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比什麽?怎麽又比了?”

董桂紅急沖沖走過來, “小顧,別跟他比了,你不了解這孩子,他就是願賭不服輸, 比完打麻雀, 他要是輸了,還得再賭其他的, 沒完沒了。”

“是, 小顧,雖然穆炎是我兒子, 但我說句真話, 他還真是這個德行,從小就會為了點小便宜耍無賴,他贏了別人能幹脆,別人要是贏了他, 那能被他纏死,就跟那打不死的屎殼郎一樣。”

村支書瞪了一眼想要說話的兒子,而後對顧長逸露出笑臉,“我宣布,這場賭約你贏了, 穆炎放在桂紅那的五塊錢,你拿去就行了。”

“宣布什麽啊宣布, 爸, 我們倆打的賭跟村裏可沒關系,您沒資格宣布。”

穆炎從穆晖手裏把彈弓拿過來, “大兄弟, 我去給你找個彈弓, 咱倆一起上山接着賭吧?”

“小姑夫,我的彈弓給你!”

壯壯興沖沖跑過來,還沒走到跟前,就被他媽一把抓住,“給什麽給,你小姑夫被無賴粘上了,你還給他送彈弓。”

“小姑夫肯定能把無賴打的不敢再無賴!”

穆冰瑩笑了,從小侄子手裏接過彈弓,遞給旁邊的人,“我們可以跟着上去?”

“可以,沒什麽不可以。”顧長逸笑着接過彈弓,拉着皮帶試了試張力,又接過壯壯身上背着的小袋子,裏面裝滿了挑好的石子,“你幫我拿着,我們一起上去。”

穆冰瑩拎過來,舉起火把準備走,她媽和她嫂子圍了過來。

“瑩瑩,你怎麽不跟着勸,還支持他上山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穆炎是什麽人,真要上山了,說不定到天亮都比不完,那山裏那麽多東西,可有的比了。”

“你們都別跟着了,這麽能說,跟上去肯定會把我們的麻雀全給吓跑了。”穆炎精神抖擻,上山是比打彈弓,不是比打槍,他自信得很,這次必然穩贏!

顧長逸突然看向穆炎旁邊的穆晖,“你也跟着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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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晖一怔,“我也去比?三個人怎麽比?”

顧長逸:“聽冰瑩說,以前你在村裏都是第一第二名,今天沒應贏成,損失了很多工分,我再出五塊錢,我們一起去比賽,你和穆炎一組,我一組,就打三局,三顆石頭,誰打得準,誰贏? ”

聽到這話的人全都一愣。

“哈——哈哈哈!” 穆炎又笑了起來,“大兄弟,你這人是不錯,想送錢給我們,怕傷我們自尊心還繞這麽多彎子,行,你這個姐夫我是相當認可了!”

穆冰瑩冷哼一聲: “長這麽大沒見你叫過我一聲姐,一見着有便宜,姐夫就叫上了。”

“他這就是管錢叫的姐夫,在他眼裏,錢有一百種叫法,哪裏是叫的小顧。”王雨娟心疼,這五塊錢剛贏回來,眨眼就要送出去了,真是白高興一場。

“我們兩個人一組,就是有六顆石頭,你三顆石頭,這剛開始就很不公平,不能這樣打賭。”穆晖搖了搖頭,“我今天雖然損失了一點工分,但你給村裏提出的捉蛙方法,以後能讓全村人,甚至全公社的人,全縣城的人,每個人一年多掙好幾百工分,我看似是輸,其實是贏了。”

穆炎立馬推了推他,“說什麽呢,人大兄弟當咱們是自己人,跟咱們玩,請咱們抽煙呢。”

“你就是個潑皮無賴!”董桂紅罵了一句,又道:“穆晖是個好孩子。”

“我覺得你們不行。”顧長逸瞥了一眼兩人,“多讓你們三顆石子,都不一定能打得中麻雀。”

場面瞬間靜下來。

穆冰瑩忍着笑往後退了一步,下一秒穆炎就沖了上來,氣勢洶洶指着顧長逸,“你!你行!剛才我還想着多讓讓你,現在,哼!今天小爺我就讓你看看什麽叫神弓手!”

