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穆冰瑩臉更紅了, 垂着眼睑看着勾在一起的手指,連看都不敢看他。

“這麽容易害羞?”顧長逸沒有放過她,拿出裝着結婚證的小布袋,低聲道:“我們現在是名正言順。”

穆冰瑩伸手想奪過來, 他卻舉高手臂, 身高本就懸殊二十來厘米,這一舉瞬間讓她更夠不着了, 左右看了看兩邊, 她們正站在走廊裏,幸好沒什麽人, “不要再耍流氓了, 快出去。”

顧長逸低笑着,将小布袋裝好,“好,回家再耍。”

穆冰瑩瞪了瞪他, 轉身往外走,步子邁得又急又快。顧長逸咧了咧嘴,撫摸放在胸口袋子裏的結婚證,一顆心變得無比踏實,大步追上媳婦。

出來以後, 看到村幹部們正在跟一個穿着白襯衫黑褲子的男人說話,看穿着打扮, 像是個領導。

等在外面的人, 也看到了她,連忙擁簇過來。

“瑩瑩, 拿好了?辦好了沒有?”

“快讓我看看, 哎呀, 我們家小妹終于嫁出去了。”

穆江波推了推媳婦,“你說什麽話?”

“我不是那個意思。”王雨娟興奮道:“我是高興瑩瑩嫁得好,再說女孩子總是要嫁人的,可不就是總算嫁出去了麽。”

穆江波:“你別講話了。”

董桂紅滿眼期待,又問了一遍,“瑩瑩,領好了?”

穆冰瑩看着家人着急的表情,點了點頭,“都領好了。”

在場的人全都露出了笑容。

顧昌巍看向兒子,“結婚證了?拿出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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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有什麽好看的,你們又不是沒有。”顧長逸沒拿,要不是顧着人多,還會跟他爸說,您不但有結婚證,連離婚證都見過,而且還都擁有了,有什麽好稀奇的。

但知道這樣的話,沒人的時候能說一說,在人面場,是絕對不能打這樣的趣兒。

顧昌巍沒轍,知道繼續說下去,也聽不到什麽好話,看向親家道:“這孩子,還寶貝上了。”

穆家人聽到這話,心裏別提多高興了,結婚證都這麽寶貝,還愁不寶貝他們家女兒?當即不吵着要看了。

董桂紅正想說,是回去,還是去國營飯店吃個飯。

穆德厚突然站出來,笑着道:“瑩瑩,這是你二哥,是前村大爺爺的二孫子穆敬廷,就在這民政局上班。”

穆冰瑩心裏訝異,面上沒有表現出來,看向旁邊站着的領導樣男人,笑着打了招呼,“二哥。”

穆敬亭也露出笑容,“我比你大上十歲還不止,小時候都沒怎麽見過你。”

“剛才人家民政局領導能同意,是敬廷在後面聽到了這事,聽到了咱村的名字,特地出來給蓋章簽字了,所以才能領的這麽順利。”

村支書滿臉是笑,他是知道族長的幾個孫子都很有出息,知道大孫子剛調到市政府上班了,但剩下幾個孫子光認識,根本沒什麽來往,都不清楚具體在哪個單位。

以前見面只是客客氣氣打聲招呼,人家跟他們拉的距離是很遠的,連點邊都不讓他們沾,更別說蹭光了。

沒想到今天居然主動幫忙,還主動出來跟他們打招呼。

更重要的是,還說讓他們去家裏吃飯呢!

他們本來心裏直打鼓,還以為是沖着小顧父親來的。

後來一聊,對方提起了祠堂族譜的事,才知道原來村裏的事傳得這麽快,一天時間就傳到了市裏。

穆敬廷就是聽說了村裏祠堂被砸,族譜都被撕了,他們不但沒鬧,還陪着一起來市裏,甘願做擔保,他才願意管這件事,幫這個忙。

這簡直就是老天爺突然降下來的驚喜!

