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守信
楚沉連忙伸手把她接住了。
兩人在燈花繁影裏相擁, 火紅的繡花被秦真放到了楚沉懷裏,她看着他,桃花眼裏笑意泛泛, 光華流轉,夜風吹得鳳凰樓上紅紗飛揚,越發襯得從中落下的她美豔不可方物。
秦真低聲道:“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宵小作祟,來遲了些許,讓真真擔心了。”楚沉薄唇輕勾, 同她耳語道:“我的錯。”
秦真聞言, 心道果然如此, 只怕今日不想讓楚沉來搶繡球的,除了元珏之外, 還大有人在。
她剛想開口問他有沒有受傷, 忽聽得邊上衆人一片嘩然。
“秦如故你吃飽了撐的學人家抛繡球也就算了!”齊桦從幾步開外掠了過來,氣得要炸, 怒道:“人家抛球!你跳樓?”
秦真聞言擡手撥了撥額間的碎發,含笑道:“我若是同別人一樣站在上頭抛, 豈不是顯得我太平庸了?”
“你……”
齊桦從前就說不過她,眼下更是氣得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秦真擡手拍了楚沉的肩膀一下, 用眼神示意他放自己下來,
後者微微俯身将她輕輕地放下了, 松手之後,将火紅的繡球托在掌中把玩着, 語氣淡淡對齊桦說:“人和繡球都是孤接到的,齊國公這樣兇孤的人, 是嫌命長?”
周遭議論紛紛的衆人聽到這話立馬就閉了嘴, 默默地往後退了幾步。
楚王此人兇名在外, 哪怕他生得一副仙人之姿,也令人惶恐不安,不敢造次。
齊桦差點被氣吐血,咬牙道:“抛繡球哪有這樣抛的!這次不能作數,得重來一次!”
四周一衆人有好些個壯着膽子附和道:“齊國公說的對,這作數不了,得重新來!”
“郡主!重新抛一次吧!”
“對,齊桦說得對!”被狗咬瘸了的元慶單腳蹦着上前來,附和道:“本王活了二十多年,就沒見過誰家抛繡球是連人帶球一塊下來的,這次肯定不能作數!得讓秦如故重新抛!”
蕭景明大步走了過來,他看了秦真片刻,才皺眉道:“終身大事豈可如此荒唐?如故,你重新抛!”
謝榮華一邊往前走,一邊伸手摸了摸下巴,湊到秦真邊上,低聲問道:“如故你今夜怎麽回事?是不是楚沉威脅你?”
他也不等秦真回答,便又繼續道:“你要是被他威脅了,你就同我說,咱們兄弟幾個都在呢,別怕他!”
“沒有,我沒被威脅。”秦真聞言頗有些哭笑不得,緩緩同衆人道:“這繡球我已經抛出去了,楚沉也接到了手上,我先前就說過今日無論是誰接到繡球,都會嫁他為妻,斷然沒有再抛一次的道理。”
“如故!”
“秦如故!”
謝榮華、齊桦還有元慶等人異口同聲的開口喊她,恨不得把伸手把她的嘴捂住,偏生鳳凰樓前有這麽多人在。
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不能做這麽丢面子的事。
一個個只能用眼神不斷示意秦真,楚沉可是你死對頭,嫁給他你不要命了?
秦真一時之間這些人說不清楚,也沒法說,只好正色道:“做人要守信。”
衆人頓時:“……”
謝榮華很是幽怨地看着她,“那你怎麽不對我守信些?”
秦真冷不丁被噎了一下,無奈笑道:“榮華兄,咱們先前那些都是兄弟情義,同嫁娶之事不沾邊的,莫要再說笑了。”
她說着忍不住側目看了楚沉一眼,見他正眸色深深地看着自己,忍不住朝他笑了笑,溫聲道:“他說的是玩笑話,玩笑話而已。”
元慶見狀,酸溜溜道:“秦如故,你這還沒成親呢,就懼內了?”
秦真還沒來得及說話。
齊桦便咬牙切齒地搶先道:“楚沉就是個狐貍精!”
秦真擡腳就踹了他一下,“胡說什麽?”
她壓低了聲音道:“你如今也是一方之主了,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子,休要胡言!”
齊桦被她踹了個正着,又被訓了,身形高大的俊朗青年忽的有些委屈起來,“我媳婦都被人搶了,還不能說他兩句了?”
“不能。”秦真想也不想地說:“誰搶你媳婦了?我和謝榮華還能算兄弟,你以前就是個被我揍的……”
她說着,忽然又覺着不能當着這麽多的面讓人家丢臉,頓了頓,又道:“你媳婦都還不知道在哪呢,自個兒慢慢找去吧。”
齊桦看着她,不說話了。
一旁的蕭景明眉頭皺了又皺,好半天才開口道:“如故……”
“不是我說……我今兒是大喜的事,你們一個個能不能笑一笑?”秦真直接開口打斷了,“你們這樣,不曉得的還以為我是掉入苦海了呢。”
人群裏有人冷不丁接了一句,“郡主嫁給楚王,可不就是掉入苦海了!”
