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番外三禮物
第73章 番外三 禮物
大豌豆一歲生日那天，好巧不巧，葉之蔭加班。
“對不起對不起，”他給許天奇打電話，“馬上就回去，馬上就回去。”
“馬上，是多久啊。”
“就，就是……”一個學生探出頭，葉之蔭做個手勢，小聲道，“對不起，我，我一小時之內就回家。”
結果，一忙便忙到夜裏十一點。葉之蔭衣服都沒換，急匆匆沖出研究所，突然一陣天旋地轉，差點一頭栽倒在地。
“糟了，”他扶着脖子，心裏滿是愧疚，“大豌豆……”拿出手機，有一個未接來電。是許天奇，葉之蔭撥回去，對方立刻挂斷。繼續播，繼續挂，他一邊重複撥打那個爛熟于心的手機號碼，一邊等出租車。這時角落裏冒出一個不悅的聲音，“阿蔭。”
“啊？”葉之蔭擡頭，路燈下閃出一個模糊的身影，向他快速走過來。許天奇黑着臉，一把奪過那個手機，“別打了，我就在這呢。”
“對……對不起。”葉之蔭低下頭，“我，我沒想到今天會……”
“加班加班加班，今天是兒子一歲生日啊，都不能請假嗎。”
葉之蔭露出為難的神色，“這個實驗，是我主持的。”
“算了，跟你說半天，你常有理。我說不過你。”許天奇氣呼呼的，“先回家，你臉都綠了，沒吃飯是吧？你還要不要命了！”
吉普車風馳電掣——許天奇新換的，他就喜歡軍隊作風的車子，葉之蔭縮在副駕駛位，膽戰心驚，憔悴着一張臉，張張嘴，“大豌豆他……”
“等不到爸爸，哭着睡着了。”
“啊……”葉之蔭頓時心如刀絞，大豌豆脾氣很軟，像極了他，時常為了一點小事兒掉眼淚。“我，我錯了，”他低下頭，“回去我向他道歉。”
“道歉沒用，大豌豆說，不要爸爸了，他要和小八在一起。”許天奇繃着臉，“他黏你，你知道的，研究所……哎，算了，反正生日已經過去了，再說什麽也沒用。”
回到家，客廳裏一盞小燈亮着。林慕坐在沙發上，板着臉兒看深夜的電視劇。“你說說你，”她壓低了嗓門，“今天是大豌豆的生日，大日子啊，怎麽就不會通融一下呢？你不知道寶寶哭的多傷心……”
“我錯了，”葉之蔭低着腦袋，許天奇見他失魂落魄，縮着肩膀，愈發顯得瘦弱，心裏老大不忍，就道，“行了行了，以後別這樣了。”抱住葉之蔭的肩膀，輕聲道，“你先去洗個澡——然後咱們去看豌豆。”
“我想先去看看他。”
“你渾身都是實驗室的味兒，快去沖幹淨。”
“好，好吧。”葉之蔭戀戀不舍地向兒子房間看了一眼，輕輕地登上二樓。許天奇嘆了口氣，林慕放下毛線球，“小許，你也別光順着阿蔭。加班加班，說多少次也不聽。”
“媽，阿蔭也是要工作的啊，再說，我也兇他了，剛才他差點哭了。咱就別——”
這時忽然“噗通”一聲，許天奇跳起來，“阿蔭？”
沒有回答。他臉色大變，沖進房間，葉之蔭手裏拿着一件睡衣，臉色蒼白地倒在地毯上，一動不動。
葉之蔭病了。
他原本身體便算不得太好，懷孕期間大傷了元氣，生下大豌豆後更是小病小災不斷。這天大半夜被送進醫院，醫生簡單診斷後說要輸液，又說，最好去看一下頸椎，許天奇抱着葉之蔭一個勁點頭，拿了把鈔票塞過去央求大夫紮針的時候下手輕一點，那大夫瞥他一眼，把錢推了回去。
