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

“哦,好的”店小二收下那張票之後,還是很明白的先揣進了兜裏。“那,姑娘你真的......沒事?”

“還死不了。”陸小仙回道,胸口的灼熱徹底的消失了,雖然身子越來越沒力了,可腦袋卻開始越來越清楚了,大概是死不了的。

小二愣着點了頭:“那就不打擾姑娘休息了。”

陸小仙應了一聲,在小二出去之後,嘴裏又咳了一些血出來。随意的找了水,将嘴邊的血跡擦拭的幹淨,身子不痛不癢,除了咳點血,沒力之外,她還是覺得呼吸聽順的,至少沒向上次痛到窒息。

臨睡前還是期望了一下,希望明早起來之後應該會好。但從心底的涼意來看,應該不可能。

陸小仙好笑,還是慕容青的手段高,解了一個毒,給了另一個毒。她總算是被人算計了,這感覺可不好受,得讨回來。

平躺在床上許久,久久不敢閉眼入睡。嘆了一口氣。人嘛!還是會怕死的,她陸小仙這會子就怕一閉眼之後,醒不了了,好在還算精神,但也只是強撐到半夜,最後耐不住眼皮的沉重還是睡了過去。

夢又出現了,陸小仙算了一下,大概每次都是在她生病,或者生命垂危的時候這樣的夢才出現。白色的床,白色的被子,透明的管子嘀着水下來,時不時還能聽見“滴滴”的聲音。

奇特了,那根本就是她沒去過的地方,還是說......那是她的記憶......

“姑娘?姑娘?”

外邊又有人在叫‘姑娘’陸小仙蒙着頭,沒管他叫的是誰。想着昨晚的祈禱沒什麽用,她的身子還是虛弱無力,都不想起來了。

“姑娘,你讓我請的大夫我......”

“啪!”

店小二的話還沒說完,房門便被用力的踹了開,陸小仙無力驚訝,但還是起了身,沒擡個眼,就見一人影迅速的坐在了床邊,将她摟靠了過來。

江子臣是緊張的,絕對的緊張,見她虛弱的模樣,那心口久久的顫動不已。

“你怎麽這麽快就來了?”陸小仙聞到熟悉的味道,擡頭迎着他一笑。

Advertisement

“陸小仙你是不是又做了傻事。”雲淡的面色暗沉了下來,慌忙伸手過來握了她冰的像鐵一樣的手。

陸小仙忙将手收回去放在了身後,提着微笑道:“都受過教訓了,怎麽可能還會犯傻呢?”

“手給我。”這個男人陡然硬了态度。

“幹嘛?”陸小仙看着他,她知道江子臣要替她看身體,她雖然怕死,但也怕他擔心,要是這個毒解不了,他又替她試毒怎麽辦?

江子臣不由言說的拉過了她的手,陸小仙又瞬間反應的抽了回來。“我沒事,你別擰着一張臉了。”

“你這張蒼白的臉,還想騙我什麽?”

“那只是有些冷了,暖一暖就好了。”陸小仙忙說着,心虛的拉了被子擋在了面前。

江子臣眉頭蹙的更緊,陸小仙知道瞞不住他的,她的打算是,就算江子臣是知道她病了,她也不能讓他知道到底是得了什麽病,試毒這種事,他做過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于是有意的與江子臣挪開了一點距離,就怕被他突然的拉了過去,她可是強撐着身子,根本沒力的。

江子臣如琥珀的眼盯着她的一舉一動,果然,還是是伸手将她拉了過來。陸小仙參倒在他的懷中,手臂被他握得緊。

“你都這般樣子了,還想逞什麽強?”江子臣瞬間一抹心疼上來,嬌弱的身子一點力都沒有,還在故作強韌,這個女人在他面前還要裝什麽?

陸小仙沒得話反駁。

當江子臣的手在她腕上落上三指之後,神情陡然大驚。“你當真不要命了。”

低沉的呵斥讓她吓了一跳,這樣緊張的江子臣她是第一次見道。沒等開口,身子就被抱了起來,然後朝外邊走去。

“你要去哪?”陸小仙慌了一下。

“回去。”冷着臉的人心裏只有慌張。

陸小仙一聽,連忙阻止道:“別,六爺他是故意放我出來的,我不知他的用意,所以我才沒回去找你的。”

“還有,我找過張順了,那天我見你與丞相兩人去了四王爺府上,然後......”

