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4、意鞏遲遲

小棗覺得頭皮一麻,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她原本想借花娘的名頭混進八君子的。沒想到正主居然還在這裏。

“花娘!”小棗只得硬着頭皮叫了一聲。

“喲,原來是阿鳳姑娘啊!好久不見,你什麽時候也來建康了?”花娘用誇張的大聲打招呼。手中的香帕子揮了又揮。

小棗莫名其妙!阿鳳姑娘!

花娘已經很親熱的上來挽住了小棗的手,拖着就向外走,“我還說你久不出來攬活計,以為你是生病了呢!”

“我……”

“沒關系,我們在吳郡的關系匪淺,難得你還記得來找我。這個面子我一定給!再說你能鼓能吹,有那好本事在身,還怕沒事做?我幫你想辦法,看看哪位小娘身邊有空缺。”花娘叽叽呱呱,根本不容小棗置喙。說着話已經把小棗帶出了好遠。

小棗不再多說,她已經看出花娘是有意的。

花娘帶着小棗出了八君子,還是不肯放手,又牽着她走了好長的路,一直走到一個夾牆的小巷子內,看看四下無人。才松了手。

“你果然來了!”花娘說。此時她臉拉得老長,不複剛才熱情喜樂的模樣,“你想幹什麽?”

小棗卻心中一動,什麽叫果然來了!難道花娘早就料到自己會來?八君子,是曾經在自己身上花過大價錢的。

“花娘,我确實是想找個活幹。”小棗索性順着說下去,管它呢,先穩住花娘再說。

“少來,你有應三公子養着,找什麽活兒幹!”

“我……現在實實有些窘迫,你也知道,應三公子最近買了許多姬人……”小棗哭喪着臉,“我很久沒見到他了。”

花娘突然想起什麽,“你病好了?”

“呃,”小棗有些尴尬,應無意到底讓多少人知道了自己重病的事?怎麽連花娘都知道自己病了?

花娘似在自言自語,“做這行的姑娘全都命苦,身體好也還罷了,若是身體不好時便如那路邊的狗屎,人人避之不及,唯恐沾上。”似乎有什麽勾起了她的傷心往事,她竟是不手唏噓的模樣。

小棗看着她,覺得自己接不上話。

“聽說豔娘死了,你知道豔娘嗎?”花娘問小棗,“建康城中當年紅透半邊天有紅舞姬。跟了應家二公子,也不知算是什麽身份。”她的口氣

竟似乎有些嘲諷,又有些淡漠,“死了也快有一個月了,就是你在吳郡時的事。她死後沒人發喪,應家用蘆席一卷不知埋到哪裏去了。死訊是最近才透出來。”花娘口氣中的冷淡讓人覺得有一種脊背發涼的感覺。

“應二公子還在荊州,好像這事和他沒什麽關系似的。我們這些人大約全是這般命運,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全都死無喪生之地。”

花娘說的對,都是死無喪生之地。可那又怎樣,就算死了,靈魂也還是在不停的掙紮着,并不那麽貪念那一缽黃土。那比死無喪生之地更讓人痛徹心扉。

“我……不跳舞……”

“對,身體不好就別跳舞了,那是又危險又費力的活兒。不過,我這裏近期也沒有唱曲彈琵琶的活計給你。過一陣子也許有,近期是沒辦法的。”花娘大模大樣地說,先堵了小棗的嘴。

“我也聽說了,”小棗說,“最近禁民舞樂,應家在辦喪事。但姑娘們還要吃飯對不對?私下裏……”

“沒有!”花娘答得斬釘截鐵。“都說了是私下裏的事,又怎能讓旁人知道!所得的機會有限,而且來之不易。人人都擔着幹系呢。”

“花娘,等我身體好了,去和你搭班子跳舞可好?現在給我個機會嘛。”小棗拖住花娘的胳膊輕輕搖一搖?花娘嘴上說得斬截,人卻還在和小棗周旋,顯然她不是完全沒有辦法。也許她是想要別的,錢?還是其它什麽,小棗希望她能表示出來。

“我這裏是肯定不要人了,八君子也暫時不缺女妓。”花娘并不吐口,又看看小棗略顯詭秘地說,“唉!可惜你又不是男童。若是男童反倒容易找到活計。”說完還是不勝惋惜的模樣。

“男童?”小棗莫名,“要男童做什麽?”

“當挽郎啊!應司空下喪需要三十挽郎的事你不知道嗎?”

