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要比季昕淮成熟很多, 小麥色的皮膚上有許多細小的傷疤。

陸雲挽像是沒看到那把量子槍似的,向楚玄舟靠近,輕輕地将下巴搭在了少年的肩上。

楚玄舟的半邊身子都緊繃了起來。

攝政王戴着的由超纖維制成的手套, 比人魚的皮膚還要冰冷。

可被他手觸碰到的那塊皮膚, 卻像是濺了火星似的燙。

「所有物」這三個字就像是一枚炸彈, 随着陸雲挽的聲音落在了楚玄舟的心上。

……陸雲挽是站在帝國頂端的攝政王, 他權傾星際,擁有無數財富、權力,但是他卻在今天說「我是這位先生的所有物」。

明明知道陸雲挽只是開玩笑,但楚玄舟的呼吸還是亂了起來。

他的話像一把鑰匙, 打開了楚玄舟心中那扇隐秘地、從未開啓過的門。

陸雲挽像是一顆耀眼恒星,他遠在天際。

但這一刻楚玄舟卻意識到,哪怕是恒星也可以被擁有……

陸雲挽的話音剛落,眼前這群人類看他的眼神裏多了幾分厭惡。

在星際時代,選擇出賣自己、依附于人魚的人類并不是少數, 宣西星黑市裏尤其多。

他們憐憫這樣的人類,更瞧不起這樣的人類。

衆人看向陸雲挽的目光,忽然變得暧昧起來。

“你?!”剛才從機甲模拟機裏走出來的季昕淮瞪大了眼睛,“不可能, 你, 你不是剛……剛才贏了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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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承認自己剛才輸給陸雲挽了的季昕淮,憋了半天才将這句話說出來。

這個時候攝政王大人已經入戲了。

陸雲挽的語氣裏滿是遺憾,他有些不舍地看向機甲并自嘲着說:“這只是一架模拟機。”

他的話只說了一半, 可在場人都明白了陸雲挽想表達的意思。

“也是……”沉默一會後, 不知道是哪個人類小聲嘀咕, “駕駛機甲除了技術以外, 更需要精神力。我們人類精神力低微, 能夠駕駛機甲的只是鳳毛麟角。”

拿槍指着陸雲挽的人忽然瞪了他一眼,而季昕淮則忍不住反駁:“哪裏低微了?陸雲挽不是滿格嗎?”

下一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後,季昕淮立刻「呸!」了一聲,嘴裏直呼晦氣。

與此同時,站在陸雲挽對面的人忽然用精神力探了過來——他在檢查眼前這個人類是不是真的精神力低微。

按理來說陸雲挽應該露餡了。

但為了防止被喪屍發現的異能者,早就學會了如何隐藏自己的異能波動。

舉着量子槍的人類,只能感受到一股低到可以忽略不計的精神力。

他慢慢将手中的武器放了下來。

陸雲挽忍不住在心底長舒一口氣。

但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季昕淮卻再次繞過同伴走了過來:"你可以試着報考帝國軍校,機甲理論相關專業。”

陸雲挽笑了起來,他輕輕地在楚玄舟的肩上蹭了幾下,然後在離開的那一瞬,用溫柔到不可思議的語氣對季昕淮說:“我只做這位先生想要我做的事。”

聽到這裏,人類看向他的目光已全是厭惡。

只有楚玄舟在這一瞬間生出了一種隐秘的快感:陸雲挽的語氣實在是太真實了,讓他差一點都誤以為真。

在下等人魚星球長大的他,并沒有逃避自己的內心。

楚玄舟必須得承認,自己的确對陸雲挽說的話産生了期待。

……

星艦彙入星河,宣西星灰色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舷窗外。

陸雲挽取下面具,視線與楚玄舟的在半空相遇。

少年的目光格外透亮,好像一眼就能将自己看穿似的。

陸雲挽的背後忽然一涼,他意識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如果今天在宣西星被槍指着的人是原主的話,他一定會把那群人都殺了,而不是像自己一樣為了保命說這些有的沒的!

主角會懷疑我嗎?

陸雲挽的心立刻忐忑了起來。

找補,必須找補。

他一邊飛速在腦內計劃着,一邊慢慢将戒指從手指上取下,放在了手旁的白瓷盤中,然後忍不住笑着看向楚玄舟。

“殿下,您知道季昕淮是誰嗎?”

楚玄舟沒有想到陸雲挽會忽然提起這個名字,他停頓了幾秒如實搖頭。

陸雲挽伸出手指輕輕地撥了撥盤中的戒指,并随着那陣悅耳的輕響向楚玄舟走去。

他一點一點将面具從少年的臉上取了下來,随手丢掉了一邊,接着俯身耳語:“殿下聽說過「人類起義軍」嗎?季昕淮就是其中一員。”