“夠了陸小仙,現在什麽時候,你還想着這個?”江子臣着急了,她體內的內髒都被那些毒侵蝕,還想強撐什麽?他也吓到了,若不趕緊配置解藥,他怕她……

“我怕連累了你。”陸小仙說了想法,連累誰都不想連累他江子臣。而且讓他過來,也只是想對他說這些她知曉的消息。

“你是我夫人,你若不連累我,連累誰?”江子臣眉間緊到難以松懈,她陸小仙是個閑不下來的人,這些事到底還是讓她摻和進去了。

聽他這話,陸小仙心頭莫名的觸動了一番,呵呵一笑,“怎麽像是我連累了你好多次一樣。”

“既然都知道連累了好多次,還差這一次不成?”

“可這一次不一樣啊......”

“閉上嘴吧。”江子臣有一次冷聲呵斥的将她打斷,懶得再理,抱着就她出了門。

一直守在門口看着的店小二蒙了許久,随後插嘴道了一句:“先生,後院有車,需要幫您準備麽?”

江子臣道了多謝之後,那店小二立馬叫人準備了車輛拉到了門口。

“江子臣你別這樣。”出門前,陸小仙心慌的掙紮了一番,她是真的怕。只是江子臣抱緊的手紋絲不動。“你聽我說......”

“我怕你沒命說。”一句話賭了她的嘴。

陸小仙也是頭一次見他的眉間冷漠到深沉,可眼底的心疼還是藏不住的溢了出來,她這次估摸着不只是連累了他。也罷,那就一起再當一回患難夫妻了吧。

馬車一路直行到雲府門口,江子臣腳下的步子也是不由停歇,抱着她直接去了內房。院中的下人一路上看了一個傻眼,叫了周岩之後,他便一句話也沒再說。

陸小仙躺在床上,背心和額頭上的虛汗又開始大量的朝外冒了出來。她這次的意識很清楚,就是全身發軟沒力。任由着江子臣拿過了她的手,用銀針紮破了她的十個手指頭,放了好一些血出來。

“師父,這毒……”周岩也在她脈搏上按了按,随後怔了神情。

江子臣沒理。“先去熬一碗催吐水過來,然後再準備三碗解毒散。”

“哦。”周岩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門外突然圍了一些人,不敢言語的站在外邊。

“先生,夫人她......”年長的管家開了口,卻也沒問下去。

“周叔,你讓他們都散了吧。”江子臣吩咐了一聲,門外的管家起了手一揮,各自散了去。

陸小仙看着江子臣繃緊的神情,那一雙眼在她看來,似乎是想罵她,卻又狠不了心。

“我問過一個大夫,他說我死不了。”想着緩解一下。

“是麽?那是他對你太仁慈了。”

154一碗催吐水

江子臣還是那樣的一個神情,陸小仙鼓動了嘴,沒再說話,怕一開口又是被他責罵。但想了一會,還是開口說道:

“其實,我最開始中的毒好像叫胭脂醉。”

江子臣看着她嗯了一聲。

陸小仙又繼續道:“後來又被喂下一個黑不溜秋的藥,于是胭脂醉的毒好像沒了,現在就只有身子沒力,但腦袋裏邊卻好清晰。”

聞言之後,江子臣剛剛舒緩的眉間又蹙在了一起。誰給她下的毒,他沒法去追究什麽,慕容青那個虎穴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他終究不該做出這樣的選擇,可若當時能有別的路,或許都不會如此。

“那個胭脂醉沒有解藥,大概也只能靠後面喂下的這顆藥來強行的化解,所以你才會這般的。”

一句淡柔的話,便讓她陸小仙望着他許久,這個如清風流雲淡然般的男人,在遇到她之後,好似擔心與愁容越來越多了,于是不由自主的伸了手,輕柔的撫上了他蹙緊的眉宇。

“若是救不了,就別救了,我不想你再試毒。”

江子臣握下她的手,暖暖的溫度仿佛在瞬間包裹了她的全身。他随後說道:“那你是想,讓我這麽年紀輕輕的就喪妻麽?”