穆晖也不說了,從旁邊弟弟手裏接過彈弓,同樣一副等着教顧長逸做人的樣子。

董桂紅看向女兒:“小顧這是不是在村裏憋壞了。 ”

穆冰瑩笑了笑,“走吧。”

全村人的注意力本來就在顧長逸這邊,離得近的人都聽到了兩人的新賭約,聽到了顧長逸的挑釁,離得遠的人就算沒聽清楚,問個幾句也就知道了 。

村民本來就是哪裏有熱鬧往哪裏擠,這會剛獲得了新的捉蛙辦法,正興奮着,回去也睡不着,一看有熱鬧可看,還是小顧弄出來的熱鬧,頓時全都拿着火把上山。

山道蜿蜒曲折,一簇簇火把接連往上走,離遠了看,就像是一條火龍在山間游蕩。

穆溪村的後山是山脈外沿,就算到了夜裏也不會有大型動物和具有傷害力的動物出沒,但要是再往裏走,穿過樹林,到達山脈深處,就危險了。

夜晚的山上,空氣裏散發着泥土的清香,蟬鳴繞耳,樹葉嘩嘩作響。

到達野竹林前面,穆炎回頭放低聲音說:“你們都站遠點,不要都跟得太近,否則麻雀全都被你們吓跑了。”

村民們自覺停下腳步,都是從小在山裏跑着長大的,對于山裏的動物,都很了解,知道該怎麽樣避免打擾它們。

再說停在這裏,有這麽多的火把照着,根本不耽誤觀看,誰贏誰輸,打沒打中,都能看得很清楚。

穆冰瑩提着石子,跟着三人一起走進野竹林。

三人在路上就商量了比賽規則。

穆炎穆晖先打,一人打一顆後,顧長逸打,以此類推,打上三局,誰打落的麻雀多,就算誰贏。

進了竹林,電燈一照,便看到竹子梢葉裏藏着很多灰褐色的麻雀,它們正在沉睡,有幾只被燈光照醒了,睜開眼睛往下看,但依然一動不動,待在原地。

穆炎早就将石子放在皮帶上,慢慢擡手,對着林梢拉弓,手一松,一顆石子朝着上方飛過去,‘砰’地一聲,砸中麻雀,随着一只麻雀落下,幾乎是一瞬間無數竹葉嘩嘩落下,剩餘麻雀撲棱着翅膀逃跑,空中傳來叽叽喳喳的慌叫聲。

“中了!”穆炎跑上前,撿起一瘸一拐的麻雀,“穆晖你上,這次正好可以用上你的獨門絕技,多打兩只下來。”

然而一次打完,不能馬上就接着再打,因為麻雀飛跑了,要再往裏面走,重新找一處地方,等她們走了以後,驚跑的麻雀才會回到原來栖息的枝頭。

穆冰瑩擡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人,月光灑在他身上,襯得他冷硬的側臉多了些柔和,臉色不但沒有一絲緊張,走起路來反而還有些閑庭信步的感覺,任誰都能看出來他很悠閑。

“怎麽了?”顧長逸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湊了過去,幾乎緊貼媳婦的胳膊,“替我緊張?”