點滴輸上，葉之蔭在來醫院的路上已經睜開眼睛，這會兒靠在許天奇肩頭，還一個勁問大豌豆的情況。許天奇後悔方才吼他，擦擦鼻子，把人往懷裏攬一攬，“別想了，你身體好了，寶寶才開心。”
“我是個不稱職的家長，”葉之蔭虛弱地合上眼皮，“惹得孩子傷心了……”
“他還小，什麽傷心不傷心的。等你忙完了，在家多陪陪他，他就高興了。”許天奇抱住他疲軟的身軀，“你太累了，歇着吧，明天帶你去查頸椎。”
“嗯。”葉之蔭一陣頭暈，“你也休息……”
你這樣，我怎麽敢休息。許天奇抱着omega，心下五味雜陳。一時之間突然有種沖動，跑到研究所替葉之蔭辭職。不過想到之後會被記恨一輩子，他硬生生忍住了。
第二天，許天奇給研究所的領導打電話，順便又給賀明打了一個。賀明毫不驚訝，“葉老師身體不好，應該在家休息的。”他咳嗽一聲，“這陣子特別忙，別說他一個omega，連我都覺得受不了。請他好好治療，實在不行……”
許天奇苦笑，“他的脾氣，估計你也清楚。”
“葉老師很要強，在工作上。”賀明道，“可我看他真是太累了……他最近好像在琢磨什麽事情，心事重重的。我們問，他不肯講。也可能是心理壓力過大導致身體狀态不好，小許，你多開導開導他吧。”
許天奇放下手機，葉之蔭醒了，睜着眼睛看他。他眼睛很黑，專注地看着一個人的時候，有一種特別的深情。許天奇抿抿嘴唇，趕忙走過去，俯下身，摸摸他的頭發，柔聲道，“餓了嗎？想吃什麽？”
葉之蔭搖搖頭，沙啞着嗓子，“給，給大豌豆打個電話，就說，爸爸一會兒回去看他。”
“好。”許天奇拿起手機，忽然手被抓住了，葉之蔭擡着頭，“對不起，”他一臉羞愧模樣，“我以後，不……”
“別說了，”許天奇抱住他，“不是你的錯，我昨天不該說你，別瞎琢磨了。”
大豌豆睡了一覺，已經不再生氣。“爸——爸——”他咯咯笑着，“蛋——糕——”
“他給你吃蛋糕。”許天奇笑呵呵，“他說你喜歡吃奶油。”
“我不喜歡，”葉之蔭道，“他喜歡……就特別愛給我吃。”
“孝順啊，随咱們的優點。”許天奇看着手裏的門診號碼，“等一下哈，我們排的早，一會兒就輪到了。”
“大豌豆……有什麽禮物？”
“禮物啊，可多了。”許天奇道，“我都懷疑你爸爸和你弟弟是不是把哪個商場的兒童玩具全買回來了，堆跟小山一樣。大豌豆左右為難，不知道是先玩紅色的小車好，還是先玩黑色的。”
“紅色的。”
“哦，你喜歡紅色的啊，那回去你陪他選。”許天奇笑起來，“咱媽給寶寶買了新衣服，小鞋子真可愛啊。小八吃醋了，一直在啃鞋子上的小球。”
“也給小八買新衣服吧。”葉之蔭輕輕說道，“你……給寶寶買了什麽？”
“我啊，我買了亂七八糟的。”許天奇撓撓頭發，“就是，玩具槍啊，突突突，你懂的。還有別的東西……回去給你看看，你就知道了。”
醫生診斷，葉之蔭的頸椎确實出了問題，需要按摩和療養。葉之蔭悶悶不樂，許天奇明白他擔心自己的實驗，就安撫道，“不能低着頭……那我給你搬個鋼絲床過去，你躺着，總行了吧。”
“成何體統。”
“嗐，體統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讓你躺着，你再暈倒了咋辦？”許天奇小心翼翼地倒車，“不過按摩必須做，我押着你，甭想逃。”