“哦……不只是他,剛才的那群人類都是。”陸雲挽的話裏滿是笑意。

陸雲挽話裏的信息大得吓人。

許多年前帝國就已經頒布發令,要求調查出這群人的真實身份,并剿滅他們,甚至于陸雲挽還是這件事的主要負責人……

聽陸雲挽的話……他似乎早就知道了這群人的組成,并且沒有一點剿滅他們的意思。

“攝政王大人,您早就知道這些?”果然,楚玄舟忍不住問了出來。

陸雲挽輕輕聳了聳肩,他後退幾步,松松地抱着手臂斜依在了巨大的落地舷窗上。

星艦的舷窗的透明度遠高于玻璃,甚至沒有一點反光。

陸雲挽所倚靠的,正好是位于前進方向的一塊舷窗,它并非垂直于地板,而是微微向外傾斜。

從楚玄舟的角度看去,陸雲挽就像是将要墜入星空,被宇宙吞噬一樣。

陸雲挽慢慢閉上了眼睛,他沒有回答楚玄舟的問題,而頗為愉悅的笑了起來,并啞着聲音對少年說:“殿下,您看哪怕這樣恨我的他們,也會下意識以我為例子,反駁有關天生人類羸弱的指控。”

哪怕陸雲挽已經成為了「比人魚更人魚」的攝政王,他依舊是無數人類心中最特殊的那個同族。

楚玄舟一步一步朝陸雲挽走了過去。

就在他将要走到陸雲挽身邊的時候,攝政王忽然睜開了眼睛。

和剛才平靜的敘述完全不同的是——此時陸雲挽的眼眸中又一次染上了幾絲熟悉的瘋狂與期待。

他緩緩将手攤開在身邊,享受着随着星艦一起向下「墜落」的過程。

“當心——”楚玄舟忍不住說道。

陸雲挽搖了搖頭,他連看都沒有再看少年一眼,只是自顧自地說:“他們選擇以這種形式來反抗,其實是對我還懷有希望與一點期待。但是殿下您說,如果有一天他們知道今天那個自甘堕落的人類就是我,會不會氣到瘋掉?”

他的話讓楚玄舟意識到了一件非常恐怖的事——

陸雲挽似乎是在借毀滅自己的方式,殘忍地傷害對他心懷期待的人。

又或者是将他們不切實際的期待打碎。

陸雲挽微微仰頭,眯着眼看向頭頂的星空。

這一刻的他,看上去有些孤獨。

楚玄舟忍不住向他靠近,甚至想要給他一個擁抱……

但陸雲挽卻在這個時候打開了光腦,下一秒一行行細密的文字出現在了光屏上。

“季昕淮,帝國軍校,大學四年級。”

除了他之外,楚玄舟還看到了許多熟悉或者陌生的名字,他們遍布帝國的各行各業。

——陸雲挽果然擁有人類起義軍的詳細名單!

所以陸雲挽究竟想要做什麽?

熟悉的恐懼感又一次襲了上來,眼前的陸雲挽忽然變得無比陌生。

藏在「攝政王」光環下的陸雲挽,似乎比世人見到的更加神秘。

《人魚帝國》裏的人類起義軍為了人類尋求平等,後期他們也成為了楚玄舟的助力之一。

陸雲挽現在說這些,一來是為了自己剛才的行為找補,二來還想借題發揮一下,提醒楚玄舟一定要重視人類,并為自己死遁之後的美好生活鋪路。

至于原主列名單的目的……也非常單純。

他單純是為了将這群人一網打盡。

陸雲挽緩緩向前俯身,他如分享秘密般對楚玄舟說:“殿下,千萬不要真的和那群蠢貨一樣輕視人類。”

“人類沒有人魚那樣堅硬的骨骼和皮膚,更不能适應高溫、極寒、有毒氣體的極端環境,但我們還是憑借自己的力量活到了現在,”陸雲挽在楚玄舟的耳邊說,“人類從來都不是蝼蟻。”

“所以我必須将他們斬草除根、一個不落。”陸雲挽冷冷地說出了原主的終極目的,将自己的人設圓了回來。

但少年的注意力卻并不在最後那句話上——如果楚玄舟沒有記錯的話,這似乎是陸雲挽第一次将自己歸類為「人類」。

他說話時的聲音很輕,語速稍快,說完那句話就回到了舷窗邊。

——陸雲挽又變回了那個「比人魚更人魚」的攝政王。

要不是一邊的光屏還明亮着,楚玄舟甚至會以為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

帝國軍校每一位畢業生,都會被分去不同的軍團。

當着楚玄舟的面,陸雲挽将季昕淮要去的軍團改成了自己名下的、位列星際第一的那個。

這樣方便他和楚玄舟合作!

“您不是要殺了他嗎?”看到這一幕,楚玄舟下意識問。

“是啊……”陸雲挽笑着關掉了光腦,他轉身輕輕将手貼在舷窗上,看着外面飛逝的星河對楚玄舟說,“殿下,那群人類單純又愚蠢,無論是對我,還是對他們自己都懷着不切實際的期待。”

“您說如果給他權力,他會不會成為自己不齒的人……成為星際上第二個我?”

在陸雲挽的口中,身為起義軍一員的季昕淮成為了他的新玩具,一個有關于「人性」的試驗品。

明明陸雲挽沒有表達出任何一點對季昕淮的欣賞,但楚玄舟的心中還是忽然生出了濃重的危機感。

甚至于恐慌。

他不想讓陸雲挽欣賞別人,想要陸雲挽的眼裏只有自己……

楚玄舟的視線落在了光屏上,他第一次背着陸雲挽,将上面的名字全都記了下來。

作者有話說:

季昕淮忽然開始狂打噴嚏:你們談戀愛關我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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