這話……陸小仙深沉的眼在聞言之後瞬間微擠了眉:“江子臣你在故意氣我呢?”好難得她才能有這般感懷情緒。

“氣氣你也好,免得怕你沒精神。”她吃下的黑色藥丸應該是提陽羯,雖然制住了胭脂醉的毒,但提陽羯的毒也是難解,好在都是有名有姓的一些藥物,針對起來配置解藥也不算難。

唯一擔心的事,在提陽羯的藥力散盡之後,白日裏便會讓人沉睡,那才是最危險的。

“師父,藥熬好了。”周岩端了盤進來。

江子臣将她扶了起來,手裏端過一碗灰色的湯液。看着那碗藥,陸小仙整個人都有點不太好了。

又造孽啊,這些藥能喝下去麽?

支支吾吾扭扭捏捏的看了半天。關鍵是,江子臣居然将整個碗怼在了她面前。“大口的喝下去。”

呃……這個......

猶豫半天,陸小仙顫顫巍巍的接過碗,一捏鼻子,猛灌了下去。事實證明,毒藥真的比解藥好吃很多。

喝完之後,就見江子臣拿了和痰盂盆放在了床邊。沒過一會,陸小仙腹中一陣翻騰驅使了一番惡心上頭,強壓了些許,終究是忍不住的吐了出來。

江子臣守在她身邊,撫順着她的身子,長這麽大也沒受過這般摧殘,喉嚨裏的異物一直向外湧出來,連她自己都開始覺得惡心了,直到吐出來的東西只剩下黃水,才肯消停。

原本就無力,這麽一來,她更是無力了。陸小仙腦中始終只有兩個字,作孽啊!

江子臣替她擦了嘴,喂她喝了清水漱了口,丫鬟過來清掃了之後,又端來了三碗湯藥。

一見這麽個陣仗,陸小仙渾身打顫,“我不想喝了。”這般難受寧願做鬼都不願意喝了。

江子臣沒理,拿過藥碗又怼在了她的面前,“乖,你不想我早年喪妻,就趕緊喝掉。”

守在邊上的周岩和一個翠衣丫鬟,聽了之後憋了一臉的好笑,估計這些人也沒能想到他居然還有這一面。

陸小仙擡眼無力一橫,都這般樣子了,他居然還再打趣。“你什麽時候把解藥做成像毒藥那麽好吃,我保準天天吃。”

“天天吃藥,那你真的是無藥可救了。”江子臣又是淡漠的一怼。

“切~”就算沒力還是要與他鬥嘴,陸小仙也是服了自己,不過最終還是端過了藥碗,一連三碗全都裝進了肚子,難受的又是好一陣嘔吐。

江子臣看着也是提她難受的緊了眉。陸小仙整個人癱軟的枕在他的腿上,只能由着他來折騰。

大半天過去了,腦中開始有些迷迷糊糊的想要睡覺,動不動就險些昏沉了過去。但江子臣一見她發困,手裏的銀針不知道紮了那個穴,又讓她清醒了一番。

“我好困,你為什麽不讓我睡啊。”陸小仙撐的難受。

“解毒散化開了提陽羯,白日裏陽氣上升的時候,可千萬不能在這時候昏睡下去。”江子臣聲音很輕,鄭重且嚴肅的警告就知道他有多麽的擔心。

陸小仙不知道這究竟又是什麽毒,但也只能老老實實的聽他的話。

“師父,配置的解藥,還少一味北冥玄參。”周岩手裏拿了一些藥末過來。

江子臣看過去沉思了一番。北冥玄參顧名思義是長在北冥之地的,難以取得,江湖上的毒藥奇形偏門,總是要找一些難以尋找的奇藥才能化解。

小時候曾與爺爺去過北冥尋過此藥,恰巧被他尋得,只是父親走的時候,卻将這些奇藥都帶走了,不覺得心涼又可笑。

“先用普通的玄參的替代吧。”江子臣沉緩的說了一句。

“普通的玄參,怕是要……”

“我知道。”江子臣斷了他的話,普通的玄參是滋陰解熱之物,雖能解毒散結,但對她的效果跟本不大。

陸小仙擡眼,隐隐的也看見了江子臣暗淡下來的神情,這味藥怕是有些難尋找了吧。

“師父,我記得太醫院江院使手上有這樣的一味藥。”周岩提醒了一句。

江子臣臉色頓時一沉,陸小仙也跟着驚了一下。江院使!那豈不是……這位藥若是在江楓手上,江子臣豈不是要去找他?