以前他們拎着東西,怎麽攀都攀不上的關系,居然就這麽緩和了。

這讓村幹部們既慶幸,又懊悔,懊悔這麽多年扭扭捏捏,更覺得從今以後得真正做到不能偏頗,才能追上時代的腳步,讓穆溪村越來越好。

“謝謝二哥幫忙。”穆冰瑩回頭看向顧長逸,“這是我對象顧長逸,長逸,你都聽到了吧。”

“聽到了,謝謝二哥幫忙。”顧長逸學着媳婦的話,從口袋裏掏煙遞給對方。

“在工作,不抽煙。”穆敬亭笑着伸出手拒絕,看向村幹部們,“快到晌午了,一起去家裏吃個飯吧。”

“這……”村支書看了看顧長逸父親,又看了看同族侄子,驚喜來的太突然,以前他們厚着臉皮去蹭飯都不一定蹭得到,今天突然有兩撥他們平時要上趕着讨好拉關系的人,搶着請他們吃飯,一時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穆德厚露出笑容:“孩子才剛領證,剛才親家也說了,想讓一家子吃個團圓飯,我們今天就不過去了,改天再去家裏看看。”

“那你們去吃團圓飯,我們就不跟過去了,先去敬廷家裏看看。”村支書:“剛才敬廷說了,他爸也在,好久沒坐在一起說過話了,我們幾個人先去那邊,等你們吃完飯了,我們再在民政局這裏見。”

董桂紅暗道,難得有眼力見,嘴上笑嘻嘻道:“那就晚上再見吧,敬廷,我們今天就不去了,要去冰瑩以後住的地方看看,路遠,還沒去看過。”

“我要去姐夫家裏!”穆炎站到顧長逸身邊,“爸,你們去吧,我跟冰瑩走。”

村支書怕這個不着調的小兒子去了給冰瑩丢人,“你去算怎麽回事?跟我走!”

穆炎搖頭,“我不去,拖拉機你們開走,我要坐姐夫的軍車走。”

村支書:“我就知道你是沖着軍車去的,不行,你跟我走,別去給冰瑩丢人。”

顧昌巍笑着道:“這有什麽丢人的,孩子要去就去玩玩。”

顧昌巍一說話,其他人都沒意見了。

村支書拉着穆炎好一頓囑咐,才一起往外面走。

顧長逸來的時候就跟他爸說過,領完證兩家人一起吃個飯。

這個兩家,讓顧昌巍黑閻王似的臉,笑容一上午壓都壓不住。

這個兩家,另一家只可能是他。

果然大兒子還是最重視他,顧昌巍立馬就讓勤務員去食堂,讓大師傅幫忙準備一桌菜,等他們回去。

因為知道領完證要去家裏,所以是開了兩輛車來的,但覺得顧長逸覺得兩輛軍車停在民政局門口太顯眼,把車停到了後面。

穆家人除了穆冰瑩,都坐上了親家的車。

一車除了司機,最多坐五個人。

所以嚷嚷着要跟着去的穆炎,只能跟着小倆口往另一輛停車的地方走。

“不是我想打擾你們倆,我剛才也沒預料到這種情況。”穆炎平時的性格,決定他是一個非常有眼力見的人,人家小兩口剛領了證,正是該膩歪的時候,突然多了一個他,他自己都不好意思。

但沒有辦法,剛才是先看着他爸拖拉機走的,他現在想走也地去了,“你們等下想做什麽就做,當我不存在就行了,我會盡量降低我的存在感,看見什麽都不會出聲,不會打擾你們。”

“你閉嘴。”

穆冰瑩本來沒覺得什麽,結果被他一句接一句的,又不敢擡頭看顧長逸了,仿佛看了他,就是在暗示什麽似的。

顧長逸就喜歡看穆冰瑩羞惱的樣子,眼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一點都不耽誤往前走。

“穆炎,你之前是在公社學卡車?”

“啊,哦,是啊。”

“那你會開車?”

