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月到中秋
樓下有叮當叮當的鈴聲響起。
應無意沒動,小棗自然也不動。
“報主公,婁大夫來了。”
小棗立刻東張西望,因為她聽得出來,又是那個熟悉的聲音,應無意的隐衛。
應無意按住小棗的腦袋,命令道:“讓他上來。”
“是!”
一會兒,樓梯聲響成一片,零亂而拖沓,好像有許多人奔上樓來似的。
小棗想起自己身上未着片縷,慌忙想從應無意懷中逃出。應無意按住了她,小棗只得更深的縮進應無意的大氅裏。
“又找我來,影響我生意!”一個尖而細弱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上次找你都是幾個月前的事了!”應無意回,聲音裏含着笑。
“如何?我上次合的消骨蝕魂膏用了可好”小棗這回聽了出來,實則只有一個人上得樓來,只是此人走路的聲音很奇怪,像只老鼠似的,是蹿不是走。
“甚好!”應無意含含糊糊的說。
小棗聽得那聲音已經就近在他們旁邊坐了下來。
“我那裏還有,應車騎若是還要……”
“下次再說吧,這次叫你來,是請你看看我的一個寵婢。”應無意伸手,在大氅裏亂掏,掏出了小棗的一只胳膊。
“她很容易暈倒,可我看她體格倒還算強健,是不是身體另有什麽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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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棗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交到另一只手上,那只手有長長的指甲,掐得小棗手腕皮都疼了。小棗從應無意的大氅從探出一點頭來。
“胳膊倒也算白,皮肉也細。骨肉勻婷,是個美人坯子。”
小棗的眼前一個獐頭鼠目的家夥正閉着眼搖頭晃腦,外翻的嘴唇似乎遮不住他那一口爬出來的黃板牙。小棗把頭又縮回了應無意大氅裏面。
“不過也就是個生雛兒,賣到百花樓,也值不上二十兩銀子。”
“叫你瞧她的病呢,誰讓你看她的身價了!你這棺材囊子,只會在秦樓楚館裏走動,幹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應無意笑罵,似乎和眼前這婁大夫很熟絡的樣子。
“她沒什麽病,”婁大夫說“身體好得很!有才藝嗎?是會彈還是會唱?能入應公子眼的,定是有些特殊之處。”
“沒病為
什麽總是會暈?”應無意并不回答這婁大夫的問題。而藏在大氅裏的手,一刻也不老實,一直在小棗的身上游走。
“啊,”那姓婁的手指離了小棗的手腕,惡心的長指甲在小棗的皮膚上劃過,卻又有意無意的用手指捏了捏小棗的小手,揩了點油去。“她只是有點魂不守舍,神不附體。”
小棗吃了一驚,身體猛的一抖,,好在她及時用抽回臂膀的動作掩飾了自己的驚慌。
“這是什麽病?”應無意問。
“這不是病。”
“那……”
“沒辦法治。”
應無意想了一回,“她為什麽會這樣?”
“受了驚吓?抑或傷了腦袋?”
“她似乎落過水。”
“那就對了,就是這麽回事。傷過腦袋!”
“那她永遠就這樣了?時常的昏倒?”
“這個可難說,也許慢慢也會好起來,也許終身就這個樣子了。”婁大夫眼珠轉動,“反正是閨閣女子,昏就昏吧,也不礙事,你又不用她做什麽事。”
“養着女人哪有不用的,”應無意笑得促狹,“我正是怕她在我用得着時暈了過去。”
“那也沒辦法,”婁大夫繼續轉動眼珠,“不然你買我幾丸顫聲嬌去?讓她吃了肯定興高。”
“滾!”應無意笑罵,“這號下三濫的玩藝兒只好去哄哄那些傻佬,別拿來哄我。”說着伸腿踢了一腳那姓婁的,“白叫你了,醫鬼之名,名不符實。一點用也沒有。”
那姓婁的呲了黃板牙嘻嘻一笑,早跳了起來,“應公子對婁某‘招之即來,呼之即去’,正是閻羅做派。婁某這小鬼還不一向是緊着巴結。即然應公子嫌棄婁某,婁某這就走。”說完又是一陣唏唏嗦嗦老鼠蹿過的聲音,不一會那姓婁的就下樓走了。
姓婁的才走,應無意剛才還堆滿笑紋了臉随即松弛了下來,換上了冷厲的表情。他聲音不高,“跟上。”
“是!”隐衛回了一聲。
應無意這才低頭若有所思的盯着小棗,半晌不曾開口。
小棗被他盯的頭皮發麻,卻仍然強自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天已大亮,我得回去了,屠大娘那邊還等着我呢。”
應無意掀起大了氅。小棗立即從他懷
中溜了出來,慌亂的四下找自己的衣物,見自己的衣物還堆在床頭,又掩了身體,狼狽的跑過去。
應無意沒有動,他仍然靜靜地坐在窗前,對着窗外發呆。
小棗臨走前又瞟了一眼窗前那男人背影,不知為什麽,她覺得那背影桀骜又冷酷,不似個有溫度的人。難道剛才在大氅中時,自己全是錯覺?