“咳咳...”不合時宜的咳出了聲,轉移了他的注意。

江子臣低頭瞧看過來,柔撫着她頭,輕聲問了一句:“還困麽?”

陸小仙搖頭。

他的心思垂得很重。

沉默許久之後,就見他嘴角輕輕一笑,說道:“我去去就回,你好好休息。”說着,便讓周岩守在了這裏,自己則出了門。

陸小仙微起了身子,直覺上,他是要去見他的父親?愣了一下,緊接着慌張的撐起了半個身子。

“周岩,別讓他去了。”

周岩有些不明所以:“怎,怎麽了師娘?”

陸小仙估計和他說不明白,直說道:“扶我起來,去江院使的府上。”

周岩慌忙阻止,“師娘怎麽了,你的身子不宜勞頓。”

“別那麽墨跡。”很慌的冷吼了一聲。

江子臣那麽恨他父親,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既然不願面對,就不要面對,她不想是因為她,又讓江子臣将那一段殘忍的往事給勾起來。

陸小仙也不管周岩是不是愣這個臉,強撐着沒力的身子,挪下了床。

“師娘,你這......師父只是出去一下。”周岩對她也是頗為無奈的感覺。

“你陪我出去。”陸小仙沒理,拉了周岩,任人都攔不住的性子,然後出了門。

155江府求解藥

周岩垮着臉,攙扶着她,也是拿她沒了辦法“難怪師父說你不安分,看來是真的。”

陸小仙斜眼一看:“那你可能沒見過我安分的樣子,安分起來,我怕你們受不了,所以還是不安分的好。”這是個歪理。

江子臣走的時間不久,步子若是邁得快了之後,她陸小仙也有些追不上的,也只能強行的讓自己加快了步伐。

“我就不明白了,師父這是為你去江院使府上求藥,你這麽慌慌張張的幹嘛?”一路上周岩也是停不住嘴的說了一大堆。

陸小仙不該解釋的也沒解釋。

“你走的快,去将他追回來吧,就說我不吃藥了。”陸小仙推了推周岩。

“師娘,你別這樣。你這個樣子,難怪師父總擔心你,他有好幾次都被我撞見,因擔心你而睡不着覺,就獨自站在院子裏沉思。你這下倒好了,還鬧脾氣。”

陸小仙沒想到這周岩劈頭就對她一頓責備,當即停了步子,一臉認真的看着他,“他擔心我,我也擔心他啊,他現在去江院使府上,要是......”

話陡然停了下來,沒再說下去,江楓是個忘恩負義的僞君子,娶的那個郡主手段也極為蠻橫潑辣。這女人對待下人喜歡施以杖行,聽說這府上打死了好一些人。後來她也是聽阿蟒所說,江子臣的母親就是被這裏的人活活打死的......

“要是什麽?”周岩湊過來問了一句。

“沒什麽。”陸小仙閉上了嘴。

始終是慢了江子臣一步。

皇帝禦賜的‘江府’匾額之下的大門緊閉,江子臣挺着身子如一株白楊的高潔,擡頭望了許久,臉上漠然無感,負在身後的手卻是牢牢的握了拳頭。

“子臣......”陸小仙孱弱的叫了他,走了過去。

江子臣側頭看了過來,冷眉一緊,“陸小仙你......”