“……不會,常文棟那王八犢子,給我攪和了,我剛給師傅累死累活幹滿三個月雜活,方向盤還沒摸着,就被趕出來了。”

“……”

穆炎看顧長逸不說話了,快步追上兩人,“姐夫,怎麽了?”

“沒怎麽,你坐後面。”

顧長逸打開副駕駛車門,看向穆冰瑩,“要我扶你嗎?”

“不用。” 穆冰瑩又想到之前他突然在後面‘扶’她的事,抓住扶手,回頭道:“你去駕駛座,我自己上得去。”

顧長逸笑了,“我怕你抓不住掉下來,等你上去我再走。”

穆冰瑩看了一眼正撇嘴的穆炎,沒有跟他争執,快速爬上車,等坐穩了背後豎起的汗毛才緩緩平複下來。

真怕他當着人面,做出一些讓不能被人看的行為來。

她看向窗外,發現顧長逸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眼裏露出那種壞笑,不等她說話,就繞過車頭,打開駕駛座的門,利索上車,發動車子,雙眼看向窗外的後視鏡,兩只骨節分明的手飛快轉着方向盤,渾身散發着認真的,讓人難以移開視線的氣息。

“姐夫,你好酷啊!”

後面傳來穆炎的崇拜驚呼聲,穆冰瑩才發現自己又不知不覺盯着他看入神了,連忙坐直身體,紅着耳朵看向窗外。

一路上,說好會安靜,會降低存在感的穆炎,因為顧長逸上車倒車的帥氣,勾起他對車子的喜歡與憧憬,叽叽喳喳問了一路的專業術語,車內氣氛倒是沒那麽讓人喘不過來氣。

大約半個多小時,前方出現一道威嚴的大門,大門中間的橫梁上挂着一顆碩大的紅色五角星,門口崗亭上有軍人提搶站崗。

車裏忽然安靜下來,穆炎都受到這氣勢影響,變得安靜如雞。

穆冰瑩知道這大概是以後要住的地方,此時想要熟悉環境的心情,勝過受到這種威嚴氣勢壓迫的感覺。

車子一路開進大院,綠植成蔭,大路兩旁蓋滿了兩層樓房,樓房外面都用水泥刷過,家家戶戶門口都帶着花園,有人種花,有人種菜,生機勃勃。

正是晌午吃飯時間,路上停了不少軍車,有不少人隔着車窗沖顧長逸招了招手,大多都是年輕男人,看着與他年齡差不多大。

但是顧長逸進了大院,仿佛就變了一個人,臉上沒什麽表情,就算是回應跟他打招呼的人,也只是稍微點了點頭,有的連頭都不點,車速降都不降,直接開了過去,眼神冷漠。

但是時而看向穆冰瑩的時候,眼裏的冷漠便會瞬間消散,被笑意與溫柔填滿。

進了大院,還開了十分鐘左右,左右前後兩排樓房都消失了,拐進另一處院子。

這裏的院門口又出現一個崗亭,有哨兵駐守。

大院和外面兩層小樓房還不一樣,地上鋪得是修剪整齊的綠色草坪,樓房是更有設計感的洋房,外牆粉刷的是淡淡的暖黃色,二樓突出來一排白色石砌陽臺,大約有兩三米寬,是穆冰瑩和穆炎在電影裏都沒看過的建築,感覺非常不一般。

車子停在最裏面的一棟二層洋房,兩邊院門口依然是綠草坪,沒什麽花花草草,看着很簡潔。

院子裏面,門廳挑高氣派。

氣派得穆炎吭都不敢吭一聲。

氣派得穆冰瑩呼吸都亂了。

剛進大院門,看到兩邊的二層小樓房,她已經覺得有壓力了,但是經過細細觀察,看着那些門口的菜園花園,欄杆上挂着的紅辣椒,大蒜頭,攤開曬着的海魚蝦米,還有晾曬的衣服鞋子,都很有生活氣息,她的心就慢慢踏實下來了,覺得房子再好,也還是要過正常日子的,只是環境不同罷了。

