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做個人啊

盛夏時分,溫言又轟轟烈烈病了一場。

幸好是踩着期末考試的點病的,溫言昏昏沉沉去監了考,因為病得有些嚴重,發放成績單和報告冊的事情只能拜托輔導員老師去了,而他在家裏燒得渾身滾燙,昏睡得不知道是何日何時。

長久沒有進食讓溫言渾身無力,他費勁地爬了起來,把在門口已經放到冷透的外賣給拿了進來,剛嘗一口就反胃作嘔。溫言嘴唇蒼白,把外賣往茶幾上一放,起身想去樓下診所再測一下體溫,買點藥回來。

剛出門就被傍晚時分的溫度給凍得打了個寒戰,溫言這才想起在群裏看到家長們發的感謝的話已經是上午昏睡過去前的事情了,他又回屋去加了個外套,才坐電梯下樓。

不少人家裏已經準備好了晚飯,菜香味飄在小區裏。屬于普通人日常生活的煙火氣讓溫言心裏踏實不少,雖然他此刻無依無靠,但一想到步入正軌的新生活裏能擁有的每一個從普通中得到幸福感的日子,他就願意熬過這些糟糕難過。

就算很難,他也願意熬過去。

周元柏就是在溫言思緒逐漸清明的時候出現的。橫在路中間的人很是霸道,溫言緩緩擡頭,跟周元柏的目光撞了個正着。

“言言。”

眸裏的水霧緩慢散去,濕潤的睫毛正在輕輕顫抖着,昭示着主人此刻的不安。

“你怎麽在這裏?”

聲音啞得有些可怕,溫言幾乎站不穩,周元柏伸手把他扶住,低頭問道:“生病了?我送你去醫院。”

溫言緊攥着拳,眼睛逐漸泛紅。

他緩了緩呼吸,開始煩躁自己差勁的身體,壓根沒剩多少力氣可以從周元柏手裏掙紮出來,熟悉的氣味讓他十分作嘔。周元柏還是那副虛僞的樣子,看起來比誰都溫柔,比誰都深情,背地裏卻髒得可怕。

光是回憶起周元柏穿着西裝跟他的新娘一起拍婚紗照的畫面,溫言就忍不住喉嚨裏的酸意,哇的一聲把肚裏沒剩多少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周元柏穩穩抓住溫言的手,任他吐了個痛快。

“我先送你去醫院。”他的語氣不容拒絕,身上的襯衣已經被吐髒大片,他全然不顧身上的味道,動手想把溫言抱起來。

溫言擦了擦嘴邊的水漬,他喉嚨裏難受得厲害,眸子紅得不行,皺着眉看着周元柏,低聲罵道:“你滾。”

周元柏表情一怔,下一秒就直接把溫言整個人打橫抱起,快步走到車子邊把他塞到車子裏。

“周元柏,你是不是有病啊?”溫言氣有些不順,說話都喘得厲害。

急迫想下車的心情像是複刻了那日撞車後的焦急,溫言呼吸越來越急促,他死死抓住車門把手,嘴唇蒼白,抖得厲害。

“放我下去。”溫言深吸了一口氣,“只要你敢開車,我就敢跳。”

周元柏給他綁住安全帶,這麽些年沒見,溫言的眉眼間多了好些決絕,周元柏見不得他這樣的眼神,偏頭躲開之後,低聲道:“我就送你去醫院。”

“用不着。”溫言伸手把安全帶解開,他把腳卡到車門和車中間,借着力下車,抓住車門的手都在輕輕顫抖着。溫言找不到受力點,差點沒直接跪倒在地上。

周元柏見他神情抗拒,也有些惱怒起來。

“你有必要嗎?現在難道不是去醫院最重要嗎?”

溫言身上也被吐髒了,味道很重,他難受地蹙緊了眉,一句話都不想跟周元柏多說。

“我不用——”

“溫言。”

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溫言瞳孔一擴,一瞬間竟然有些鼻酸。

宋莊桐動作很是粗魯,把溫言直接給拽到懷裏。

“你他媽誰啊?”