※ ※ ※ ※
小棗的日子從此有了改變,每天天黑後,她得去應無意的回鸾閣侍候。說侍候是真的侍候,小棗似乎是接過了原來蘭香在做的事,每日要為睡前的應無意捏肩捶腿、腿鋪床疊被,另加其它一應瑣碎事。但小棗卻并不睡在應無意的床上。
這一點一開始小棗也覺得有些奇怪。她原以為應無意這個浪蕩公子把自己弄到回鸾閣定是不會放過自己。沒想到,真的住進了回鸾閣,應無意卻幾乎完全不動她。
每到晚間,小棗都得自己去櫃中拿出絨毯在應無意床邊地板上鋪好,那就是她晚上過夜的地方了。
睡覺就是真的睡覺,應無意看上去非常冷淡,一旦上了床就悄無聲息。似乎比小棗入睡還快。
小棗開始幾天還要琢磨:既然并不要自己陪他。應無意又何必叫自己每晚過來呢?想了幾天不得要領後,小棗也就不去想了。管他呢,得過且過,她自己練功也很累。
不過,車騎府裏的衆丫頭可不那麽看,她們一個個看小棗的眼神漸漸都有些不同了。尤其是蘭香,她現在一見到小棗就笑得古怪。現在府中人人都說應車騎迷戀上了那個新來的舞姬,晚間只顧與小棗猛浪,白天做事沒了精神。
也不怪他們疑心,應無意有确很久不曾出過回鸾閣的門,連他荊州軍的政務也都因此荒廢了。
小棗知道,在她們眼裏,自己已經是坐實了狐媚的名聲,狐媚就狐媚吧,小棗根本不介意。那些女人本都不簡單,怕是都和菊香一樣,有些深不可測的背景,應大司馬把應無意一人放在重鎮荊州,本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人人道得荊州者得天下,應無意身邊沒有風波反倒是怪事。
倒是阿撫,每次見了小棗都挺高興,老遠就大聲的打招呼。她現在還在跟着梅香學規矩,小棗又要練功,兩人還沒好好談過話。
跟應無意在回鸾閣住了沒幾天,中秋到了。不過車騎府的情形比較古怪,整整一天
,小棗跟着屠大娘練習用足尖旋轉,一圈一圈,練得腳腕酸痛。腳尖上原有的舊疤磨破了,又流出血來,小棗用白绫重新把傷腳裹一遍,随口對屠大娘說:“中秋原該折桂賞月。還該分點桂花酒大家嘗嘗,怎麽到現在還漢有動靜?”
屠大娘斜了小棗一眼,“那是有雅興作詩的人家才有的規矩。你會作詩嗎?我只聽說以前舊宮中先帝每年中秋給人分桂花酒,凡得了酒的必得吟詩一句,工與不工,好與不好不論,無詩便無酒。如此可笑的規矩虧他想得出來。你以為尋常人家也有那酸興?”
小棗聽了,一時無語。
“車騎府從來不發酸,自然也從來不過中秋,除非哪天應公子興致來了。但那時,那規矩也必然特別,比如凡得酒者,必交人頭一枚。”說完屠大娘冷笑了幾聲,“到了那時,你那一杯是少不了的。”
到了晚間,小棗一邊為應無意捶着腿,一邊止不住悄悄回了頭去看窗外,一輪圓圓的月亮當空挂着,冷冷清清孤孤單單。
應無意似乎已經睡着了,小棗借着月輝,瞧了他一眼。還是醜,主要是看起來長得和旁的貴公子們不太一樣。小棗知道應無意很小便死了娘親,有傳言應無意的娘親舞姬出身,長得很美。但小棗很懷疑這話的真實性!小棗以前沒有仔細看過應無意的臉,這次算是得了機會,借着月光好好看了幾眼。好在應無意睡着的樣子很平和,也有又濃又密的睫毛垂着,安詳而恬靜,人畜無害的樣子。
“如果我現在手裏有一把刀……”這個念頭一起,小棗自己也吓了一跳。如果自己突然偷襲,眼下的情形下說不定就能得手。小棗的心髒狂跳起來,劍,那邊牆上就有一把!
小棗的手心有些冒汗,她強忍着不去看牆上那把劍。小棗并不敢掉以輕心,且不論她和應無意武功上的的差距,單是自己還得依靠應無意去接近其它仇家這一點,她也不能這麽早就對應無意下手。她和應無意之間好不容易達成了協議,得到了平衡,她可不想就此失去。
她還得忍。
應無意突然翻了個身,“小棗你去睡吧。”
小棗猛的出了一身冷汗,他沒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