然而等進了這棟院子,看到這裏面的環境和房子,瞬間又将穆冰瑩剛建立起的自信心推倒了。

她不知道該怎麽在這樣的房子裏生活,這是連幻想都沒幻想過的房子。

“只是房子看上去新一些。”

後腦突然被溫熱覆住,穆冰瑩轉頭對上他的視線,一時忘了後面還有穆炎,忘了推開他的手。

“這是軍區總部,人多住的地就大,很多心思不明的人會混進來,所以就把一些說話有用的人分到了這個院子裏,大家的日子都一樣,沒什麽區別。”

顧長逸看媳婦難得乖乖地讓他摸,忍不住多摩挲幾下她的頭發,“再說,這裏是我爸住的地方,你要是不自在,我們就申請房子,因為我跟你說的事還沒有确定,所以只是暫時住在這裏,要是能确定下來,我們就會離開這裏,去我跟你說過的海邊。”

“不急,我只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房子,有點沒反應過來。”穆冰瑩是第一次看到實物,但是看過的書裏很多有描寫過宏偉的建築,稍微多一點時間,便能消化這種沖擊感,“你不用着急,不過,叔叔,他會不會不喜歡和我住一起?”

“他?他估計天天在家燒香拜佛祈禱你能住在這裏。”顧長逸打開車門下車,繞了一圈,打開副駕駛的門,“下來吧,他們都已經到了。”

穆冰瑩緩了兩口氣,慢慢下了車,一轉頭看到穆炎還在車裏愣神,擡手敲了敲後車窗。

穆炎一激靈,終于醒過神來了,忙着打開車門蹦下車,一下車就發現腿軟,差點連站都站不住,不想讓自己覺得太丢人,抖了抖腿,笑道:“姐夫,我今天真是開了眼了,都說冰瑩找了個好對象,不知道究竟有多好,這看到你家的條件,可把我吓壞了,我還算見過世面的,要是村裏那些人來,估計嘴巴張得能塞下好幾個雞蛋,合都合不攏。”

“都是住所罷了。”

顧長逸也不多說,走上前推開院門,側身看向穆冰瑩,“歡迎回家。”

這一句話,這四個字,瞬間讓穆冰瑩有了幾絲歸屬感,眼裏瞬間出現笑意。

她擡頭看向二樓的陽臺,想到顧長逸當時對房間的描述,心裏萌生一種難以言訴的情緒,就好像離他更近了,要走進他的世界了。

穆冰瑩一步一步朝他走近,在他含笑的眼神下踏進院門。

進了廳門,傳來嫂子的笑聲。

屋內空間非常大,地面鋪滿了暗黃色對襯菱形塊瓷磚,不是光如明鏡那種走上去打滑的,而是古樸典雅的啞光,走廊與客廳餐廳都挂着镂花吊燈,牆上衛生線以下鋪滿了黑褐色護牆板,餐廳擺着一張同色系實木餐桌,家具并不多。

客廳很大,比她們家三間堂屋還要大,擺着一組黑色皮沙發,家裏不見書櫥挂畫,許是時局還沒真的好轉,擺設偏于簡潔,但是沙發後面有一排櫃子,裏面除了相片,軍用器械模型,就是酒瓶,茅臺居多。

顧昌巍和穆家人不知道在聊什麽,彼此都笑得滿面紅光,不見任何尴尬和冷場。

“你們到了。”

“哎,你們來了,快過來坐。”

王雨娟到底是經常去市裏,雖然公婆丈夫也在笑,但是細細觀察,還是有些緊張局促,不如她放松自在。

穆冰瑩剛想走過去,顧長逸就道:“你們先聊,我帶冰瑩去樓上看看房間。”

顧昌巍:“也好,去吧。”

董桂紅也不起身了,笑着道:“你們去吧,我們剛才都看過了。”

“穆炎,你去坐着喝杯水。”