南鄭的習俗,人死了出殡,要請挽郎來牽靈柩唱挽歌,挽郎年紀要小,多在青春年少,而且相貌要美。選起來難免挑挑揀揀。若是帝王後妃死了,挽郎是許多世家子搶着當的,因為這是晉身的好機會,可得高官厚祿。

何、應家族這樣的人家請挽郎則比較特殊,一來有官位在身,掌控着實權,想巴結的人自然不少。二來死者本人身份有限,又不能選身份高的人來當挽郎。于是常從民間搜尋一些英俊有才華的少年來充任挽郎。而貧家子弟自然也是趨之若鹜,哪怕以後能在這些豪

族大家附翼成為小吏,也是難得的機會。

花娘的臉瞬息萬變,剛才還悲凄的臉色立時消失不見,只見她的香帕子掩了嘴笑,“其實建康城中才剛選過一回挽郎,如今又要選,真是這些小倌倌的好機會。我看他們一個都要有出息了。”

“誰在為應家選挽郎?”小棗随口問。

花娘真個是笑得花枝亂顫,“這事你可沒辦法打馬虎眼,因為不僅僅是看相貌,也不僅僅是聽嗓子。主持為應家選挽郎的是何丞相,他自告奮勇在朝堂上攬得的好差事。因為這差事,何丞相就可以一個一個讓那些年輕的小倌倌脫了衣服!該摸就摸,該捏就捏,任他作為。據我所知,今次這些待選的挽郎,全都得先去何丞相的生日宴上唱過祝壽歌才行。何相這下子有豔福了!”花娘越說越笑得厲害,自己在那裏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

小棗愕然,原來何弼居然還有如此喜好,難怪他何家人丁不旺。可看花娘好笑成這樣,不免也解頤一笑,這似乎真的很可笑。,未唱挽歌,先唱壽曲,這麽荒唐的事,也就只有何弼那老賊才想得出來。

好不容易花娘止住了笑,“算了,”花娘揮揮她的香手帕,“對你說這個沒用,你急切間又長不出鳥來。我還有事忙呢。你的事我放心上了,你也別再來八君子找我,你這人怪惹眼的,讓人看見不好!等過一陣子平靜了,我再想辦法給你找點事做。”

“謝謝花娘,千萬別忘了我啊!”小棗說,放開了拉着花娘的手。

“不會!”花娘還是那笑模樣,“你是我見過最好的藝妓。對你,機會總是有的。”

機會不是白白得來的,小棗又一次看到八君子那看不見的手。花娘不是随随便便來和自己閑談的,她是有意透這些消息給自己的。小棗清楚,那個八君子總是在自己身後揮動着一只大手,似乎想通過自己達到某種目的。這個目的從某些方面是與自己的目标不謀而合。

小棗坐在空蕩蕩的航船上時一直在想這件事情。不知為什麽,她想到了蘭香,那個最終成了應無意棄子的女子。小棗想,自己似乎也已經成為了某些人的棋子,他們利用着自己,最終不知想達到什麽目的。但有一點很顯然,他們想要某些人死,而這些人的死與小棗的目标重合了。

八君子背後的人到底是誰呢?為仇還是為利?他們為什麽選擇了小棗?

小棗覺得不能多想,因為她清楚的知道,被人利用的

人最終也一定會成為棄子。就和蘭香一樣。而小棗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成為那枚棄子。

如果八君子那樣嚴密的組織,想殺了自己這樣的小卒應該很容易吧。還有如今南北對峙的複雜局面,一切都是未知。

得快,一定得快了!小棗對自己說,趕在八君子還沒打算對自己下手前,趕在還沒有山河易色前,能殺一個是一個。

她想得太專心,沒有注意到,河岸上一個男人此時獨立在雨中,只戴了一頂笠帽。一襲青衫早已被雨水沾濕,他卻似渾然不覺。他看着順流而下的航船,眉頭深深的結成一個節。本就深陷的眼睛眶裏,目光更是深不可測。

“主公,”一個笠帽蓑衣的身影靜悄悄出現在這男子身後,“都殺了,跟着小棗姑娘的人全都殺了,一個沒留。”

男子巋然不動。

“別的倒也罷了。就怕大司馬那邊會起疑心。”

“等真的起了疑心,事情也都結束了。”

“那……萬一到時候出現危險,屬下要不要出手幫忙?”蓑衣男子試探着問。

“不,不要暴露自己。”男子飛快回答。想了一下又補充,“見機行事吧。”

“是!”

“我希望等我回來的時候,這裏的一切已經結束了,幹幹淨淨的結束了!”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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