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看臉
秦真這話一出, 在座幾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誰不知道現如今楚王勢大,連皇帝都要讓着他,同這樣的人搶媳婦, 那不是上趕着找死麽?
衆人心裏都清楚得很,偏生當着舊友的面,不能丢了臉面。
尤其是最好面子的元慶,憋了半天,忍不住咬牙道:“只要你點點頭, 那能叫争嗎?本王分明是在救你出苦海!”
他說着, 忽然發覺這個由頭相當不錯, 當即又道:“秦如故,你別瞧楚沉看着比本王脾氣好, 其實不然, 本王也就是看着脾氣不太好,楚沉呢, 也就是表面功夫還過得去,其實啊……為我兩是反着來的, 你知道吧?”
秦真但笑不語,微眯着一雙桃花眼看他。
元慶是什麽樣的人, 她清楚得很, 也不是兩三句就能改觀的。
亭中其他幾人顯然也很是清楚。
“你一邊去吧。”齊桦忍不住開口道:“你要是敢同楚沉争, 怎麽不在鳳凰樓前說給他聽聽?”
“本王……”元慶想開口争辯,卻硬生生被噎住了, 完全不知道說什麽好。
“行了,你們兩別吵, 先說正事。”蕭景明微微皺眉, 目光轉而落在秦真身上, 正色道:“如故,你同我說實話,是不是楚沉私底下威脅你,你才點頭同他結親的?”
齊桦和元慶還有謝榮華聽到這話,紛紛擡眸看向了秦真,“如果真是這樣,你千萬別一個人扛!”
“若是被威脅一定要說出來!”
“如今這是在京城,有我們在,還能幫到你一些,若是你真嫁到了北州去,到時候就真的被楚沉拿捏在股掌之間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秦真看着幾人一個比一個更為擔憂的模樣,心下也很是糾結。
片刻後,她忍不住笑道:“真沒有,我是自願嫁給楚沉的。”
秦真說的十分認真,表情也真誠地不得了。
偏生幾個舊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沒人信她。
蕭景明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齊桦更是痛心疾首道:“我是真的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會看到秦如故這樣委屈自己!這世道究竟是怎麽了!”
元慶神色複雜地看着秦真,頗有些欲言又止。
謝榮華倒是沒說什麽,只是舉杯飲盡,将空酒杯擱在了一旁。
他們神态各異,一時之間都沒再開口。
四周悄然靜了下來。
秦真忍不住擡手扶額。
她也想問問這個世道究竟是怎麽了?
诓人的時候,總有人深信不疑。
好不容易想說句實話,結果愣是沒信!
這可真是太難了!
秦真心中一下子五味雜陳,擡頭望天,看着高處明月靜了靜心。
任九天鬥轉星移,任這世上所有的事物千變萬變,這輪明月總是在的。
不論人分隔千裏,還是近在眼前,都是一樣地仰頭便能共華光。
她望着月,沒一會兒思緒便有些飄遠了。
也不知道楚沉這會子在做什麽。
他不像她,被這幾個舊友圍着操心,想來已經沐浴更衣完,躺在榻上歇息了。
“如故?”
“如故!”
謝榮華連喊了她好幾聲,都不見她有反應,不由得提高了嗓音。
邊上的元慶忍不住擡手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秦如故,想什麽呢你!這滿腹心事的模樣,還想騙我們說你是自願的,誰信啊?”
秦真剛回過神來,就聽見他說這話,不由得無言以對:“……”
這誤會大了!
齊桦見她如此,臉色微沉,正色道:“雖說我們任何一個單獨拎出來都無法跟楚沉抗衡,可若是我們齊心協力,單憑他北州的兵力,也沒法子全部壓制。”
他說着,看向秦真,越發認真道:“秦如故,只要你說真話,說你是被逼無奈,我們就會聯手除掉楚沉,你究竟在怕什麽?你現在這樣……都不像你了!”
都說少年不知愁,才敢輕狂又風流,所以才叫人在往後餘生裏回憶起年少時,總是唏噓不已。
可齊桦從心底覺得人人都能如此,唯獨秦如故不該是這樣的。
“真不用!”秦真覺着這事不管怎麽說,他們都不信,只能無奈地重申道:“我就是喜歡楚沉那張臉,你們怎麽就不信?”
衆人聞言,紛紛擡眸看着她,一時無言以對:“……”
這真的是最讓人想不到,又無法反駁的理由了。
楚君之色,當世少有。
縱然他們這些人從各個方面來對比,都想力證自己不輸楚沉,可這容貌上的事,是真的沒有辦法。
齊桦咬牙,低聲罵了句,“都這副模樣了還整天看臉!活該你倒黴!”