顧長逸回頭說完,往樓梯邊走,“我們先上去看房間。”

都這麽說了,穆冰瑩就沒再往客廳走,轉身跟着顧長逸往樓上走。

踩在實木樓梯上,腳下發出沉悶的聲音。

就兩個人了,穆冰瑩有點緊張。

二樓起碼有四間房間,還帶一個客廳,一進來就看到客廳牆上挂着一幅相框,裏面是四個人,三男一女。

顧長逸的臉還有些青澀,穿着一身綠軍裝,沒帶軍帽,嘴唇抿成一條線,眼神冷漠看着鏡頭。

站在他左邊的男孩,穿着白襯衫,長相突出,與顧長逸的風格不同,是非常漂亮的突出,眉宇間帶着一絲文氣。

站在他右邊的男孩,長相風格就跟顧長逸有些像了,但又比他陽光,是四個人裏面唯一露出一排白牙的人。

站在三人前面的女孩,長頸薄肩,哪怕從照片裏也能看出來與普通人的姿态不同,長相古典柔和,但是眼神和顧長逸一樣,冷漠自信,看上去不是很好接近。

“這是飛躍,我二弟,這是銳進,我三弟。”顧長逸又指了指女孩,“這是我小妹,我們結婚結得快,還沒來得及通知他們,以後能見到。”

穆冰瑩由衷道: “你們家的孩子長得都很好看。”

顧長逸看着她,“我們倆以後要是生了孩子,會更好看。”

穆冰瑩也看着他,打量他的長相,不得不說,要是不出現意外,孩子确實長得不會差。

“我們等下去照相館拍張照片,大院裏就有,拍完了放大尺寸,挂在這裏。”顧長逸指了指旁邊空着的地方,然後又指向走廊另一邊,“走,我們的房間在那。”

我們兩個字,又讓穆冰瑩心頭微熱。

他僅用幾個字,用非常自然而然的語氣說出那幾個字,就逐漸打消了她對這個家的陌生感。

顧長逸擰開門把,推開門,站在門口等着她。

穆冰瑩走過去,在門口停住,往裏面看,陽光鋪灑在棕紅色木地板上,寧靜而溫暖,确實如他所說,房間的陽臺,光線很好。

不用走進去就能看清房間全貌。

一張黑色的床,寬度大約在一米五左右,上面鋪着軍綠色床單,被子疊成豆腐塊擺在床尾。

兩個黑色床頭櫃,分別擺着臺燈,牆邊擺了一排細雕衣櫥,至于靠門這邊,只能看見一半書桌,書桌也是黑色的,似乎和床是一種材料,上面蓋了一層玻璃。

除了細雕衣櫥好像是新放進去的,整個房間都充滿了男性氣息。

穆冰瑩往後退了一步,擡頭道:“看好了。 ”

顧長逸挑眉,“這就看好了?櫃子裏面還有給你買的東西,陽光也還沒看,進去啊。”

穆冰瑩搖搖頭,“不用了,都看到了,等,等辦完事再進……啊!”

話剛說一半,腰就被他突然攬住。

她剛感覺到他胳膊上傳來的熱度,就發現兩人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上蓬勃的肌肉,熱度一陣一陣從他身上傳過來,直往她心口鑽。

先前還覺得他手臂熱,現在才知道什麽叫熱,感覺整顆心都快融化了。

“你,你松開!”穆冰瑩想推開他,發現根本推不動,就想把他的手臂拉下來,卻摸到了他手臂上緊繃的線條,就像燒熱的鐵一樣,又硬又燙,一碰就忍不住收回手,更別說長時間放在上面推他了。

顧長逸不但不松開,突然傾身,用空着的另一只手臂,穿過她的腿彎,将她橫抱了起來,幾乎與她額頭貼着額頭,低聲道:“進洞房了。”

穆冰瑩微微避開他灼人的視線,手根本不知道往哪裏放,還沒找到合适的位置,男人就真的動了,一步一步往裏走,走的步子一點都不像他平時,邁得距離極大,倒是像在刻意學她邁的一步距離,慢慢地,緩緩地,走進房間裏。

