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暗示

進宮路上。

秦真和楚沉在車廂裏相對而坐, 外頭人潮洶湧,都在議論秦郡主同楚王殿下的孽緣怕是這輩子都解不開了。

她聽了,忍不住伸手挑起楚沉的下颚, 像個風流多情的纨绔子弟調戲美人一般,含笑問道:“剛接到了繡球,就要去赴鴻門宴,你怕不怕?”

“怕什麽?”楚沉伸手攬住了秦真的腰身,一把将其擁入懷中, “你還能因為元珏幾句話就反悔不成?”

秦真笑了笑, 桃花眼微挑, “當然不會。”

兩人說話間,夜風拂動車簾, 月華清輝和燭火之光齊齊落了進來, 籠罩在他們臉上,映得容顏如畫。

秦真逗了楚沉好一會兒, 先前同他單獨在一處總覺得有些尴尬,如今卻莫名地覺着不逗白不逗。

反正都是自家的了。

過了許久。

馬車在宮門前停下。

李揚帶着幾個小內侍上前來, 開口提醒道:“楚王、郡主到了,請下馬車吧。”

“好。”秦真率先開口應了。

楚沉扶着她起身下馬車, 眉眼都比平日裏溫和了許多。

候在外頭等着搭把手的小內侍見狀都驚了驚, 不由得面面相觑, 眼神寫滿了:這楚王和秦郡主究竟是怎麽回事?

李揚也是滿肚子的疑問,卻不敢多言, 只上前道:“兩位請。”

秦真點了點頭,和楚沉并肩而行, 緩步進宮, 跟着李揚直接去了禦書房。

宮中燈火通明, 來來去去的宮人內侍們匆匆而行,見到她們便退到一旁行禮,連頭也不敢擡。

秦真微微挑眉,低聲同楚沉說:“明明以前喜歡偷偷瞧你的人最多了。”

楚沉眸色如墨地看着她,語氣極淡道:“是麽?”

秦真點頭,剛要開口,一旁的小內侍小聲提醒道:“到了。”

秦真“哦”了一聲,把後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只看了楚沉一眼,與之一同跨步入內。

她一進門,就看見元珏端坐在禦案後,身着明黃龍袍,高戴帝冠,左右宮人內侍林立,宮燈禦盞照得裏頭明亮如晝,也照的他整個人威儀無限。

秦真和楚沉齊齊行禮,異口同聲道:“參見皇上。”

“不必多禮,平身吧。”

元珏的目光一直落在秦真身上,今夜的她是精心打扮過的,紅衣絕豔,妝容精致,連淡淡一笑都比平日更多情。

秦真只當然沒瞧見他的目光,含笑道:“皇上連夜召我們入宮來可是有什麽厚禮相贈?”

她從來不喜歡逆來順受,與其等別人先出招,不如自己先開口亂了局勢。

“你啊。”元珏聽到這話,不由得面露無奈,“一上來就同朕要厚禮的,這普天之下也只有你這一個。”

他話說這樣說着,卻擡手示意一旁的內侍去把早就備好的禮物取來。

秦真見狀,徐徐笑道:“皇上這既然又是替我準備一應事宜,又是連夜召見我與未來的夫婿,自家姑娘要出嫁也不過就這樣了,既然如此,我再厚着臉皮要份禮,也不過分,是吧?”

“是不過分,你秦如故做什麽都不過分。”元珏今夜似乎格外好說話的模樣,目光微移落在了楚沉身上,“只是朕怎麽也沒想到,竟然真的是楚王接到了你的繡球。”

秦真剛要開口說話,便見一旁的楚沉語調如常道:“天意如此,孤豈能不從。”

他說的是天意,卻看向了秦真。

秦真心道:我的終身大事,由我自己做主。

我意即是天意。

元珏看了看楚沉,又看了看秦真,微微笑道:“你二人自年少時就不對付,日後做了夫妻,豈不是每日都要鬧得雞犬不寧?”

楚沉淡淡道:“皇上多慮了。”

他就說了這麽一句,反駁了元珏的話,便再沒下文了。

整個禦書房裏悄然無聲,氣氛莫名地有些僵持。

秦真見狀,連忙含笑道:“不想雞犬不寧還不簡單?我們不養雞也不養犬不就得了。”

她這話說話,元珏和楚沉齊齊看向了她。

秦真也曉得自己這話說得相當曲解其意,硬生生把這話往歪路上說了,還滿臉不解地問道:“怎麽……不行嗎?”