“你都不緊張,我緊張什麽。”穆冰瑩擡頭輕聲道:“我覺得你能行。”

顧長逸放慢腳步,壓低聲音:“我肯定特別能行。”

穆冰瑩輕笑出聲,“前幾天都沒發現你這麽自信。”

“噓——話怎麽這麽多。”穆炎停住腳步,指着前面的穆晖,“看好了,穆晖一出手,以後你見了我們倆人估計再也擡不起頭,得繞着走。”

穆冰瑩:“你話也不少。”

兩人停住腳步,看到穆晖從随身袋子裏掏出兩顆圓潤的石子,一起放在彈弓皮帶裏,瞄準目标,兩顆石子‘嗖’地飛了出去,樹葉嘩嘩作響,夜鳥陣翅高飛,空中落下兩只受傷的麻雀。

“啊哈哈哈!”穆炎小跑上前,撿起還在掙紮着要起飛的麻雀,一齊拎到顧長逸面前,笑聲極其張揚,兩旁不停傳來竹葉飒飒聲,這一片的麻雀都被他的笑聲吓跑了。

“一次發兩顆石頭,打下來兩只鳥,百分之兩百命中率,看傻眼了吧?哈哈哈哈!我看你這次還怎麽贏!”

穆冰瑩都開始心生佩服了,看着穆晖道:“厲害。”

話音落下,就感覺旁邊傳來灼熱的視線。

穆冰瑩下意識轉頭,就發現男人直接拿起了彈弓,瞄準天空,手臂一松,石頭呼嘯而去。

她急忙将手電筒打向空中,看見他發出去的那顆石頭,準确擊中了并排在一起的麻雀,一石二鳥。

穆冰瑩剛想發出驚呼聲,卻發現還沒完。

兩只麻雀的身體受到的沖擊力遠遠超出她們的想象之外,被石子擊中後,身體同時在一條線上傾斜,又撞到了另一只正在逃跑的鳥,三只麻雀相撞在一起後,同時往下落。

穆炎張大了嘴巴:“我操——”

穆炎瞪大雙眼: “哇——”

穆冰瑩又感覺到心髒加速,渾身血氣上湧,下意識看向男人。

顧長逸撥了撥彈弓的皮筋,狀似随意問:“還行?”

“厲害!”穆冰瑩回答完覺得不夠表達內心受到的震撼,使勁點着頭,又道:“特別厲害,我長這麽大,沒見到過像你打麻雀這麽厲害的人! ”

看着媳婦眼睛閃發着光,裝滿了繁星的倒影,顧長逸勾起嘴角,“這些都是小意思。”

“大兄弟,你也太牛了吧!”穆炎嘴巴依然張得能塞顆雞蛋進去,“你都不需要找地點,就那麽随手一打,一石三鳥,打的還是正在亂飛的鳥,不是不動的鳥,你這打哪裏學的本事?我簡直佩服死你了!”

穆晖把三只麻雀撿回來,臉上同樣寫滿了佩服,“你是怎麽打的?是練打槍練的多,玩彈弓就能玩的好嗎?但是我們村裏民兵隊也有槍,他們經常練槍的人,玩彈弓根本沒這麽厲害。”

“是不是三只?小顧是不是打了三只?”

“我剛看的很清楚,穆晖兩顆石頭打了兩只,小顧一顆石頭打了三只!”

“這就叫那個,百步穿楊,一石三鳥啊!”

站在後面的村民們全都跑了過來,個個都激動得不行,尤其是男人們,不管是老的少的,看着顧長逸的眼神都是放着光。

年紀大一些的,都經歷過除四害,那時候成天打麻雀,練了一身打麻雀的本事,正因為懂得多,才更知道顧長逸剛才的動作有多厲害,想要打一只正在飛的活麻雀,他們都得瞄上好半天,一般還都打不中,得浪費好幾顆子彈和石子,才能勉強打中。

他這随便一打,直接就打中了三只!

活了幾十年,從沒見過他這樣的手法。

村裏最厲害的穆晖,是前後村出了名玩彈弓最厲害的人,練了十來年,才練出來發兩顆石子,打中兩只鳥,這就夠奇的了,真沒想到,還能見到更奇的!