家中，大豌豆正在吃點心。小八蹲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啃一天中第二頓貓糧。
“爸——爸——”見到葉之蔭，小家夥高興極了，歡呼一聲，晃晃悠悠地向他走過來。許天奇趕緊接住蹒跚的大豌豆，舉起來，用胡子紮紮他嬌嫩的小臉，“豌豆，想爸爸嗎？”
“想——”大豌豆才學會幾句話，說的還不太利索，咿咿呀呀地支吾幾聲，指着桌上的一塊蛋糕，“吃，吃，吃……爸爸。”
“爸爸可不能吃，只有爸爸才能吃爸爸。”林慕不在，許天奇笑嘻嘻地講了一句。大豌豆奇怪地看着他，然後向葉之蔭伸出手，“爸——爸——抱抱抱抱抱抱——”
“爸爸現在，脖子痛，不能抱你。一會兒你跟爸爸去睡覺覺，好不好？”許天奇向葉之蔭擠擠眼睛，葉之蔭對大豌豆微笑，“寶寶乖，一會兒我們一起玩小汽車。”
“耶，耶，”大豌豆昨天剛學會了這個表達歡呼的拟聲詞，笑着耶耶幾聲，這時林慕出來，接過孫子，“小許，阿蔭，你們先去歇歇。”許天奇點點頭，拉着葉之蔭，“走，給你看個東西。”
卧室的角落裏，有一個巨大的袋子。昨天因為暈倒，葉之蔭并沒發現它。許天奇讓他先躺在床上，然後抱起那個大袋子，放在床邊。掀開，omega立刻睜大眼睛，“這是……”
一頭巨大的玩具熊，傻乎乎的笑臉，莫名地像某個人。許天奇得意洋洋，“我跑了好幾家店才找到的，怎麽樣，可愛吧？”
“可愛。”葉之蔭想點頭，頭暈提醒他，最好別做這樣的運動。他擺正了脖子，“為什麽在咱們這裏，應該給大豌豆啊。”
“這是送給你的。”許天奇抓起一只毛茸茸的熊爪子，“我出差的時候，你就把它當成我吧。”
葉之蔭笑了，“我沒那麽脆弱。”
“你都不想人家嗎？”許天奇坐在他的身邊，捏住他的一邊臉頰，嘆息道，“你瞧你瘦的——”
“想你啊。”葉之蔭側過臉，輕柔地吻上他的手指，“我當然想你了。”
“那不就是麽。這個熊跟我差不多高，就把它當成我吧。”
“可為什麽送我禮物呢？”葉之蔭迷惑，“昨天是大豌豆的生日。”
“生他的時候，你不受苦嗎？”許天奇脫了衣服，爬到床上，拉緊了窗簾。“你吃了那麽多苦……給我生了個這麽可愛聰明的寶貝兒，我真謝謝你啊，所以買個熊給你玩。”
“說起來，我也有個禮物要送給你。”葉之蔭困了，縮進許天奇的臂彎，“等一會兒，給你……”
萌萌的禮物。
這一覺睡到下午，中間許天奇起來一次，喂大豌豆吃了飯，小寶寶一個勁哼哼“爸爸爸”，他就抱了他來，晃晃葉之蔭，放進他的懷裏。
一家三口睡得很香，不，應當說是四口。小八偎在枕頭旁，大尾巴蓋在滾圓的肚子上。許天奇簡直不能再幸福，全身上下暖洋洋的，從頭頂到腳尖，每個細胞都美的直冒泡。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哎，大豌豆乖。”葉之蔭抱着兒子，“張嘴。”
大豌豆咯咯笑着，吃了小半塊草莓，“爸爸——”
“乖，真乖。”脖子依舊隐隐作痛，頭暈暈的，但是，昨天居然錯過了孩子的生日……他垂下眼睛，“寶寶喜歡吃什麽？”
“爸爸——”
“都說了，只有爸爸才能吃爸爸。”許天奇端着一碗粥走進房間，笑嘻嘻地刮了刮大豌豆的鼻尖，“爸爸是爸爸的，你不能吃哦。”