“師,師父,我難不住她。”周岩唯諾的說一句退到了一邊。

“我們回去吧,我不吃那味藥。”陸小仙看着他莫名的難受。

逆風将她柔弱的身子吹動,靠近了他的胸口,江子臣那雙手輕輕一帶,就将她彎進了懷中。

“你為什麽……”江子臣的話沒有說完,沉了下來。

陸小仙也沒有回話,他懂她在想什麽。

“你何時知道了我這麽多的事?”江子臣問,說話的聲音還是這麽清淡,只是那張俊秀的臉上寫滿了苦奈與難受。

“你什麽都不說,不代表我真的都不知道,你心裏有痛,我也知道。所以......我們還是回去吧,有你在,我哪能那麽容易的死掉。”

江子臣的露了淺笑,因為這個女人,他其實懂得了去面對那些他曾逃避的東西,例如他的懦弱,例如他妹妹的死,例如......他的父親。

人本該在不斷的面對中成長,他一直以為自己躲在黑山就會舍下一切。分明自己也清楚,即便面上舍下了,心裏始終還存在那一塊隐藏的石頭。有些仇恨深,注定舍不下。

“傻瓜,我又不是神仙。”

“你就是神仙,你好幾次都把我從鬼門關拉回來了,不是麽?我不想你因為那個人……”

“沒關系,我只是要救我的夫人,見見他而已。”江子臣柔聲将她打斷。

旁邊的周岩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饒是有些不自在的還是躲開了眼。

一頂藏青色的八擡轎子從皇宮主街道的方向,朝着這一方過來。“師父,江院使回來了。”周岩提醒了一聲。

江子臣轉身看了過去,陸小仙拉了他,沒料到江子臣将她摟了過來,似乎想着拉着她一同見見那個人。

轎子停在門口,轎簾拉開之後,江楓從裏邊落腳走了出來,身着青藍色的官服,分明是一張剛毅正直的輪廓,難以想象他會是那個負心漢。

江楓在見到家門口站了一些人之後,眼中驚了一下。垂直的目光打在江子臣的身上,陡然有些複雜的情緒。

“江院使。”江子臣拱手屈身,冷漠的喚了一聲。“學生流雲,冒昧來訪,還望江院使不要怪罪。”

漠然生分的話聽得陸小仙也是一陣難受,江子臣從來都不會有這樣的冷漠,他的心得有多死,才能沒有絲毫的情感。

“有事麽?”複雜的情緒之下,江楓一如朝堂之上的老臣,态度似乎肅然。

“回院使,學生的妻子身患重病,聽聞院使手中有一顆北冥玄參,特地前來向院使讨要。”這句話沒有客氣。

江楓聞言之後,目光轉向旁邊的陸小仙,眼中陡然的驚了一下,比看到江子臣的神情還要驚訝。

陸小仙想着躲避,但也沒地能遁。有些東西,該遇上始終會遇上。

“她是你的妻子?”江楓恐慌了神色。

“是。”江子臣回應,陸小仙在宮中認識多少人見過多少人,他不知道,但見這樣的神情,聞這樣的問話,也能清楚他們見過面。

江子臣依舊冷沉着一張臉,說道:“院使如果是覺得見到了熟人,還望院使不要太驚訝的好,她确實是學生的妻子。”

江楓沒再說話,瞪愣的眼中依舊是不可思議。

陸小仙覺得好笑。他是不是在想,他的兒子竟然娶了皇帝的妃子,這要是有個罪名下來,那豈不是都得死了?

江府的大門被拉開,裏邊跑出來一個七八歲的男孩朝着江楓就撲了過來。

“爹爹你回來了,額娘又在發脾氣了,你快去看看吧。”小男孩拉着江楓的衣袖往裏走了去。

“尚文松手,爹爹還有事要處理。”江楓推了推那男孩,還在打量着他們。

“什麽事,還比娘親發脾氣來的大。”那男孩很任性,不顧有沒有其他人在場,硬扯拉得江楓往前颠了兩步。

陸小仙病弱的咳了兩聲,看來江楓在這家的地位也并不是那麽好嘛,早就耳聞,太醫院江院使被一個女人給左右,還是眼見為實。

江子臣淡漠深邃的一雙眼垂在那男孩的身上,冷冷一笑,來此,到底還是一場笑話。

“院使既然有家事,那學生改日再來吧。”江子臣告辭道,陸小仙被摟着轉了身離開。

“我派人送到你府中。”江楓急忙的做了回答,或許是知道那顆北冥玄參跟本就不是自己的。

江子臣腳下一頓,轉了身回來,再次屈身拱手:“如此,學生就多謝江院使了。”

“你......不必客氣。”江楓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張了嘴,最終還是吞了回去。

156破穴吸毒血

“咳咳...”