“怪不得沈先生說你是軍中絕無僅有,我今天才算見識了什麽叫絕無僅有!”穆德厚難得情緒外洩,激動地滿臉通紅,他年輕時天天跟着公社的人除四害,最知道女婿這手法有多厲害。

“我們打的給我。”穆江波跑上前,從穆晖手裏接過三只麻雀,這一看,更覺得吃驚,“這三只麻雀居然全都好好的,一只都沒傷到!”

村裏男人們全都圍了過去,越看越驚訝,剛才打着電燈照,還以為是顧長逸打出去的力道很大,才讓三只麻雀撞到一起落下來,但現在看這三只麻雀眼睛清醒,尤其是在穆炎手裏三只的對比下,更是顯得格外精神,沒一處受傷。

“這是怎麽回事?”村支書想了半天, “難道是收着力了?不會吧?打麻雀還能收着力?那怎麽能打中?還一次中三只!”

“城裏現在已經不建議捉麻雀了。”顧長逸收起彈弓,“都是野麻雀,有這麽多同伴在,放了還能活。”

“放了?”穆炎立馬把麻雀收到懷裏,“要放放你那三只,我這三只已經飛不動了,放了活不了,哎等等,不比了?這才剛第一局,兩邊都打了三只,才打了個平手。”

“人家一顆石子打下來三只,我們兩個人,三顆石子,打下來三只,還好意思比輸贏?”穆晖也把彈弓收起來,“顧大哥,你贏了。”

這話立馬得到一群村民附和:

“穆晖說得對,勝負還用再比?你臉皮再厚也比不下去了吧?”

“再比下去也是平手,你又不會發兩顆石子,更不會一石三鳥,再比下去也是平手。”

“那可說不定,我們起碼次次能中一個,他不一定次次都能中三個。”穆炎揣好麻雀,又拿起彈弓,“再說,打賭是看結果,過程再精彩,他再怎麽厲害,結果要是沒我們打得多,那就是我們贏。”

村支書氣道:“你個潑皮無賴!”

“你說得很對。”顧長逸不但沒覺得穆炎煩,眼裏反而露出幾絲欣賞之色,“這次賭約,算你們贏,天太晚了,這麽多人動靜太大,要是把裏面專門在夜間覓食的動物引來了,對大家不安全。”

“算我們贏了?”穆炎臉上立馬露出笑容,“算就算,我可不會覺得不好意思,五塊錢,五塊錢獎金給我!”

“給給給!瞧你那出息樣。”董桂紅拿出先前穆炎交給她的五塊錢,遞給穆晖,“穆晖,你拿着,你們贏了。”

穆炎沖上去把五塊錢接過來,嘴角剛咧到耳後根,忽然認出來,這就是他拿出來的五塊錢,頓時笑不出來了。

忙活一晚上,他以為賺到了,結果兜兜轉轉,賺到的錢,還是他自己的,這還不算,他還把自己這五塊錢,分一半給穆晖!

“我不服——”穆炎突然又嚎了起來, “天還早,要不然我們再打個賭?”

村支書終于忍不住,上手朝着小兒子後腦勺拍了一巴掌,“回去!”

“哥,把它們放了吧。”穆冰瑩還記得顧長逸剛才說的話。

“好。”穆江波把三只麻雀松開,麻雀頓時撲棱着飛走,沒有一點受傷的樣子。

“回……”

穆冰瑩剛張口,臉色突然一頓,聽到了一道不屬于人群發出的動靜。

“有動靜!”

穆炎叫了一聲,還在讨論顧長逸是怎麽一石三鳥的村民們,立馬止住口,戒備看向四周。

“四點鐘方向,灌叢裏。”

顧長逸盯着他說的方向,擡步就要往前走。穆冰瑩急忙拉住他,“小心,還不知道是什麽,大家都沒帶工具上來。”

“是野豬!”穆炎十來歲就抓過野豬,對它的叫聲非常深刻,“婦女帶着小孩趕緊下山,我們斷後!”

“怎麽還有野豬!野豬怎麽跑這裏來了!”

“別啰嗦了,快走,那野豬發起瘋來,胡亂撞人,不咬死人不罷休的!”

