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奶娃娃
平安國,萬壽郡,落霞山脈的兩座山峰之間,一條大河蜿蜒而過,大河周邊坐落着一座小村子,名曰蘇家村。那大河沖出兩山的束縛後,地勢漸緩的緣故,流勢變緩,在下游衍生出一條小溪,因此,當地居民給那大河取了個名兒,出溪河。
而那水由于村民能力有限,再加上那溪水實在太小,因此,它就成了一條無名小溪流。澄澈透明,水質甘洌。蘇家村的村民因為家家都有自己的水井,所以,一般情況下也就沒有人樂意費那個勁兒專門跑到小溪邊取水吃。
落霞山氣候極好,夏有涼風,冬有雪,雨水充沛,陽光充足,風景秀麗。而蘇家村隐蔽在它腳下,房屋毗鄰,繞水而居,男耕女織,自得其樂,不可謂不是繁華喧嚣的萬壽郡裏的一片世外桃源。
蘇家村村民雖沿溪而居,可後來随着村裏人外出經商以及外邊兒的人遷徙入住,使得村裏人越來越多,原本沿水而居的簡單格局也被打破,漸多的住戶往四處擴散,成沙盤狀。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蘇家村是山水皆好,所以即使人口膨脹了許多,但村民的生活還是過的非常滋潤悠閑。當然,再安分祥和的地方也會有幾個另類,蘇家村也有難纏戶兒,不過,此時他們還比較安分,暫且不提。
蘇家村的大部分人家都是沿着出溪河而居,只有一小部分人家喜歡幽靜,把房子蓋在了離楓樹林不遠的小溪邊,蘇婆婆就是其一。
蘇婆婆可以說是蘇家村的元老了,滿頭銀發,面容慈祥,瘦小的身子佝偻着,精神卻很好。沒有人确切知道蘇婆婆是誰,也沒人知道她來自哪裏,老一輩的村民都知道,從蘇婆婆住在溪邊,就一直是一個人。
按照同樣滿頭白發的長貴爺爺的說法,在他還是一個年輕小夥子的時候,蘇婆婆就孤身一人來了蘇家村,那會兒她還是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有不少小夥子追求她哩,但她總是笑着拒絕,一個人住在溪邊,跟着村民一起種田織布。村裏人問她姓名來自哪裏,她也只笑着說她姓蘇,其他的一字不提,非常老實乖巧。就那樣過了幾十年,村裏人也習慣了這樣一個安靜勤勞的中年婦人,對她的稱呼也由蘇丫頭到蘇姨,最後到了蘇婆婆。
長貴爺爺唏噓,蘇婆婆年輕時肯定被哪個負心漢傷了心,要不,那麽好一姑娘,怎麽着也不至于跑到他們這小村子,隐姓埋名孤身度過幾十年吧。
雖然長貴爺爺這樣感嘆,但他也不得不說,蘇婆婆這麽多年雖是孤身一人,卻從未顯得孤單落寞。她見人總是笑呵呵的,待人也好,在溪邊的小院子裏養了好多鴨子和大鵝,每天早上都可以聽見她噓着音兒趕鵝下水的聲音,那為蘇家村新的一天打響了號角。
這年仲夏,蘇婆婆和往常一樣,早早地起床趕鴨子下水。時間久了,鴨子們也都習慣這樣的生活節奏,蘇婆婆并沒怎麽費勁。當她背着腰打算離開溪邊時,忽然聽到身後有只大鵝還待在原地,撲棱着翅膀,嘶鳴着。
蘇婆婆心中納悶,這大白今兒是怎麽啦,怎麽不願意下水呢,在水裏多舒服呀。她踱到那只叫大白的鵝旁邊,摸了摸它腦袋,低聲安撫:“乖啦,下水去吃食哩。”
大白硬着脖頸,死活不願意下水,反倒一直朝着草叢撲棱着翅膀。蘇婆婆年紀雖大,神智倒還正常,眼也不花,她順着大白翅膀所指的方向,彎下僵硬的腰,骨頭發出咔咔聲,她伸手撥開那片茂盛蔥郁的草叢,被裏面的那團東西給驚到了。
蔥郁的草叢裏有一個小小包袱,裏面躺着一個小奶娃兒,奶娃娃身上裹了件紅色衣裳,光着小腳丫,在那微弱的踢蹬着。
蘇婆婆忙把那小娃娃抱起來,手指抵在小鼻子上,還有氣。她忙趕回小院兒,把奶娃娃放在床褥上,用被子擋好,防止他翻身掉下來。爾後又邁着小腳急急忙忙去村裏找林大夫去了。
林大夫是村裏的大夫,是前幾年從外面來的,大名林荊楚。本是醫館裏的弟子,後來厭倦了城裏的喧嚣茍且,索性來了這偏僻小村莊,懸壺濟世,救濟民生。因他醫術高明,性子也好,村裏人都喜歡他,敬他一聲“林大夫”,實際上他也只是一個二十七歲的青年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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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荊楚見蘇婆婆慌裏慌張,還以為是她老人家出什麽事兒了呢,可轉念一想,要是她出什麽事也不會自己跑過來啊。他忙扶她一把,問:“蘇婆婆,出什麽事了?這麽慌張。”
蘇婆婆沉重喘着氣,斷斷續續說:“林、林大夫啊,老婆子院子裏、現、現在有個奶娃娃,好像快不行了,你、你行行好,過去看看吧。”
林荊楚一驚,急忙帶着藥箱想過去,卻又見蘇婆婆累極的模樣,有些猶豫。蘇婆婆揮揮手,道:“你先走,老婆子這就跟上,娃娃的性命要緊。”
林荊楚點頭,疾步往蘇婆婆家走去。
蘇婆婆趕回家的時候,剛進屋就見到林大夫呆站在床邊,她心裏一急,忙問:“大夫啊,這娃娃是沒救了麽?”