陸小仙捂着嘴輕咳了些許,就怕用力之後江子臣又是一臉的擔憂,但他還是擔憂的将她背在了身後。

江楓在進門之前還是看了他們一眼,那老頭的神情始終帶着複雜。

回到雲府,院中站着管家丫鬟家丁,各自都端着一臉的恐慌憂慮。在見他們回來了之後,才松了一口氣。

周嬸連忙拉着周岩就是一頓罵,原因是他沒将夫人看好,還任由着夫人不顧身子的跑了出去。

周管家故意咳嗽了一聲,暗示他們,随後走過來藹聲問道:“先生,夫人沒事吧?”

“沒事。”江子臣淺淺一笑,他其實就算有事也不會多說的。“各位也別擔心,忙自己的去吧。”

周管家點頭之後便退了下去。

雲府內沒有多少人,兩個丫鬟,兩個家丁,然後就是周岩與他爹娘。江子臣不喜歡太多人,但這麽大的院子若是沒有一兩個人也怪冷清,所以才請了一些人回來。

房間內被點了艾香,聞着舒心,江子臣将她擱放在床上,她看的見他的神情還是有些微的沉淡。在江子臣起身的時候,于是将他拉了過來。

“怎麽了?”江子臣每次看過來的眼神都帶着柔光,這種感覺很好。

只是她突然不曉得要說些什麽,看了半天,就覺得......“肚子餓。”破天荒的說了這三個字。

江子臣眉間微蹙又松下,他也差點忘了,她吐過之後,可是都沒吃過東西,于是說道:“那我去廚房看看。”

“嗯。”陸小仙點頭。

江子臣剛起身,周嬸就端了盤,直接走了進來,“先生別去了,老身早準備了一些清粥。”來得倒是恰好。

“多謝周嬸了。”江子臣道謝。

“聽說先生剛剛是去江院使府中求藥了,我聽說江院使人挺好的人……”

“周嬸,您先去忙吧,有事的話我再叫您。”江子臣還是打斷與之相關的一些話。

周嬸算是識趣,幹幹一笑,将粥菜擺在桌上之後,便退了下去。

江子臣端了粥過來,坐在床邊,陸小仙也坐了起來,沉重的心思還是将他整個面容都拉垮了下來。

“江子臣,你心裏是不是很難受。”陸小仙還是問了出來,只要他難受,她就自然的也難受起來。好似兩顆心被緊緊的系在一起,微微一動,就能感受到。

江子臣一頓,沒發現自己已經走神了。

陸小仙将他的神情都看在眼裏,嘗試的說道:“在黑山的時候,我只是無意的見到了那些墓碑,阿蟒經過的時候,他全都告訴我了。”

聞言之後,江子臣沉默了許久,久到她感覺時間都快靜止了。也似乎覺得自己不該說這些的。

正當陸小仙想要引開話題的時候,就見他那張微薄的唇突然動了動。

“母親就在那個門口被他們打死的,當時父親和那個女人在門口站着,一句話也沒說。”江子臣道。

淡淡的話刻滿了他的疼痛,可還是舀了一口粥,自然的送到了她的嘴邊。陸小仙聞言之後,突然吃不下了,拿過了他手中勺子和碗放在了一旁,前傾了身子摟住了他。

“對不起,是我讓你這般難受了。”她現在越來越懂得道歉了,想着,要不是她,江子臣也不會這般難受。

“我都說過了,沒有誰對不起誰的。先吃東西吧,我沒有難受。”江子臣揉了揉她的頭,這女人越來越喜歡将一些責任攬在身上,無論對錯,無論是否重要。

“你也別騙我,我現在看人也是很準的。”陸小仙也不明自己為何這般?她大概能知道她是越來越在意江子臣了。

江子臣清雅一笑,故意問道:“那有多準?能看出好人壞人?”

