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結連理(下)
小溪所在的別院,距侯爺府本就不遠,祁越一行高頭大馬華轎沒半盞茶功夫,便到了。
那是一處較為幽靜的院子,紅牆綠瓦,門前樹木蔥蔥,只在門邊立着四五個彪形大漢,乍一看有些吓人。那大漢見祁越一行,忙上前作揖,手腳利索地過來攙扶小侯爺下馬,可卻只見一抹紅色飄逸而下,再看時,哪還有人在?幾個大漢面面相觑。
——祁越竟是已經迫不及待沖進去接人了。
別院可比侯爺府幽靜多了,奇花異草,鳥獸蟲魚,即使每年府裏也就過來在這過那麽十天半個月,這裏卻總是有人在這收拾着。
祁越可沒什麽心思欣賞這些,他得先确認端坐在屋裏的那個人是不是自己心尖兒上的那位。
黑色鑲銀長靴一腳踹開朱紅色花窗的扇門,裏面的丫鬟婆子驚得一聲尖叫,見到來人竟是自家那小侯爺時,卻又松了口氣——因為小侯爺的嚴詞警告,致使她們以為會有什麽人來搶親,現下見到正主兒現身,可算是松了一口氣,自己脖子上的這顆腦袋也終于可以安心長着了。
祁越環視一眼,目光鎖定在靜坐于銅鏡前的那抹身影——
質地極為柔軟極為修身的服飾極好地勾勒出那人修長挺拔的身姿,雖同樣是喜慶溫暖的紅色,祁越穿着愈發英氣逼人,而在眼前這人身上穿着,竟無端地生出些許妩媚。
祁越目光幽深,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揮了揮手,機靈的婆子立馬來着一衆閑人退了出去,屋裏只剩下今日的兩位新人。
從剛才祁越踹門而入,小溪就聽到了,只是卻一直不曾轉身,聽到衆人窸窣退去的聲音,也沒有回頭,一直保持着脊背挺直的姿勢,一頭黑發今日難得的竟沒有挽起,柔順安靜地垂于腰際。
男子沉穩的腳步聲步步靠近——
“怎麽也不回頭看看我?”祁越環抱住他的肩,俯身貼在他耳邊低聲說,聲音裏滿是屬于男子低沉的溫柔。
小溪在銅鏡中看到兩人親密的樣子,不施粉黛的臉上微微泛起了些紅暈,他微微低斂眉眼,似蝴蝶般的眼睫顫了顫,在白皙明淨的臉上投下一抹陰影。
“又沒什麽好看的。”他小聲說,嘴唇驚人的紅潤。
祁越低頭凝視着他,靜默一瞬,手指忽地撫上他的唇,“胭脂?”
小溪的臉轟地紅透了,目光有些閃躲,好似犯了錯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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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弄的?”祁越笑着,神情非常愉悅。
“我、我本來不想弄的啊,是那老婆婆,總是說什麽臉上太素淡不好看……”我又不想讓別人碰我。小溪有些氣惱地瞪着祁越,吞吐解釋着。
祁越的視線卻仿佛是定在了那抹紅潤上,小溪被他這過于過熱直接的眼神弄的有些不自在,微微轉了轉頭,小聲提醒:“咱們是不是該走了啊?”他可還沒忘記,今天是他們倆成親的日子。
“不急,我來幫你把胭脂塗勻。”
還不及小溪反應,祁越這邊已經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姿态壓了下來,獨屬于祁越的親吻使得小溪一瞬間失了神,他只能順着祁越的意願,微微昂起頭,面紅心跳地接受他過于直白火辣的深吻。
祁越的力氣很大,即使只是這樣一個由胭脂不小心引發的意外之吻,小溪還是覺得有些難以招架,他都覺得自己的舌尖兒都開始發麻,些許疼痛,祁越卻還是依依不舍地舔舐吮吸,不放過一絲一角,長舌勾纏,他直覺自己有些呼吸不暢,開始推擠祁越胸膛,祁越這才把那作怪的舌頭退了出去,末了還舔了一下他敏感的上颚,小溪一個激靈,身下竟也隐隐有了反應。
祁越滿臉愉悅地看了會兒小溪,笑着道:“行了,這妝容不錯。”
小溪眼睛猶有些濕潤,疑惑地望着他,卻聽他笑的異常壞,一字一頓道:“面、若、桃、花,怎樣,我這桃花妝不錯吧?”