林荊楚轉過身望着她,臉色有些異樣,蘇婆婆見狀,忙來到床邊,湊近一瞧,也被吓着了。
那奶娃娃臉色通紅,眉眼皺在一塊兒,很痛苦的樣子,身子也微微發紅,像是發了高燒。這倒沒有吓到蘇婆婆,之前奶娃娃微弱的踢蹬就反應出他肯定是生了病。吓到她的是那奶娃娃的下/身——竟然是天閹。
蘇婆婆掩面嘆息,扯過衣衫輕輕蓋住奶娃娃的身體,嘆了聲“造孽喲。”她問林荊楚:“這奶娃娃是得了什麽病啊?”看着這麽可憐相,這家大人也真是狠心喲,因為娃娃先天不足,竟然就把他給抛棄了。
林荊楚這會兒面色如常了,他道:“婆婆,這奶娃沒什麽大礙,就是有些高燒,我一會兒給您開點兒藥,我給您熬好,您給他喝三次就好。對了,這奶娃應該許久沒進食了,婆婆,一會兒給這孩子弄點吃的吧。”
蘇婆婆聽完這話,心下一松,忙不疊地答應,一時慌張的不知該幹什麽好,林荊楚笑着說:“婆婆,我先去抓藥,您可以去隔壁四嬸家要些羊奶,然後熱了給這奶娃喝。”
蘇婆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點了點頭,出了院子去了四嬸家。
四嬸家和蘇婆婆家只隔着兩三行葡萄架,盛夏時節,晶瑩剔透的葡萄長勢正是喜人,離老遠就能聞見它的清香。蘇婆婆繞過葡萄架,來到四嬸家的小院兒,喊了聲“春生他娘,家裏可有人在?”
從裏屋走出一個中年婦人,慈善的圓臉盤兒,後腦勺兒盤着一團漆黑發髻,五短身材。那中年婦人正是四嬸,趙四的婆娘。她笑着應了聲,道:“蘇婆婆呀,可是有啥事兒?”
蘇婆婆道:“早上老婆子我趕鵝下水,在溪邊的草叢裏發現了一個奶娃娃,還活着,就是身子骨兒有些虛,我想着來你這讨點兒羊奶,熱了給他喝。唉,那娃娃苦命喲。”
四嬸聞言,面帶關切:“還有這事兒?男娃女娃啊,誰家人這麽狠心哪。我這就去給您去擠些新鮮羊奶來,您等會兒。”說着就卷起衣袖朝羊圈走去,羊圈用半人高的籬笆圍起,裏面或站或躺着四五只羊,有母羊,也有小羊羔。周圍堆着些青草,隐隐的清新草香夾雜着羊圈的熱烘騷氣,這樣的農家生活亦是讓人感覺非常暖心。
蘇婆婆等到了鮮羊奶,忙着端着回了自己院子,進屋一看,林大夫已經抓藥回來了,正在她低矮的爐竈邊熬煎着那幾味藥,周邊立即散發着濃濃的藥香。林荊楚見到婆婆端了羊奶,立馬把另一個鐵鍋刷幹淨,幫着把奶倒進去,用小火慢慢煨着。
不一會兒,蘇婆婆見那鮮白的奶冒着奶泡兒,這才把火撤了,重新倒回瓷碗裏,她輕輕吹着氣,用木勺輕輕沾了沾,感覺不再那麽燙人,這才在林荊楚的幫忙下,小心翼翼地給奶娃娃喂奶。初時,奶娃娃一直不願意張嘴,興許是猛一聞到羊奶的腥味兒不喜歡吧,蘇婆婆好生哄着,把他抱在懷裏在屋裏轉着,見他睜大眼睛望着她,黑亮的大眼睛非常漂亮,仿佛會說話一般。
蘇婆婆心疼的嘆息,多俊俏一娃娃啊,說不要就不要了。她看他安靜又乖巧,難受成這樣也不哭鬧,又想到他的身世,心裏軟成一片。在終于喂完奶和喂完藥後,她望着奶娃娃自言自語:“娃兒啊,既然你被老婆子我撿到了,就跟着我吧,我會把你帶大的。”
林荊楚驚訝:“婆婆,這孩子……這麽特殊,您确定要收養他麽?”婆婆應該知道,天閹的人存活下來的可能很小,而且就算長大,也比正常人脆弱,這樣不是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麽?