這對穆冰瑩來說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等進了房間,撲棱着雙腿想下來,卻被箍得很緊,越掙越緊。

她終于忍不住擡頭看他,“已經進來了。”

“我帶你仔細看看。”顧長逸抱着穆冰瑩,氣息沒有任何變化,繼續着之前的步伐,走到床頭,眼睛一直看着她,“他們都覺得一米五的床有點小,想另外打一張新床,我不同意,我覺得小一點好,這樣我們兩個睡在一起就可以挨得很近,你說呢?”

穆冰瑩下意識看了一眼床的寬度,又急忙收回眼神,“你說了算。”

“那不行,怎麽能我一個人說了算,我們得商量着來。”顧長逸抱着她轉身,讓她不得不面對床頭,視線無法躲避,“你總喜歡害羞躲,床要是大了,你躲的地方就多了,還是窄點更好,要是你實在不喜歡這張床,我們就換,換個一米寬的,怎麽樣?”

穆冰瑩耳朵從來沒像此時此刻這樣燙過,仿佛一碰就會化成熱水流走了,她無法直視床頭,往左躲會埋進他的胸口,往右看,也避不開整個床頭板,只能往上看,盯着上面的白牆,總算好過一些。

偏偏顧長逸還嫌不夠,幾乎要咬着她的耳朵說話了,一定要讓聲音傳到她耳朵裏,“你覺得怎麽樣?換還是不換?”

酥麻順着耳根傳到肩膀,心髒都在發着顫,穆冰瑩咽了咽口水,“随……随便……不是……可……可以。”

“我們真有默契。”顧長逸在穆冰瑩耳邊低聲笑了,看着她耳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又無聲掀起唇角,抱着她走到衣櫥邊,“這是我媽讓人送來的,她說我的房間太冷,不是冷暖的冷,是說我的房間不像新房,沒有你的氣息,所以送來了這種看起來比較柔和的衣櫥。”

他稍微擡起頭了,沒有貼在她耳邊,穆冰瑩也稍微好受那麽一些,看着衣櫥,不像看着床那樣暧昧,會讓人不自覺想躲閃,渾身發燙。

她嘗試開口,終于能正常說話了,“很好看,你不是讓我看裏面的東西,放我下來?”

“就這樣看,抱着你,你正好可以一伸手就碰到把手,很方便。”顧長逸說着就往前走了兩步,把她送的更近。

穆冰瑩又開始撲棱腿了,“我站着也能一伸手就能碰到門把手。”

“抱着更方便。”

顧長逸掂了掂她。

輕微失重感瞬間吓了穆冰瑩一跳,不但老實了,還下意識伸手抓住了他的軍裝領子,“你別掂!”

顧長逸将她抱穩了,“不掂,你乖一點,我就不掂。”

穆冰瑩都快喘不上來氣了,不是心髒病發作時的那種會昏厥的喘不上來氣,而是被害羞鬧的。

她實在不知道,怎麽剛領完證,顧長逸就變得這麽鬧人,她沒有經驗,也沒跟別的女孩聊過這樣的事,掙又掙不脫,除了老老實實,像他說的一樣,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顧長逸:“開櫃子。”

穆冰瑩沒法,伸手打開櫃子,入目是兩套挂起來的睡衣,白色短袖睡衣睡褲,上面開滿了小花,不用吸氣就能聞見清香,另一套是黑色翻領睡衣,也是短袖,但是褲子很長,比白褲子長了好一截,垂到了櫃子裏,還疊了好幾層。