秦真聞言,忍不住回頭看了過去。
說話那人卻猛地紮進了人堆裏,衆人都怕被楚王遷怒,又連連倒退了數步,人影缭亂,一時之間竟找不到之前開口說話的那人。
不過這樣一來,方才還擁擠不堪的鳳凰樓前,一下子就空出了一大塊。
月色傾灑間,紅紗飛揚帶出了些許陰影,在地上舞動着,時不時劃過衆人身上。
四周燈火通明,将彼此臉上的神色都照得清清楚楚。
“真真!”秦良夜在樓上愣了片刻之後,匆匆跑了下來,拉過秦真從上到下打量了好幾遍,“你說說你……怎麽就從樓上跳下去了?就算繡球抛出去之後後悔了,也不能這樣啊!”
秦真聽到這話,一時無言。
也就是她家父王能琢磨出這樣的路子了,球抛出之後臨時反悔,所以人跳出去把球接回來……
真是神了。
邊上幾人聞言,心情都很是複雜。
秦無恙跟了上來,低聲道:“阿姐不會這樣的,父王。”
“不管是為了什麽,下次都不可這樣了,多危險啊!”秦良夜說着,擡眸看了楚沉一眼,“這繡球抛出去了,誰接到就是誰的本事……”
“楚沉見過岳父大人。”楚沉上前拱手施禮,朝秦王作了一個揖,語調也比平日溫潤多了。
可惜平日裏也沒什麽人承受得起他這般溫和,周遭衆人一時之間神色都變了變。
秦良夜本來還想再說姓楚的幾句,忽地受了這禮,整個人都有些不自然起來,“你、你改口這麽做什麽?還沒成婚,還沒那什麽……誰讓你這麽快喊岳父的?”
秦真見狀,不由得拽了拽他的袖子,低聲喊道:“父王!”
偏生邊上的元慶還在酸,“就是,什麽都還沒成,喊什麽岳父?”他說着,小聲道:“這事還不一定就這樣了。”
楚沉耳力極佳正好聽到了這句,目光涼涼地瞥了他一眼。
元慶見狀只覺得背後一涼,不自覺地單腳蹦着往邊上的謝榮華身後躲了躲,自言自語一般道:“幾年不見,怎麽變成這樣了?”
幾人正說着話,李揚也帶着幾個小內侍匆匆跑了下來,笑着行禮道:“秦王大喜,楚王大喜,郡主大喜啊!先前皇上吩咐過,不管是誰接到了繡球,都要和郡主一道進宮面聖,那楚王和郡主這便動身入宮去吧。”
秦王聞言,不由得疑惑道:“先前沒說過這事啊?本王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奴才同您說過的啊,王爺。”李揚道:“郡主這終身大事,一切都是皇上親自交代下來辦的,這接到繡球的人,自然也要進宮去面見皇上了。”
秦良夜一直都搞不懂這年輕的皇帝心裏打的什麽主意,眉頭頓時皺得更深了,但還是和和氣氣地說:“眼下都入夜了,這時候還進宮怕是不妥吧,要不明日?明日一早本王帶着他們兩個早早就進宮去面聖。”
“王爺說笑了,這事是皇上交代的,說了今夜就是今夜,哪有改日的道理?”李揚臉上的笑淡了許多,“眼下這已經入夜,王爺就不必再奔波,郡主和楚王殿下一同去也就是了。”
秦真仔細琢磨着這話,心中疑雲又生。
楚沉倒是面色如常,緩緩道:“岳父大人先回府歇息便是,我和真真去去就回。”
秦良夜忍不住擡眸看着他,心道你說的輕巧,進宮和出門逛街能一樣的來嗎?還去去就回!
楚沉只需一個眼神,便意會了岳父大人心中所想,随即又道:“不妨事。”
秦良夜頓時:“……”
邊上謝榮華元慶幾個,紛紛開口道:“本王也要進宮去。”
“本侯也同去。”
“我也去。”
饒是李揚在這樣長年伴君側的,這會子也不免頭疼起來,連忙道:“皇上的旨意是郡主和搶到繡球之人進宮去,天色不早,君侯還是早些回府歇息吧。”
衆人還想再說什麽,秦真生怕這事越搞越複雜,當即開口道:“那我兩人進宮去便是。”
她說着又對衆人說:“行了行了,你們該幹什麽幹什麽去,今夜我這是喜事,也該進宮同皇上道聲謝。”
衆人看她的眼神滿是:秦如故,你今天又吃錯藥了?
紛紛無言以對:“……”
李揚怕多耽擱會生變故,連忙拂塵一掃,開口道:“楚王、郡主,請吧。”
秦真給楚沉遞了個眼色,齊齊朝自家行了個禮之後,并肩行過重重燈影之中,登上了進宮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