“瑩瑩!瑩瑩快走!”

“你們下去的人,趕緊去村支部拿槍和長矛上來,我怕後面的人走得慢,那野豬再突然沖出來。”

穆冰瑩被母親拉着走,一直擔心回頭看着家裏人。

不僅顧長逸沒動,她爸和她哥也留在後面斷後。

村支書擔心望着四點鐘方向:“原來已經有野豬跑到外圍來了,我說村裏莊稼最近怎麽老被折騰。”

“爸,她們都走了,剩下咱這麽多男人,要不然咱們別走了,等工具拿上來,把這東西給宰了!”穆炎突發奇想,看向人群中最高的男人,“大兄弟,噢不,姐夫,咱再打個賭?”

村支書:“什麽時候了!還想着打賭!”

顧長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穆晖,“怎麽打?”

他本以為只有穆炎這一個好苗子,但剛才看到穆晖發兩顆石頭的技巧,有些詫異,詫異的不是能打兩顆石頭,這種小技巧軍隊裏不少人都能做到,他詫異的是穆晖在夜間的視力強于大部分人,臂力也很不一般。

圍攻野豬,确實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在危險面前,人會暴露一切,可以看清一個人的膽魄,勇氣,機智,毅力,團結性,還有軟弱,卑劣,等兩面性東西。

“打野豬用不着這麽多人,最多留下六個人就夠了,人多野豬亂撞起來,說不定造成更多傷害,咱們行動起來還得顧着其他人。”

穆炎從小就帶人抓過野豬,覺得自己有發言權,也最适合指揮,“像我爸這麽大年紀的人都趕緊走開,不但幫上忙,很有可能是累贅,就留下我,姐夫,穆晖,江波哥,穆奇哥,偉強哥,咱六個人就夠了。”

“然後我繼續跟穆晖一組,江波哥肯定是要跟你一組,穆奇哥跟偉強哥,你們倆自己選,咱兩組人,誰最後制服野豬,就算誰贏,賭五包紅牡丹香煙,怎麽樣?”

顧長逸點點頭,“可以。”

“別瞎胡鬧!”村支書退得遠遠地,都不敢喊得太大聲,怕裏面的野豬沖出來,“你們要抓野豬我不反對,但是不能打這個賭,一旦打了,過程中肯定要争強好勝,這太危險了,小顧,不能打賭。”

“爸,人家姐夫都同意了,您都反對一晚上了,沒一個您反對成功的,您不嫌累麽?”

穆炎推着父親往山下走,接着沖旁邊的人揮了揮手,“火把都插在地上,你們趕緊下山吧。”

“支書!工具拿來了!”

先跑下山的幾個人,拿了槍和長矛等工具跑上來,“槍裏沒子彈了,自從民兵隊解散以後,公社就不給咱發子彈,只有長矛,鐵鍁,鐵釵這些,還拿了繩子。”

“行行,都給我,你們趕緊走。”

穆炎接過工具,分給剛才點到名的人。

“小顧,江波,你們一定得注意。”穆德厚不放心囑咐,将火把随着其他人一起插到地上,“我們不走遠,就站在山道口看着你們,要是弄不過那野豬 ,就趕忙叫一聲,不要争強好勝。”

穆江波點了點頭。顧長逸道:“好的,叔。”

周圍的人都退去了,火把全都插在地上,照亮空地。

顧長逸拿到的是一把長矛,随着幾個人一起往四點鐘方向走。

灌叢中傳來野豬吭哧進食的動靜,不知道是抓到了真的吃到不想走的食物,還是察覺到了外面人太多,有一定的危險,所以才躲在原地不動。

幾人剛走到跟前,正想撥開灌叢,野豬突然向右邊沖出去,一排灌叢瞬間被它踏爛,草葉亂飛。

這突然的動靜吓了大家一跳,緊接着穆炎就拔腿往前跑,“追!”