蘇婆婆笑呵呵:“要養呀,這娃兒和我有緣,才會被放在我家門前。老婆子也不知道還能再活幾年,就當他是老天派來的,來陪我走過最後這幾年的吧。你說對吧,小娃娃?”她笑着逗弄他,捏了捏他的小鼻子。
林荊楚望着眼前這一老一少,沒有說話,他把接下來的藥放在桌子上,說:“婆婆,既然您已經決定,那荊楚就尊重您。若是這孩子身體再有什麽不好,您盡管來找我,這些藥您再接着熬給他喝,我就先回去了。”
蘇婆婆道:“哎,真是麻煩你了林大夫。”她抱着娃娃,送林荊楚出門,又怕奶娃遇風着涼加重病情,又立馬抱着回了屋。
奶娃吃飽又喝了藥,身子沒之前那麽燙了,漸漸困意也就來了,大眼睛慢慢閉了又合,不一會兒,就睡着了。本來這麽點兒的小娃娃正是貪睡的時候,蘇婆婆見狀,用手探了探他額頭,沒那麽燙了,把他放在床裏邊兒,外面擋了個枕頭,這才放心出門。
她來到四嬸家,四嬸正在晾衣服,四歲大的春生在院子裏玩蚱蜢。春生見到她,興沖沖地叫嚷“婆婆!快來看春生的蚱蜢!它好壯的!”
蘇婆婆笑呵呵地摸了摸他虎頭虎腦的腦袋,這邊四嬸忙停下手中的活兒,搬了個小椅子放在院子裏,笑着讓蘇婆婆坐。四嬸一邊甩開自己渾家的長褲,一邊問:“蘇婆婆,那奶娃好些了嗎?”
“好多啦,剛剛吃了奶又喝了藥,現在燒已經退了些。”蘇婆婆道。
四嬸來到蘇婆婆跟前,低聲問:“那孩子正常麽?”
蘇婆婆一怔,随即笑開:“正常,怎麽不正常,想必是哪家窮苦人家養不起這娃了,才不要他吧。”
四嬸也笑:“那就好,婆婆打算怎麽着那孩子呢?”
春生這時揚起腦袋,瞪大眼睛問:“娘,什麽奶娃娃?在哪裏?”
四嬸瞟了他一眼,沒吱聲,蘇婆婆卻開口道:“春生哪,那個奶娃娃在婆婆家喲,以後你就可以跟他一起玩兒啦。”
四嬸有些急,低聲說:“婆婆,您年紀這麽大了,再帶一個小毛孩兒,可……”
蘇婆婆擺擺手,笑着說:“能遇見就是緣分吶,我和那孩子有眼緣,看着心裏親近,要我把他送人,我也不樂意,我年紀雖大,再活個幾年也不成問題,呵呵,就先讓他跟着我吧。”
四嬸面帶猶豫,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說什麽。她就算有那個心,也沒那個力。渾家趙四是個什麽樣的人,她心裏清楚,蘇婆婆也知道,肯定不會放心把這樣一個奶娃娃交給他們家的。
她嘆了口氣,對蘇婆婆道:“婆婆,以後您有事兒就喊我,我能幫肯定幫。”
蘇婆婆笑着答應。
院子裏,夏風吹過,綿羊低低的叫聲和蚱蜢跳草的極淡聲響交雜在一起,襯得四邊愈加安靜祥和。
蘇婆婆一直挂念着家裏的新成員小奶娃,也就沒再和四嬸多聊,邁着小腳回了小院兒。在自家門口遇到了蘇家村的”百事通”許半仙,一個有着山羊胡的瘦小中年男人,他對蘇婆婆說:”婆婆,您院子後面又搬來一家新住戶,是一個身懷六甲的年輕婦人,孤身一人,看着怪可憐的,可能的話,您就多幫扶她一把吧。”許半仙消息靈通,雖有時有些碎嘴,但心地不壞,蘇婆婆聞言,繞過籬笆,缥了缥院子後面,果然,那間廢棄很久的小木屋現在有了新主人。她隐約瞧見一個尖下巴的白曳們A花弓婦袖j廿全全善,l、暄.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