他罵得輕,秦真就低頭看酒壺,伸手摩挲上頭雕刻的花紋,當做什麽都沒聽見。
反正這事,誰氣誰難受。
她淡定一些,就什麽事都沒有。
幾人都沉默了片刻。
謝榮華深吸了一口氣,忍不住問道:“你這一天天的都在看臉,那你怎麽就不看看我?”
秦真聞言,擡眸看向他,頗有些好笑道:“我看了啊,現下也正看着呢。”
“我這模樣的,也沒比楚沉差多少吧?”謝榮華擡手摸着下巴,很是不解地問道:“明明從前你我關系最佳,為什麽你看上了楚沉,沒看上我?”
秦真頓時:“……”
這問題問得也太刁鑽了些。
偏生元慶還在附和:“那還用說!她肯定是沒法子才找了這麽一個由頭糊弄我們……”
“打住!”秦真實在不想再聽他們在瞎說,直接開口打斷道:“謝兄,咱兩太熟了,做過兄弟的人,是沒法做夫妻的。”
謝榮華聞言,一雙狐貍眼很是哀怨地看着她,“如故你這樣說,我真的是太傷心了。”
秦真擡手給他斟酒,滿上之後,微微笑道:“那你多喝兩杯,把這事忘了就不傷心了。”
都是萬花叢中過的人,縱然有那麽一點傷心,想來也傷不了幾天。
謝榮華舉杯飲盡了,一時間又覺得頗有些傷情,低聲道:謝榮華:“其實我聽聞你是女子的時候,心中很是難過。”
秦真頗是不解,含笑問道:“為何啊?”
若說那些愛慕她的姑娘知道她是是個女子,傷心傷情還說得過去。
他這個做兄弟的,有什麽可傷情的。
謝榮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想我堂堂風流少俊,竟然還不如你一個女子招美人喜歡。這多傷人啊?”
秦真聞言又好笑又無奈:“……”
這人一天到晚都想些什麽?
偏偏身側的元慶還一臉認同道:“可不是,本王也是這樣覺着的。”
秦真不說話了,伸手拿起一塊桂花糕慢慢咬着。
算了算了,就當聽他們瞎扯吧。
誰知謝榮華又道:“倒是後來吧,我轉頭一想,你是個女子我就能娶你為妻,日日同你在一處也不必擔心被人旁人說有龍陽之好,這多好?”
秦真聞言,當即拒絕道:“不好。”
謝榮華不解:“哪裏不好?”
秦真慢悠悠把剩下的半塊桂花糕吃完,才道:“你們不知道被多少女子睡過,身子都髒了,我喜歡幹淨的。”
衆人:“……”
蕭景明和齊桦原本都在聽他們說話,大有看戲的意思,這會兒躺着也受傷,臉色都黑了。
這王侯子弟到了年紀,家中都會安排人來教導那檔子事,風流些外面解語花一大堆,這都是尋常事。
也沒哪個女子說過什麽幹淨不幹淨的話。
就秦如故這樣!
不過真要論起這一樣,當世之中,确實只有楚沉一個人附和秦真的要求。
他們都沒什麽可說的了。
亭中死一般的寂靜。
盛夏的夜風都是熱乎乎的。
幾人的臉色都不怎麽好看,秦真擡手招來幾個侍女,笑道:“多取些冰塊來,天熱,給幾位貴客降降火。”
“是。”小侍女們連忙應聲去了。
在座幾人的臉色卻越發黑如鍋底。
元慶神色有些別扭,忍不住開口道:“秦如故,哪怕你心裏真是這樣想的,也用不着當衆說出來吧?”
“我本來也不想說的啊。”秦真無奈道:“是你們非要問!我這不是沒辦法嗎?”
元慶頓時被噎住了。
“好了!”蕭景明生怕秦真再語出驚人,連忙開口打斷道:“別問了,如故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只是你同楚沉的婚事最好還是再想想,只要還沒成婚,這事就還能有轉機,你想清楚了再同我們說一聲便是。”
他說着就有起身離去的意思。
秦真見狀打了個哈欠,也準備送客。
可就在這時,有随從的模樣小跑着過來,附到元慶耳邊低聲道:“郡王,人到了!”
元慶聞言立馬就來了精神,當即道:“快請進來。”
“哎……”秦真特想說這是我家秦王府,不是你們長樂郡王府,這不同她說一聲就把人請進來又是幾個意思?
大晚上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元慶壓根沒把自己當成客人,擡眸看着秦真,好似明白了什麽一般:“倒是我忘了,你壓根不喜歡男子,自然是挑個好看的幹淨的就成。”
“什麽?”秦真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這人到底在說什麽,桃花眼裏滿是茫然之色,“你都沒喝酒,怎麽就開始說胡話了?”
元慶卻道:“你先別說話!待會兒人來了,你就什麽都知道了。”
秦真聽到這話,不由得滿心好奇,“你到底把誰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