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可憐兮兮

溫言的病好得并不徹底,但班不可能一直不上,沒休息幾天,溫老師又準時上崗了,因為這事還挨了宋莊桐一頓說。

到了夏天,宋莊桐家那大宅子就非常涼爽。宋莊桐一開始是沒打算買這麽大的房子的,他跟宋景兩個人住,根本用不着這麽大的房子,是因為當時急着找房子,而且這宅子早就裝修好了,原戶主全家移民去英國了,房子急着出,正好被宋莊桐撞上,他就買下了這套房子。

宋莊桐剛帶宋景出來的時候,手頭很寬裕,畢竟是宋家少爺,是家裏捧着寵着長大的,他叛逆慣了,也有些反抗老一輩專制思想的正義感在身上,按理說已經不是幼稚沖動的年紀了,但宋莊桐還是毫不猶豫把宋景給保了下來。

宋景是宋莊桐的姐姐被人欺侮後懷上的孩子。他姐姐身體差勁,性格孤僻偏激,從小在家裏就不受重視,自然在富家千金圈子裏也顯得格格不入。她畢業很多年了,拖着拖着不願意結婚。懷孕後,這事傳得很開,當時那一塊的人都在議論她,流言四起。

受害者有罪論讓姐姐非常難過,而她的身體也一日比一日殘破,但她還是固執地生下了宋景。

雖然他有殘缺,但他也因此更獨特。

這是他姐姐閉眼前說的最後一句話,宋莊桐知道,她也是在說自己。

宅子常态是無人交談的安靜,除了阿姨跟宋莊桐每日彙報一下工作,就是宋莊桐單方面跟宋景的“交談”,但溫言在的時候,宅子裏整個氣氛都不一樣了。

廚房和客廳都亮着燈,因為有人來來往往走動而顯得溫暖不少。宋莊桐坐在沙發上看手機,廚房傳來的香氣讓他分了些注意力,放了手機之後走到廚房去給溫言打下手。

“費勁嗎?別做這麽多菜了,等會兒叫飯店送菜過來就行。”

溫言身上挂着一條淺色的圍裙,裏面是件黑色衛衣,這個顏色很襯他膚色。菜已經都切好碼在碗裏,就只需要炒熟就行了。宋莊桐被趕到外面去擺碗筷,透過透明的玻璃門還能看到在裏面忙碌的身影,生活氣息十足的一幕讓宋莊桐心裏多了幾分歸屬感。

他看了一眼沙發上的宋景,心裏有些感慨。

雖然已經把宋景當成自己的小孩養了這麽多年,還因為他的病,把人帶到宋家那幫披着羊皮的惡心東西找不到的地方,但宋莊桐從來都沒有勇氣去深思宋景到底有沒有體會到家的溫暖。

畢竟他自己也一直感覺在漂泊,日子得過且過,更別說敏感孤僻的宋景了。

“吃飯了。”溫言端着菜從廚房出來,見宋莊桐一臉深沉地看着自己,他表情頓了一下,“怎麽了?”

宋莊桐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忽然放下手裏的碗,走近溫言,在他驚訝的目光中,把溫言衛衣帶子給系了起來,用一個小巧的蝴蝶結把溫言的領口給收攏。

“注意保暖。”

宋莊桐把帶子系得很緊,溫言無奈笑:“用不着這樣吧。”

“挺可愛的。”宋莊桐評價自己系的蝴蝶結道。

溫言把菜擺到桌子上,說:“你朋友送的這個牛肉太嫩了,我都怕炒不出口感,把肉給浪費了。”

宋莊桐張嘴:“我嘗嘗。”

那表情壓根不覺得自己等待投喂這個動作有點詭異。溫言只好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牛肉遞到他唇邊。

宋莊桐細細嚼了一會兒,點頭道:“好吃的。”

溫言也夾了一塊嘗味道,入口的辣意讓他眉頭微皺,宋莊桐樂道:“不用為了我放很多辣椒的,夏天吃清淡點好。”