趁着火光與月光,看到了那是一只體型壯碩,體重大約在三百斤左右的大野豬,身上長滿了鬃毛,四蹄飛快,如果不是周邊有蘿藤時不時拌住它,讓它行動受阻,光憑人的兩條腿,不可能追得上它。

“砰——”

穆炎拿着鐵鍁一把拍在野豬的後背上,野豬頓時發出一聲嘶吼,往前跑得更快了。

“這樣不行,我們哪裏跑得過它,要不了多久,咱就體力耗盡了。”

穆江波說完,穆晖點了點頭,跑到中間把大繩子拿過來,“一頭綁在樹上,另一頭兩個人拽着,然後再去追野豬,把它往繩子這邊追,追過來了,拉繩子的人就往野豬脖子上套。”

“我跟江波哥力氣大,我倆來拉,你們追。”

“行,就這麽幹。 ”

顧長逸全程沒說話,聽從指揮,幫忙把繩子栓到大樹上系緊,再接着與其他人一起去追野豬。

追了兩圈,除了被野豬拖着繞,仍然沒有把野豬追到繩子那邊。

眼看大家都出了一身汗,體力急速下降,顧長逸停住腳步,舉起長矛猛地抛擲出去。

野豬察覺到危險,長聲嘶吼,踏着四蹄加快速度,但長矛并沒有像它以為的一樣往它身上戳,而是超過它,‘铮’地一聲插在了地上,直接擋住了他的前路。

野豬急促收緊前蹄,迅速調轉方向,竄出了灌叢,往空地跑去。

“哈——哈哈——姐夫,還是你厲害啊!”穆炎頓時來了精神,感覺體力迅速恢複,朝着野豬追去,“就是擲矛的準頭不行啊!要是能像剛才你打一石三鳥那麽準,咱就已經結束了,你就贏了,可惜啊可惜,哈哈哈哈——”

穆晖: “少說點話,你也不嫌累!”

“不累,不累,馬上就有野豬肉吃了!”

幾人追出灌叢,終于看到了那頭大野豬的廬山真面目。

豬嘴上長着一對長長的獠牙,獠牙向上翻卷,極其發達,背上鬃毛根根豎起,眼神兇狠,已經快被他們激怒,看到前方的繩子,知道那是捕捉自己的兇器,猛踏豬蹄,朝着另一頭拉着繩子的人沖過去。

穆江波和穆晖早已算準了野豬會直接沖過來,雖然緊張得直咽口水,但還是沒忘記一邊放繩子,一邊拐着彎繞着大樹躲。

随着兩人拐彎的痕跡,繩子在幾棵樹上繞了一圈又一圈,阻攔野豬的腳步。

等它反應過來,周圍已經全都是繩索,憑它的體型,絕對會被繩索的高度勒住脖子。

前方野豬剛放慢腳步,穆炎就追了上去,擡起鐵鍁猛地砸到了它的頭上。

野豬頓時仰頭長嘶,一對卷曲的獠牙在月光下顯得恐怖不已,讓人看了打心底發寒。

趁着野豬被拍得短暫發暈,又有幾個人追上去,拿着手裏的農具往野豬身上打,鐵釵戳中野豬的眼睛,空氣裏頓時多了血腥味。

野豬因疼痛徹底發狂,回頭沖撞開離得最近的人。

顧長逸及時拉了一把穆炎和穆奇。一時得意的兩人,麻痹大意,即便被拉走,小腿也沒能逃過,被長長得豬嘴與獠牙頂得發痛酸軟。

山裏響起一長串髒話。

野豬用另一只完好的眼睛辮路,不顧脖子被繩索勒住,憑借一身蠻力掙斷麻繩,掙不斷的便用發達的牙齒撕咬,朝着躲在大樹後面的穆江波和穆晖沖過去。

兩人慌忙跑到另一棵更粗的大樹後面。

“砰”地一聲,大樹被野豬撞得劇烈搖擺,樹葉嘩嘩作響。

野豬變得更加面目可憎,但這點疼痛奈對皮糙肉厚的它來說,算不得什麽,蹄子在地上狂踏,又繼續朝着後面那棵掩藏着穆江波和穆晖的大樹沖去。

“砰——”