“你……”每每到這種時候他總是将話轉到了另一邊,陸小仙無奈的嘆了口氣,到底還是江子臣,居然有些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些什麽了。

但能知道的是,江子臣似乎是不願意讓她陷入這種自責當中。

陸小仙暗自擺了頭,最終不搭理的,自己個兒端了粥喝起來……

一碗不夠又來了一晚,緊接着又喝了第三碗。江子臣垂着眼神看過來,繞是故意的提醒了一句:“明天吃藥的時候,全吐了別怪我啊。”

陸小仙送到嘴邊的勺子一頓,想到今天吐的那些,立馬就沒了胃口,于是将碗,怼在了他的面前,“不吃了,困了。”

江子臣好笑,接過碗去放在了桌子上。

陸小仙躺了下來,困的有些突然,眼皮也是陡然的沉重起來,硬耷拉了幾下,就閉上了眼。可剛一閉眼,整個躺下的身子像是突然的薅了起來。

“別睡。”江子臣的手撐着她的後背。

陸小仙霎時間有些搖搖欲墜,“江子臣你別故意折磨我,我真的困了,而且現在太陽也快下山了吧。”

她覺得自己的身子已經沒什麽大礙了,能吃能喝,雖然還是乏力。

聞言江子臣頓時故意蹙眉,“我什麽時候折磨過你?”也是故意的與她說了話

“紮針啊,整骨啊,什麽的,現在還不讓我睡覺,難道不是折磨?”

“陸小仙你要怎麽說的話,那我可能真的又要折磨一下了。”江子臣又威脅了一句。

陸小仙愣眨了眼,有些不好的預感:“你又要做什麽?”

“不做什麽。”一笑如清風淡然。

陸小仙看晃了眼,但總覺得有一抹邪邪的意味。心下驚了驚,天納!他江子臣變了!?

沒一會兒,就見江子臣掏出了銀針包擺在了桌上。她就知道,一定會是這樣。

“坐好,別倒了下去。”好在是提醒了一句。不然她真倒了下去。

江子臣抽了一根銀針過來,然後伸手撩了她的頭發斜于胸前,露出她白嫩的玉頸,根針在某個穴位上探了進去?

陸小仙頓時覺得腦中的神經像是被挑動了一下。“好痳。”

“嗯。”江子臣應聲之後,醒了醒那根針,在裏邊挑動了許久。

“好痛!”刺痛傳得很快,陸小仙頓時縮緊了身子,擰了眉。

“一下就好。”江子臣說了一句,最後猛然的刺了一下之後,迅速的将針抽了出來。

當真是一下,陸小仙整個身子都突然的麻了。看不到鮮血已經滲了出來,也還沒來得及痛叫,就見江子臣俯身過來,用嘴狠狠的吸住了那個地方。

酥麻的感覺瞬間又讓她驚了一下:“江子臣你……”

江子臣含住她的脖子沒空理會,吸出一口黑血便吐在一旁的痰盂盆裏。陸小仙恍然的想到,上次她癱瘓在床,沒有知覺的時候,他是不是也是這般用力。

157張先生來訪

直到嘴裏吐出來得血變成鮮紅,江子臣才停了下來,然後輕輕一笑看着她,“好了,可以睡了。”

陸小仙木然不知怎麽開口,發了好長時間的呆,就那麽幹幹的看着他。突然覺得,喜歡上江子臣是多麽幸運的一件事,或者說被他喜歡上才是一件幸運的事。

“怎麽了?不要睡了麽?”

陸小仙搖頭,伸手替他擦掉了嘴邊的血跡,“你的身子也沒好,若是這些血裏的毒,又滲入到你的體內怎麽辦?”

“為夫自有分寸,睡吧。”江子臣如春風般一笑,那些把握好似全在他的手中。

只是他的心裏還是閃過了一絲憂慮。算是清了毒血,明天若是再滋生出來,可不能再耽擱了。北冥玄參是最關鍵的一味藥,不希望有別的差池。

陸小仙點頭,江子臣将她放倒在床上,細致入微的這些動作,也只能是從他身上感受得到。然後一覺安穩,睡到天亮。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了,房間裏一翠衣丫鬟剛好在桌子上準備了菜肴。

陸小仙起身環看了一周,沒見到江子臣,于是問道:“先生呢?”

“夫人醒了?回夫人,先生一早就出去了。”翠衣丫鬟禮貌的欠了欠身子。

“哦,那他出去做什麽?”

