮,沾着白雪,殷殷地看着他。
岑裏徑直往前走。
周澈大步走過來,杵在他面前,輕聲說:“我……你這些天怎麽沒來上課?”
岑裏忍不住咳嗽,他在知道真相那一天,情緒波動劇烈,被妖管局的檢測大數據感應捕捉到靈力紊亂,突破了SCL最高阈值,可能存在攻擊人類、無法控制原型、擾亂社會秩序等風險,被緊急召回妖管局接受馴化治療。
岑裏由于小時候受過嚴重的心理創傷,對人類社會适應性比其他小妖更差,靈力指數一直處在正常阈值的邊緣,更容易受情緒波動的影響,所以一旦靈力紊亂,他會比別的小妖更具殺傷力和破壞力。
同時,反噬到自身的症狀也會更加明顯和劇烈,比如會出現無法控制原型、高燒不止或者其他損害身體的生理症狀。
岑裏在妖管局接受了高強度的馴化治療才讓靈力在短時間內迅速下降,但這種急于求成的療法會耗盡精力、身心疲憊,全靠個人的毅力和意志撐下來。
岑裏很虛弱,但他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晴,周澈沒有發現異常。
岑裏淡淡凝了他一眼,冷淡地說:“不關你的事,讓開。”
周澈沉默地為他舉着傘,垂着眼輕聲問:“可以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嗎?”
岑裏看着潔白的雪地,沉默片刻,問:“解釋你為什麽用0719的身份來騙我?”
周澈目光铮铮鎖着他:“對不起。”
他喉嚨滾動,艱澀道:“岑裏,對不起,我絕非故意欺騙你,你願意聽我說嗎?”
岑裏一雙漆黑的眼毫無感情地直視他,平靜而冷淡道:“我不想知道你為什麽這麽做,任何原因和理由我都不接受別人用這種無聊卑劣的手段欺騙我的信任,我也不是想讨伐什麽,以後在學校就當做不認識就可以了,反正……”他的眸心閃過失落和受傷,“0719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周澈黑瞳狠狠一縮,岑裏徑直越過他往前走,周澈追上前,情急之下喊了一聲:“湯圓!”
岑裏猛然僵住,腦中一炸,不可置信地回過頭望向他,目光铮铮,他無比希望那個名字是自己的幻聽。
可是不是,因為周澈走近他,直直地鎖着他的眼晴,又低喊了一聲:“小湯圓。”
一股強烈洶湧的憤怒忽然像火山在岑裏心口炸開,灼熱的熔漿随着沸騰的血液傳至四肢百骸——周澈知道了!
他連這個都知道了!
他最後的秘密,他遮着掩着不敢讓人知道的身份,一只被抛棄過的貓最後那點微乎其微的尊嚴。
岑裏大步上前揪住周澈的衣領出手就是一拳,他怎麽敢啊,怎麽敢叫那個名字,那是他在周宅當小貓的名字。
當年這個人把他從冰冷的大雨裏抱回來洗幹淨,帶着溫暖笑意說:“你這麽圓,就叫湯圓吧”;當年這個人喊着這個名字為他吃飯,哄他睡覺;當年這個人喊着這個名字把他抱在懷裏曬太陽;也是這個人親口說“湯圓,你這麽乖,不要鬧脾氣,我很快回來”……
他現在怎麽還有臉喊這個名字,這個名字是岑裏的天堂,也是岑裏的地獄,是岑裏心裏塵封多年的禁區,他的眸心被冰雪凝結,緊緊地攫住對方的衣領。
周澈絲毫不還手,甚至為了讓他解氣徹底放松身體任他處置,不做任何力道的反抗。
肢體沖撞間,兩人一齊倒在雪地中,岑裏揪住周澈的領子,厲聲質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清明谷雨
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