衣櫃下面擺了兩雙塑膠拖鞋,一雙黑色的,一雙粉色的,粉色的上面還鑲了一個蝴蝶結。

“衣服我都洗幹淨了,你随時可以穿。”顧長逸盯着穆冰瑩的表情,不出意料,看見她臉上慢慢染上紅暈,眼睛看着衣櫥裏面,不回他的話。

顧長逸并不介意,一邊抱着她,還能一邊打開旁邊的櫃子,“這裏是新做的被子,新毛巾,浴巾,枕巾,我選了兩種窗簾顏色,你要是覺得不好看,等你進城,我再跟你一起去市裏最大的供銷社挑。”

他現在似乎是真的在給她介紹房間了,看完櫃子,抱着她轉身,面朝着牆邊的書桌,“白瓷水杯新買的,我還買了一個花瓶,大院裏的花,你有喜歡的可以盡管采,不會有人來找你麻煩,要是都沒你喜歡的,你可以在我們房間的陽臺上種你喜歡的花,如果覺得地方小,還有後花園,只是後花園朝北,陽光沒有那麽好,不過不用擔心,我可以把前院的草坪都鏟掉,再用籬笆圍起來,你就有了大花園,可以盡情種你想種的的花。”

穆冰瑩聽着聽着,渾身滾燙慢慢轉化成陽光般适好的溫度,就像是躺在溫水裏徜徉,渾身毛孔都在無形中張開,舒緩适意。

顧長逸抱着她,走到門口,推開裏面的一扇門,“這是衛生間,以前是有浴缸的,但我嫌麻煩,耽誤事,就讓人拆掉了,但我準備再讓人裝回來,裝好了以後,我們可以一起去僑彙商店買精油,再種一些玫瑰花,你每天晚上可以泡個澡,不過你得記得,在你心髒沒治好之前,水溫不能過高,泡的時間也不能很長,我在家不用擔心這點,我會陪你一起泡,我不在家,你就得自己注意了。”

看着衛生間裏成雙成對的臉盆,牙刷,牙杯,毛巾,再聽着他的話,穆冰瑩剛才眼淚都快溢出來了,一聽到後面,說一起泡澡,眼淚頓時又自己收了回去,掙紮着要下來,“抱這麽久,你該累了。”

“是差不多該累了。 ”

顧長逸話是這麽說,手下力氣一點都沒松,氣息也絲毫不見紊亂,倒是腳步不再像之前一樣刻意地慢慢走,大步離開衛生間,走到靠牆的書桌邊,将穆冰瑩放在桌子上,然後兩只手撐在她的兩側,抓着桌沿,俯身看着她,“親一下。”

穆冰瑩還沒回應,他的唇就落在她的額頭上,別說再想拒絕都晚了,是根本沒有拒絕的機會,她一轉頭看到門還敞着,推了推他,“門都沒關,別鬧了。”

顧長逸笑了,“我們現在名正言順,在自己房裏,做什麽都不怕,要是有人來打擾了,我們也不用不好意思,是來的人不對,居然打擾新婚小夫妻。”

他說的理直氣壯,穆冰瑩平時腦子一轉,就能讓人說不出話,這會不知是腦子轉速變慢了,還是怎麽地,想了一圈,都找不出可以反駁他的話來。

“好了,不鬧你了,我們去看看陽臺。”

這句話簡直是赦令,穆冰瑩一直垂着的雙眼裏露出欣喜,終于肯擡起頭。

結果剛擡頭,還沒對上他的視線,他突然又欺身過來,穆冰瑩慌忙躲避,溫熱的唇落在了她的唇角,柔軟燙人。

穆冰瑩渾身瞬間緊繃,壓抑下去的熱度也瞬間像是井噴一樣,從心底朝着她的頭頂上湧,鎖骨,脖子,耳根,臉龐,全都紅了,紅得像是熟透的蜜桃,輕輕一碰,就能感覺到她熟得已經軟化了。

顧長逸清晰感覺到了,眼底深如墨海,握着桌沿的手,手指關節凸起,指甲泛白,玻璃上的白瓷杯蓋都在輕顫。

穆冰瑩受不住了,偏頭躲開,順着玻璃往下滑,雙腳落地一陣發軟,本就落在他的包圍圈裏,這一軟就倒進了他的懷裏,頓時有些欲哭無淚。

頭頂上方傳來輕笑聲。

顧長逸扶着媳婦的胳膊,幫她站穩,握住她的手,笑道:“不鬧了,我們去陽臺看看。”