小溪:“……”混蛋。
因為祁越在房裏的糾纏,哦不,是慰問,兩人又磨蹭了一盞茶的功夫才開始出門,這一路上祁越那可真叫一個春風得意馬蹄急,路過熙攘街道時也沖街上看熱鬧的百姓揮手致意——
——“嗯,沒錯,今兒爺成親了,你們都不要大意地來祝福吧!”
——“不要太羨慕喲!”
行人竊竊私語,以前就聽說這靜安侯爺的長子有些怪,今日一見,果然,不僅和男子成親,說話什麽的也有些怪異,行人們使了個眼色,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頓時,一片了然聲。
诶,衆人嘆息,那可真是難為那個小哥兒了,要服侍這麽位大爺。
殊不知,在祁越和小溪的世界裏,蘇某人才一直是大爺,而那祁小侯,頂多算是個打手保镖保姆兼暖床,但這都是後話了,暫且不表。
何歡微抿着茶,視線若有似無的瞟過坐在自己對面的男子,只見他神情有些不耐煩,卻因為旁邊長輩的緣故,一直克制着不曾發作,只是,何歡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看他那樣子,怕是堅持不到這婚宴結束吧。
老都尉和郡爺正聊的起勁,從民生說到社稷,又從社稷說到郡裏各村落的祠堂維修,總之是很是老爺們兒的話題;反觀兩位夫人,則大相徑庭,都尉夫人和郡爺夫人親姐妹似的靠坐在一起,拈着帕子捂着嘴輕笑,竊竊不知在說些什麽,眼神還時不時地在自己和千吾身上來回轉。
一副心懷鬼胎的樣子,何歡有些不悅,斂了視線低頭看着自己的茶盞,靜默不語,本想就這樣一直做木頭直到看新人行完禮、全身而退,卻不想還是被旁邊兩位娘親的話題給燒到了——
“何歡哪,你別怪我多事,夫人我呢很是喜歡你這孩子,看你年紀也不小了,就想着跟你說門親事,你看怎麽樣?”
都尉夫人笑着道,她只注意着何歡的反應,并不曾看到郡爺夫婦神情大變,有些猶豫地望着自己兒子。
杜千吾的杯子忽然倒了,茶水灑了一片,都尉夫人忙喚人來收拾,一邊數落了自家兒子幾句。
何歡不動聲色地微笑,目光卻緊緊盯着杜千吾不放,見他水杯倒了,眉眼低垂,臉色不大好看的樣子,心裏卻覺得非常愉悅。
“好啊,夫人您有什麽合适的人選麽?何歡感激不盡。”
話音剛落,桌上一片沉默,氣氛有那麽一瞬間的死寂,緊接着被都尉夫人打斷,“我有一個好姐妹,她們家閨女可真是出落的那叫一個水靈,知書達理,文靜又懂事,和郡爺您的家世也匹配。”都尉夫人笑着朝郡爺夫婦道,熱心地介紹着,正欲再說更多,卻被自己家混世魔王打斷——
“娘,你整天給我相親就算了,幹嘛還管別人家的事!”杜千吾口氣很不好,冷聲道。
都尉夫人愣了,正欲發作,郡爺夫人趕忙圓場,“哎呀,妹妹,我說今兒是人家侯爺府的喜事,我們家何歡這事兒就先緩一緩吧,不急不急,你也別老說人家千吾,我看他這孩子就挺好的,長的好看,也活潑,不像我們家何歡,總是沉着張臉……”
郡爺夫人剛才還勸都尉夫人別說孩子呢,自己這可倒好,話鋒一轉,就開始數落起自家兒子了。郡爺和侯爺對視一眼,笑了起來。
杜千吾卻死死盯着何歡,眼裏有說不清的情緒在翻湧。
何歡好整以暇地給自己斟了盞茶,對杜千吾舉了舉,薄唇微抿,唇上染了些許水色,他伸出舌尖舔了舔,沖杜千吾眨了眨眼。
待新人行禮時,侯爺夫婦居上座,芸姨眼含淚光望着眼前這對孩子,心中無限感慨。當年的兩個小頑童,現在竟也已經長這麽大了。
他們再次相見了,相知相愛了,并且還以這種方式和對方一生相守。
世事無常,但大部分事情都還是有跡可循的。
早在祁越小時候親小溪嘴巴的時候,早在祁越鬧着必須要在小溪旁邊才能睡着時,早在當初祁越答應祁津那個賭約時,他們就應該意識到了,祁越對小溪,不僅僅是對一個玩伴的眷戀與堅持。
賓客并立大廳兩側,或好奇或驚訝或驚豔地望着中間那對男子。身材修長,線條完美,單單是背影就讓人心生愛慕,許多多踮着腳尖擠在衆人中間,兩眼紅心地望着祁越和小溪,嗷,祁越這家夥可真行啊,竟然還藏了這麽一個極品在外面!