野豬沒有撞到大樹上,穆晖手裏搬着一塊大石頭,在它沖撞過來之前,直接砸到了豬頭上。野豬再次發出長嘶,豬臉變得血肉模糊,疼痛讓它停住腳步,空氣中的血腥味愈發濃郁了。

“幹得好!”

穆炎不顧小腿疼痛,提着鐵鍁沖上去,對着豬頭“嘭嘭嘭”拍了數不清多少下。

一下比一下用力,一下比一下起勁,野豬終于承受不住,被拍得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幾人松了口氣,穆炎停下手,撐着鐵鍁木柄喘氣,轉頭對顧長逸露出笑容,“姐夫,這最後還是被我們制服了啊,該我的五包煙還是得到我手裏,你不行啊!”

顧長逸看向其他人,“站遠點。”

別的人還沒動,穆江波先朝着遠處跑開,接着穆晖和剩下的兩個人也跑了。

雖然不知道顧長逸為什麽要那麽說,但是之前一石三鳥還在他們的腦海裏,非常清晰。

剛才村支書都說了,他是軍中絕無僅有的人才,在這個關頭說的話,絕對不會是随便說說,肯定是有一定用意。

“都跑了幹什麽?是把這野豬給我一個人了?”穆炎拍了拍豬背,一臉得意,接着下一秒整個人就被頂到半空中,發出一聲尖叫:“我靠——”

野豬智商很高,在遇到難以逃脫的危險時,會躺下裝死,很多人都會被騙過去。

等到對手掉以輕心後,野豬便會瞄準時機,出其不意反擊逃走。

“抓住!”

顧長逸沒有選擇攻擊野豬,而是朝着穆炎伸出長矛。

穆炎反應很及時,雙手牢牢抓住長矛頂端,還沒松口氣,就看到野豬張着帶血的牙齒,朝着它撲過來,驚得下意識發出慘叫。

頓時,整個山林裏都回蕩着穆炎慘烈的叫聲,圍在外面的人聽了焦急不已。

幾人已經跑到中間去,他們離得太遠,根本看不清裏面的戰況。

穆冰瑩等人回到村裏,聽說穆炎又抓着顧長逸打賭,留在山上要抓野豬,擔心得要命,久等不來,便和嫂子一起往山上走去。

她們聽說村裏的男人們都等在山口,想要一起過去看一看,總比待在家裏盲目擔心強。

結果剛走到這邊,就聽到裏面傳來凄慘的叫聲,标志性的音質,讓大家都認出來這是穆炎的聲音。

但這種叫聲跟他平時在村裏一驚一乍不一樣,明顯是帶着真切的恐懼,一聽就知道他是真的遇到了威脅生命的危險,發自內心的恐懼害怕,才會這樣叫。

穆冰瑩臉頓時白了,村支書也吓得手腳打顫。

穆炎受到危險,其他人定然不會好到哪裏去。

人群突然被扒開,穆冰瑩擠到前面,看到村支書手裏的槍,上前奪了過來後,大步往山裏走。

“冰瑩!”

“瑩瑩!”

“進去救人!穆炎!”

村支書急出哭腔,帶着在場所有村民往裏走。

“別再鬼叫了。”

幾人已經聚集到了一起,穆炎正一邊鬼叫,一邊拿着鐵釵往野豬身上戳,他的鐵鍬沒有一丁點用,還是鐵釵最管用。

剛才他幾乎是命懸一線,真的以為要被咬住咬去半條腿,膽子都快被吓破的時候,緊握着的長矛突然将他整個身體舉向高空,接着他和長矛就形成了一條抛物線,被抛擲到安全地帶。

他吓得冷汗直流,發現除了屁股摔得痛了點,胳膊腿全都好好的還在,腦子裏第一時間想起了村裏人說顧長逸力氣大的事。

真的大!