穆冰瑩緊繃着一口氣,被他拉到陽臺,直到風吹來,這口氣才随之松懈。

陽臺空間寬敞,整體形狀是拱形,最右邊有一株老樹,樹梢垂在陽臺邊成蔭,如果放一張矮桌,配上矮凳,夏天乘涼喝茶,隔着樹蔭賞月,再美好不過。

而左邊陽光明媚,擺上十幾個花盆都不嫌擠,甚至靠牆可以砌兩個花壇出來,哪裏用得好鏟掉下面的大草坪,也用不着去後花園。

穆冰瑩一眼就喜歡上這個陽臺。

“等我回村,一定要去隔壁公社的花圃,借幾支玫瑰,種在這裏。”

顧長逸忽然笑了, “可以,很好。”

看到他的笑容,穆冰瑩才覺不對,她說種玫瑰,純粹是記憶中家附近有那麽一片玫瑰花圃,不知道哪裏還有別的花種,腦子裏根本沒想到過他剛才說的裝浴缸,用玫瑰花和精油一起泡澡。

穆冰瑩結舌了,一嘴的話,卻一個字都蹦不出來,這次不是害羞臉紅了,而是着急得臉色通紅。

顧長逸笑出聲,笑得很是爽朗,很是舒暢。

穆冰瑩怕把人招來,上前想捂住他的嘴,卻被他圈在懷裏,還沒等他反對,就被他抱着轉身,面向陽臺外,後背抵着他的胸膛。

太親密了。

穆冰瑩怕有人看見,想要逃出去,然而左右前後都被堵死,比之前還要難逃,頓時急問:“你不怕被人看到嗎?”

“隔壁搬走了,沒人住,如果有人來,我的耳朵會聽到腳步聲。”

顧長逸擡手指了一個方向,“看到那邊的三層并排樓沒有?如果我申請房子,就是分在那裏。”

穆冰瑩來了興趣,停止掙紮,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結果除了這個大院的洋樓房頂,什麽都沒看到。

她踮起腳尖,伸長了脖子看,還是沒用,依然看不到,忍不住發出氣餒的聲音,“看不見。”

頭頂上再次傳來笑聲,“小矮子。”

“我不算矮了吧?”穆冰瑩很久之前量過一次,已經一米六五了,她仰起下巴看向他,對上他低垂的雙眼,“是你太高了,你是我見過的所有人裏長得最高的。 ”

顧長逸笑聲不斷,“那我這個子不能白長。”

他正說着,就伸出雙手掐住穆冰瑩的兩邊腋下,直接将她舉高,比之前上卡車時,舉得還要高,仿佛要化成她的翅膀,讓她飛起來。

穆冰瑩忍住尖叫,腳尖下意識勾住陽臺邊緣,心髒撲通撲通狂跳。

但很快,她就喜歡上高處的感覺。

前方所有阻礙全都低下去了,綠樹房頂盡收眼底,一覽無餘。

她不但看到了他剛才指的方向所在的三層并排家屬樓,還看到了數百米之外威嚴的大門,還有大門橫梁上的五角星,看到了整個大院裏迎風招展的五星紅旗,振翅的白鴿,擺動的林梢,還有仿佛一伸手就能捏住的白雲,張開手臂就能擁入懷中的藍天……

“看到了嗎?”

“沒看到!”

“那我再舉高一些,你別害怕。”

“不害怕!”

顧長逸伸直手臂,穆冰瑩雙腳瞬間脫離了陽臺邊緣,騰空在草坪之上,仿佛他手一松就會重重摔下去,忍了半天的尖叫終于再也控制不住,失聲喊了出來。

陽臺上再次響起顧長逸明朗暢快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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