“聽周軍醫說,是去找藥了。”翠衣丫鬟老實的交代道。

聞言之後,陸小仙沉了一下,所以他又去了江府麽?

不知這是關于他們父子之間的事,還是關于她與江子臣之間,畢竟是因為她的原因,才使得他們兩人相見。

沉思了許久,也還是罷了,或許他們父子之間有些話得說說了。這些事她插不了手,多想了也不見得是好事。

“怎麽了,夫人?”那丫鬟似乎見她走了神,疑問的停了動作朝她看來。

陸小仙搖頭,“沒事,你叫什麽?扶我下來吧。”

“回夫人,奴婢花鈴。”說着,過來将她攙扶的下了床。

身子還是沒力,這毒看來應該是比胭脂醉還要厲害,慕容青啊慕容青,他也是有夠厲害的啊。

吃過飯之後,陸小仙又開始打盹了,江子臣交代過,白日裏一定不要沉過去,于是硬撐着眼皮,為了時刻保持清醒,還特地的去逛了整個雲府。

皇帝的賞賜,出手自然是闊綽。房間多,位置大啊,還有花園鯉魚蓮池,能夠活動身子,也能賞心悅目。不過江子臣也是夠好的,讓這些下人們一人住一間,大氣。

繞到廳堂的時候,正巧遇見周管家在門口打發了一人。陸小仙好奇的走了過去:“周叔,剛剛門外那人是誰?”

周管家聞聲,轉過來屈了屈身子,“回夫人,那人是一個瘸子,說是來找先生瞧病的。但我見先生從未在府中接待過病人,所以便打發了。”

“瘸子?”陸小仙好奇。“姓什麽?”

“回夫人,姓張。”

張順?腦中立馬就想到了這人。

但想江子臣與丞相兩人去往四王爺府中鐵定不止一次,來來往往之間,所有的交涉其實都與四王爺的謀士有關。如此的話,他是有事找上門了吧。

“把他請進來吧,就說先生等會回來。”陸小仙說道。

“是,夫人。”周管家屈身退下之後,又去開了門。

一見這些人如此謙卑,一口一個夫人,一面一個鞠禮,弄得她怪別扭的,這又不是在宮中,見一個人還得端起架子,若是自家的話怎麽舒服就怎麽來。

“你們以後,別那麽講究了,不要總是見面就行禮的。周叔周嬸也是一把年紀的。”陸小仙對着旁邊的花鈴說了一句。

花鈴點頭應了一聲,“是,夫人。夫人,您這話和先生說的一模一樣,先生也讓我們別這麽鞠禮,但我們都不了解夫人,所以還是......”

“不了解才好,了解了,那還得了?”故意斜了眼過去。

花鈴呵呵一笑,“夫人一看就是那種心好的人,長得又漂亮。先生好福氣娶了夫人。”

聽聞花鈴一頓誇贊,心情頓時飄了起來,但這話說的有些不對,江子臣應該是走了黴運娶了她,她才是好福氣的嫁給了江子臣,哈哈!

“對了,我見還有一個丫頭,好像和你長得一樣。”

花鈴道:“那個是我雙胞胎妹妹,花清。和周嬸在廚房幫忙呢。”

“哦,那還有兩個家丁呢?”陸小仙全員問了一遍,畢竟以後也算是這裏的女主人了,還是得體恤體恤這些傭人。

可想當時在宮裏,問這個,這個怕是陷阱,問那個,那個又故意轉了話題。将心比心,她什麽時候害過人?

花鈴繼續回道:“那兩個啊,個子高的叫小毛,矮一點的叫簡言,都跟着先生學醫呢。”

陸小仙點了點頭,總算是知道了江子臣為何這麽好的人緣了,有舍才有得,可見江子臣總是在舍啊,還這麽有閑情的教徒弟呢。

“夫人,人請回來了。”周管家進了門道了一聲。

陸小仙目光直落在後邊更進來的人,果然是張順。一身玉色的長袍,依舊如柳絮一般的清揚,但那瘸拐的腿确實讓他看起來弱了許多。

張順進門之後見到她時,神情頓時驚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