“行。”楚沉只說了這麽一個字。

元珏面上的笑意漸漸淡去,沒再說話。

只片刻,小內侍便呈上了一只檀木盒子。

元珏擡手示意他送到秦真面前,溫聲道:“打開看看。”

“好。”秦真應了一聲,随即伸手打開了,裏頭是一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要說稀罕的确是稀罕物,也确實是價值連城。

但是這種時候送這玩意,總免不了讓人想起那句“贈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今個兒她剛把繡球抛出去,元珏就把人召進宮來,演這麽一出,但凡是個不蠢的,都能意會到這是個什麽意思。

若接到繡球的那人,膽子稍微小那麽一點點,這門親事定然是不成了。

秦真用眼角餘光瞥了楚沉一眼,見他面上沒什麽表情,便曉得他定然也想到了這一層,不由得心道元珏這厮做事越來越笑裏藏刀了。

偏生這時候,元珏還開口問道:“你可喜歡?”

“喜歡啊。”秦真話雖這樣說着,卻當即就把盒子蓋上了,收手回袖後笑道:“我這馬上要大婚,皇上就給這麽一顆珠子也忒小氣了一些,不說別的,您要送至少得送一雙,這寓意才算好吧?”

元珏卻道:“世有珍寶,從來都是獨一無二的,哪裏能說成雙就成雙?”

這人顯然是話裏有話。

“确實如此。”楚沉卻面色如常地說:“得之幸失之命,故而強求不得。”

這兩人說着話,忽然擡眸看向了彼此,對視間,似有刀光火石相擊。

秦真見狀,連忙上前站在了兩人之間,擋住了他們的視線,徐徐笑道:“那什麽,天色已晚,皇上召我們前來,這話也說了,禮也送了,若是沒什麽事,那我們就……”

“急什麽?”元珏直接開口打斷了她,“既然來了,就一同去禦花園走走飲酒賞月,下次再見,不知是何時了。”

秦真一聽這話就預感不詳,剛要開口婉拒……

元珏忽地搶先道:“走吧,楚王。”

秦真心道:得,這回沖着楚沉去了。

後者給她遞了個安撫的眼神,語氣淡淡道:“恭敬不如從命。”

元珏起身,從禦案後走出,吩咐一衆宮人內侍擺酒設宴,而後同兩人一道朝禦花園走。

秦真走在中間的位置,一路都在琢磨自己要是再裝暈一次會不會顯得太刻意。

楚沉一向話少,步履從容,卻全無開口之意。

反倒是元珏說得最多,他笑着問道:“朕記得你們以前最不對付,楚王怎麽會去接如故的繡球?”

楚沉面色如常道:“想接就接了。”

這人半句廢話也沒有,還全然不給皇帝面子。

秦真忍不住伸手扶額。

過了片刻。

元珏又道:“朕聽聞如故是連人帶球一塊下了高樓的?”

“啊,對。”秦真擡頭笑道:“抛出去之後看到那什麽……就想先撈回來,結果不小心摔下去了,這真是一失足成……”

她這話說得含糊,像是怕被楚沉聽見一般,剩下的全讓元珏自個兒去猜。

後者笑意極淡道:“那可真是天意。”

秦真假裝嘆了一口氣,“可不是?”

幾句話的功夫,幾人便到了禦花園,酒宴就已經擺開,元珏上前落座主位席,秦真和楚沉比鄰而坐,美貌宮人上前來為其斟酒。

元珏朝兩人舉杯,“朕近來,總是想起年少時的事,這第一杯酒就敬你我曾是共苦人。”

他說着舉杯就要飲。

“且慢!”秦真卻連忙叫停,她生怕這酒裏有毒,尤其是楚沉手裏那杯。

雖然元珏不一定會做這樣的事,但是這時候他忽然說起以前來勸酒顯然有些奇怪,也難保王太師,或者底下這些人暗地裏忽然來一手,這宮裏的酒可不能亂喝。

元珏聞言,不由得停下了動作,凝眸看向秦真。

“皇上既然說了,這一杯酒要敬你我曾是共苦人,那是過往,得先敬過天地。”她說着擡手将杯中酒傾倒在地上,姿态從容得不像話。

楚沉跟着将酒傾灑在地。

元珏愣了愣,也跟着把酒倒在了地上。

皎皎月色傾灑在巍峨宮殿之中,繁花滿園,周遭錦繡高閣林立,美貌宮人在旁伺候着,外頭那些個人争得頭破血流,只為有朝一日能坐在這裏。

可身在此間的人,卻只想破局而出,向往着天高地闊。

秦真擡手,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酒,起身面朝着元珏,含笑道:“皇上念着年少時的往事,我等亦是,那您可曾記得以前,我們幾個在東湖喝醉了,曾把酒對月,發誓有朝一日得自由、權在手,要以天下為先,百姓為重,要一生相信情義?”

元珏微愣,看着她沒說話。

秦真邁步而出,徑直走到了元珏面前,舉杯和他的酒杯碰了一下,含笑道:“皇上如今坐在至高至尊的位置上,仍舊不忘當年誓言,這一杯酒,我敬您。”

她說着,就要仰頭飲盡,元珏卻忽然伸手奪走了她手中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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