穆炎由衷感嘆并佩服。

不但佩服顧長逸力氣大,對顧長逸方方面面都佩服得五體投地,輸得心甘情願,這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畢竟野豬一旦咬了人,就死都不松嘴,要麽咬斷,要麽咬死為止。

穆炎握着兩條腿,劫後餘生松了口氣。

等再回到中間,野豬又倒在了地上。

他怕再發生撞死的事,提起鐵釵便沖了過去,打到現在還沒來得及跟顧長逸說聲謝謝。

想到這,穆炎頓時松開鐵釵,回頭撲通一聲對着顧長逸跪下,整個人向前撲倒在地上,“再世恩人哪!!!”

顧長逸往旁邊走了兩步,避開他的頭頂。

“你這是給小顧折壽呢?”穆江波都沒力氣去扶穆炎,踢了踢他的屁股,“起來,出息。”

顧長逸忽然朝山外看去。

地上的穆炎止住一半的嚎叫,猛地起身朝野豬看過去,“吓死我了,我聽到了動靜,還以為它又裝死。”

“好像有人上來了,肯定是穆炎叫的太吓人,村裏人擔心找上來了。”穆晖撿起地上的繩子,“我們把野豬拴上,正好一起擡下去。”

穆冰瑩找到幾人,看着顧長逸和大哥安然無恙站在樹林裏,白着的臉才有了一絲血色。

但她此刻的模樣,卻驚住了幾人。

一襲白襯衫,臉色慘白,鬓邊的發絲随風亂飛,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手裏卻提着槍,眼神就像是要上戰場赴死的女将軍,堅毅果敢。

顧長逸喉嚨發澀,接着忽然一笑,擡起腳步走了過去。

他這次不打算再忍,也不打算再管別人怎麽看,他想要走過去,緊緊抱住她。

“啊——我操——”

剛站起來的穆炎再次驚叫出聲,提起鐵釵就抛擲出去,結果連裝死又複活的野豬尾巴都沒碰到,眼睜睜看着野豬朝着穆冰瑩沖撞過去。

野豬剽悍兇猛,蹄子重重踏在地上,發出轟隆隆的聲音,這次它拼盡全力,打算殊死一搏。

穆冰瑩提槍上膛,扣下扳機,卻沒子彈發射出去,才發現這是個空杆槍,心裏頓時一跳,剛有些血色的臉頓時又白了。

野豬血肉模糊的臉在眼前逐漸放大,她想要躲開,卻發現雙腳已經僵直發軟,根本不停使喚。

“瑩瑩!躲開!”

穆冰瑩心髒疼得快要炸裂,耳邊傳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看着野豬呲牙咧嘴,已經開始認命。

忽然,額前發絲被風掀起,顧長逸的背影出現在眼前,他緊急剎住腳步,在地上側滑出深刻的痕跡,濺起泥葉亂飛。

不等穆冰瑩松一口氣,顧長逸就朝着野豬迎面沖了上去。

野豬張着獠牙,渾身充滿了狂暴的戾氣,勢要将前面的人頂飛,再用犬齒狠狠咬碎,不死不休。

顧長逸不躲不避,直接抓住野豬凸出來的嘴巴,不等它用獠牙攻擊,便翻身一躍而上,踩在野豬的後背,拔出随身軍刀,猛地刺向野豬後脖頸。

野豬仰天長吼,發出今晚最凄慘的叫聲,脊髓被切斷,雙眼緩緩失去焦點,‘砰’地一聲,倒在地上,再無生息。

顧長逸順着力道翻滾而下,單手撐地,穩住身形的一刻,擡頭看向遠處的穆冰瑩。

兩人視線交彙,夜色無邊,萬籁靜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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