因是男子成親,小溪便沒有遮上紅蓋頭,兩人俱穿紅衣,不同的是,那位美人的衣服愈加繁複華美,而祁越的則剪裁利落,大氣英挺。
她好不容易擠到了靠前的位置,待看清祁越那位的容貌時,差點都要尖叫出聲——
極其漂亮的一張臉,面若桃花,眉目分明,尤其是那雙眼睛,黑亮且明澈,泛着些水光,他紅唇微抿,神情有些緊張,時不時地看一眼祁越,那眼神依賴又可憐。
許多多吸了吸口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個小哥兒,心中暗想,等這婚宴結束,自己怎麽着也得狠狠地敲祁越那厮一筆,有這麽好的心上人竟然不知道拿來共享!
當然,她所謂的共享……只是給她提供些桃色事件讓她得以插.上想象的翅膀盡情意.淫罷了,哦不,是遨游,嗯,沒錯,遨游。
林荊楚和宋山岚并肩而立,望着小溪和祁越行禮的身影,對視一眼,兩人眼裏都含着笑,宋山岚伸手拉過林荊楚的手,見他有些掙紮,便小聲安撫道:“放下啦,人家都在觀禮呢,沒人會注意我們的。”
林荊楚安靜了下來,手指反握住他的,兩人十指交纏,皮膚雖粗糙黝黑了些,卻一如當初那般堅定。
大廳一角,立着兩個男人,年齡雖不怎麽看,卻看着分外滄桑,他們好似認識又好似陌生,眼神卻都緊緊盯着那對新人。
高大英武,修長俊俏,怎麽看,都是天作之合。
趙春生望着小溪的背影,默默嘆了口氣,旁邊的媳婦問他怎麽了,他只道:“沒什麽,看到自家兄弟成親,有些感慨罷了。”
宋康面色微苦,那天在自家門口看見祁越時,他想,也許見着小溪跟別人成了親,自己那點兒龌龊心思也就可以終結了,卻不曾想……他又看了那紅色背影一眼,轉身默默離開。
有些症結,始于年少,想着一兩天就把它給完全看好,是不可能的事。
又一角,一個年輕婦人依偎在一個高大漢子旁邊,婦人輕輕啜泣着,眼眶微紅地望着那邊的新人,漢子神情有些古怪,似莫名又似心疼,他手臂動了動,猶豫半晌,才擡上去環住婦人,低聲說了句什麽,婦人這才漸漸止住了淚,手指攀上漢子的手臂,繼續觀禮。
杜千吾和何歡站在一起,前面是都尉夫婦和郡爺夫婦,衆人正看的熱鬧,一時間他們倆所站的地方竟仿佛是另一個安靜獨立的所在。
“跟我走出去一下。”杜千吾突然道,聲音不大不小,聽不出情緒,卻滿是堅決。
何歡輕笑,卻率先轉了身,出了那喧嘩熱鬧之地。
杜千吾目光如炬,看着那人潇灑的背影,手指緊了緊。
作者有話要說:好多熟人再次出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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