宋景近來狀态很不錯,他能在被宋莊桐叫了之後更快速地做出反應,而且食量也比以前要大。

“今晚睡這得了。”宋莊桐佯裝随意道。

除了上次溫言病得沒了意識,在宋莊桐這睡了一晚,其餘的時候溫言都固執地要回去休息。自從意識到一起睡真的很能拉近距離,而且抱着又軟又熱的溫老師睡實在舒服,宋莊桐每天都得提兩嘴讓溫言留下來睡,只是沒有哪一次成功過罷了。

溫言說:“我晚上還有很多藥要吃的,不能斷了。”

“我去給你拿。”

下次幹脆配一套一樣的藥放自己這裏,叫溫言再也不能把這個借口搬出來用。

溫言:“你都要去拿藥了,不如幹脆送我回去。”

宋莊桐:“……”

吃完飯後,宋莊桐把桌面給收拾了,溫言也準備回去。

準備離開之前,他會讓宋景把第二天上學需要的課本整理好,這樣就用不着把整套教科書背來背去,搞得每次小書包又重又容易破。

溫言乖巧地坐在沙發上等宋莊桐送自己回家。反正每次拒絕都會被怼回去,在好意裏掙紮半天,最後還是會被宋莊桐給親自送回家,他幹脆不再矯情。

宋莊桐看了一眼已經能主動背着書包到房間裏休息的宋景,心裏突然湧起一股不爽。

以前都是可憐巴巴跟着上車送人,還趴在車窗上盯着溫言的背影可勁看,現在宋景像是知道了睡一覺醒來就能看着溫老師一整天,已經不那麽排斥分離了。

怎麽宋景都能戒斷他的溫老師,作為爹的自己卻不能了。

宋莊桐車開得又慢又穩,一到車裏溫言就開始犯困了,他安靜地靠在座位上,呼吸平穩。宋莊桐瞥了溫言一眼,幹脆把車時速給降到二十碼,緩緩在路上挪動着。

溫言最近的睡眠質量不是太好,他本來就有失眠的症狀,再加上睡前大量用藥,導致他身體狀态很差勁,每天夜裏得幹瞪眼一兩個小時才能迷迷糊糊睡去。

宋莊桐并不喜歡送溫言回家的這段路,他不喜歡被溫言分成另一個家裏的人。

但事實就如宋莊桐不喜歡的這般,溫言只把他當成朋友。

把溫言牢牢綁在自己身邊這個想法,是在最近才變得格外強烈的,人都會從喜歡中分出很多情緒,比如憐憫、貪婪和占有欲。

溫言在車上眯了一會兒,長時間歪頭的姿勢讓他的脖子酸痛不止,溫言皺着眉醒來,他揉着脖子放松了一會兒,看向駕駛座的人。

宋莊桐整個人都沒在黑暗裏,側臉被車上亮起來的功能鍵發出的光給勾出一圈淡淡的輪廓,他嘴裏叼着一支煙,但是沒有點燃。因為身邊有兩個病人,宋莊桐現在抽煙都只在車行裏抽。

察覺到溫言的目光,宋莊桐緩緩投過來一道目光,沒在黑暗裏的眸神秘又深沉,浸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我睡了很久嗎?”

宋莊桐把煙給取了下來,伸手挂擋,說:“沒多久,感覺你睡得不是很安穩。”

溫言嘆了一口氣,說:“心裏也沒裝多少事,就是睡得很難受,感覺總是半夢半醒。”

宋莊桐把車停到了溫言小區門口,溫言說了一聲謝謝,便像以前一樣開門下車離開。

宋莊桐忽然想起第一次送溫言回家時,下着一場浪漫寒冷的大雪,溫言也是這樣獨自破開沉沉夜色,往家裏走去。

“溫言。”

宋莊桐忽然出聲叫住他。

溫言扭頭,發絲把他的臉柔柔包住,夜色把他的眸襯得像是湖泊,靜得連眸底都不曾蕩漾出漣漪,但只有宋莊桐知道,溺死在其中是什麽滋味。

宋莊桐輕輕滾了滾喉結,沉默良久後,說:“晚安。”

“晚安啊。”溫言跟他擺了擺手。

宋莊桐單手扶在車窗上,目光跟着溫言的背影進了小區,他緊了緊腮幫子,突然覺得自己像極了可憐兮兮的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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