“爸爸……”大豌豆眉開眼笑，“爸爸……”
“哎，爸爸和爸爸，現在爸爸都回家啦，一會兒跟你玩車車。紅色的？藍色的？黑色的？會變形，嗚——”許天奇抱過兒子逗着，“高不高興？”
大豌豆拍着小手，葉之蔭心裏生出一種奇妙的感覺。他的孩子，和他的alpha，這裏是他的家，有他的家人。“餓了吧？先湊活吃一點。”許天奇努努嘴，“我熬的，咱家那鍋不行，回頭我買一個新的。電視上演……”
他絮絮叨叨，講起電視購物裏一款功能強大的鍋子。葉之蔭靜靜聽着，喝了小半碗，“我有樣禮物送你。”
“哦，什麽，小土豆嗎？”大豌豆笑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土豆，土豆！”
葉之蔭臉一紅，“不是。”
“我知道不是啦。那藥還是我看着你吃下去的。”
“你要是想要的話……”
“現在也不行，你那實驗，嗯，什麽項目……”許天奇對大豌豆擠擠眼睛，“豌豆以後學外語吧！當個老師什麽的，咱不學理科，天天不在家……”
“工科。”
“哦，工科，總之……”
“你把我的包拿過來。”
葉之蔭的包是一個老式雙肩包，很大，能塞不少東西。許天奇把包遞給他，他翻了翻，拿出一個塑料文件夾，“喏。”
“什麽啊。”許天奇一邊摟着兒子，一邊從文件夾裏掏了一頁，一看，立時臉色大變，“阿蔭！”
“啊？”見他神情不對，葉之蔭奪過那張紙，上面工工整整五個大字——離婚協議書。
“呀，我，我弄錯了。”三兩下撕了那張紙，他把文件夾打開，“本來要丢掉的，咦，怎麽混一起了？哦，在這裏。”許天奇心髒狂跳，“吓死我了……”
“生個孩子，我們就離婚。”以前他曾經對葉之蔭講過，現在恨不能撕了自己的嘴把那話咽回去。葉之蔭不以為意，“嗯，上個月我才下定決心……可能地方不好？不過我覺得離家近嘛，以後……”
“什麽啊？”許天奇探過頭，大豌豆的小手抓住那一疊紙，葉之蔭趕忙柔聲道，“這個不能玩！”抽出來，拿到一邊。
——購房合同。
“嗯，我眼光不太好，想請阿瀾幫忙參謀，最近他老是往外跑，我……”
“談戀愛了吧。”許天奇眼角有些熱，大豌豆摸摸他的臉，哼唧道，“嗲嗲。”
“嗯，嗯。乖。”合同上寫着兩個人的名字，現款，全部付清。“裝修我不懂，你去吧，上次那個……”
“好。”
“那個飄窗很好。”
“我知道，我知道。”許天奇湊到他的身邊，摟住葉之蔭，側過臉給了他一個吻，大豌豆立刻大笑，“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嗯，看了沒，爸爸是怎麽追爸爸的，學着點啊，小子。”許天奇吸吸鼻子，葉之蔭有些忐忑，“這個禮物……”
“好極了，好極了。我喜歡。”
“等我脖子好了，去拍全家福吧。聽同事說，有一家很好的。”
“好，好。”
葉之蔭擡起臉，“你怎麽了？”
“沒什麽啊。”許天奇扭過頭，“嗯……我過敏。”
“爸爸，哭哭……”
“不哭不哭，爸爸不哭。”葉之蔭擁住他的alpha，“我不跟你離婚。”
“嗯。”許天奇反手摟住他，“謝謝。”
——謝謝你，你是我得到的最美好的禮物。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