周元柏看着面前突然出現的男人,他個子很是高大,氣場強大淩厲,緊皺的眉昭示着他煩躁的心情。他一只手就能把溫言給攬到懷裏,偏生溫言還很順從地低頭,任由他用粗魯的動作攥着自己的手腕。

“你又是誰?”周元柏冷聲問道。

“溫言,你認識他嗎?”掌心的手腕溫度很高,宋莊桐皺着眉低頭看了溫言一眼,他蒼白的嘴唇和微弱的呼吸讓宋莊桐眉頭皺得更緊,再次擡頭看着周元柏時臉上已經寫滿了厭惡,“你欺負一個病人算幾個意思?”

周元柏感到有幾分莫名其妙:“欺負他?我想送他去醫院而已。”

宋莊桐冷冷看着他:“用不着你。”

家庭醫生跟着宋莊桐下了車,在車邊等了好一陣,宋莊桐都沒把人給帶回來,甚至那兒劍拔弩張的氣氛隐隐有些不對勁,他快步走了過去,問道:“不是說生病了嗎?怎麽還不回去待着?”

醫生肩上背着醫療箱,他努力忽視面前這兩個男人争風吃醋的場面,把注意力放到病人身上。

“穿得也不少啊,怎麽燒成這樣?還是先把他弄回家裏去吧。”

宋莊桐聞言,正要把溫言打橫抱起,溫言推他,搖了搖頭:“我還能走路的。”

“言言。”周元柏在後面小聲叫了他一句。

溫言爆發出了一陣劇烈的咳嗽,喉嚨像是被使勁拉扯摩擦過,疼得不行。

“你是怎麽找來的?”

周元柏無力地張了張嘴,最後只輕聲道:“我查了張裕的車票。”

“別出現在我面前。”

明明是虛弱的聲音,語氣卻冷得直直往人心尖上紮。

宋莊桐全程黑着一張臉上樓,特別是在溫言提出想先去洗個澡的時候,他聲音很冷。

“燒成這樣還洗澡?你不想活了?”

溫言臉頰燙紅,嘴唇卻是蒼白的,他喉嚨幹啞,手指在衣領處停頓着,低聲道:“剛剛把身上吐髒了。”

宋莊桐冷着臉看他,那副病得不堪一擊的樣子讓宋莊桐心裏的火更大,他粗魯地幫人把T恤給剝了下來,露出蜜桃肉似的白裏透粉的上半身。溫言瘦得沒幾兩肉了,蝴蝶骨撐着白膩的皮膚,泛着光。

“還在幹什麽?出來打——”

醫生步子一頓,忙移開了目光退出去,過了一會兒,他又推開門,對宋莊桐說:“真的得先治病,他現在不太适合——”

“出去。”宋莊桐冷聲道。

醫生關了門還不死心,在外頭嚷嚷道:“宋莊桐,你做個人啊。”

浴室裏的溫言渾身泛着粉紅,他任由宋莊桐用熱水濕了一塊毛巾給自己擦身體。宋莊桐帶着氣,動作有些粗魯。

毛巾蹭過的皮膚顏色都深了一倍,溫言緊咬着下唇,等到清爽和幹淨的感覺代替輕微的疼痛之後,溫言小聲說:“謝謝你啊。”

宋莊桐動作一頓,目光落在溫言後背斑駁的紅痕上,語氣可算是放軟了些。

“疼為什麽不說?”

重新把毛巾給熱了一遍,這下動作溫柔了不少。

溫言一直低着頭,脖頸處的黑發乖巧地貼着皮膚,被宋莊桐用毛巾蹭過之後又彈回原來的位置。

“冷不冷?”

溫言呼吸重了些,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不冷。”

察覺他語氣有些怪異的宋莊桐把毛巾往盆子裏一丢,伸手把溫言整個人都給扳了過來。

“溫言,你是不是哭了?”

鼻子憋紅了,臉頰憋紅了,眼睛也是紅的。

光溜溜的上半身也是紅的。

宋莊桐捧着他的臉,往自己面前一帶。

深邃的眸子緊緊盯着溫言,交纏的呼吸滾燙又暧昧。宋莊桐用冰涼的額頭貼着溫言的,語氣冷極了。

“你是因為今天那個男人哭嗎?”

溫言嘴唇都在發抖,手腕被宋莊桐反扣住,沒有任何掙紮的餘地。

宋莊桐用另一只手捏住溫言的臉頰,溫言的沉默讓他極其煩躁,他手上的力氣逐漸加大,像是想把溫言的話給逼出來似的。

結果先把眼淚逼出來了。

大顆的、滾燙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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