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會負責的】
“嘶——”紀仰某部位傳來疼痛,手上也沒什麽力氣,扔出去的枕頭一點殺傷性都沒有,掉在席年身上時像棉花一樣被彈到了地上,席年手裏的酒杯只堪堪晃了一下,本人卻紋絲不動,可見這攻擊的力道幾乎等于零。
紀仰對自己怒其不争,趴到床上,捏着拳頭悲憤地錘了一下床,嗷嗷哭了起來。更發現自己嗓子啞了,因為昨晚嚎得厲害。
席年把酒杯放下,高大的身軀走過來俯身說:“抱歉,我會負責的。”
“你!”紀仰指着席年,他漂亮的眼睛泛着水光,睫毛輕顫,氣得不輕,看上去又可憐又委屈。嘴上卻放着狠話,“老子才不要你負責!”
他撐着身體坐了起來,深呼吸一口氣,說:“我難過不是因為第一次做這種事,而是因為以前我都是1,你明白嗎?如果昨晚我是1,我現在肯定不會哭。”
席年看着他,沒什麽反應,似乎無法信服,但還是點了點頭,說:“原來是這樣。那下次你做1,我一定不會哭。”
“我……”紀仰氣結。
席年嘴角微勾,淺淺笑了一下,笑得矜持從容,氣定神閑。往日的精氣神又恢複了,深邃的眸子裏煥發神采。
一夜之間,跟昨天那個狼狽又虛弱的席年判若兩人。也是一夜之間,跟往日那個席年更判若兩人。
紀仰一時都看晃了神。
忽然席年問:“所以你是接納了,不讨厭是吧?”他覺得紀仰應該是邁過這個坎了。
紀仰愣了一下,別過臉去,無聲地表示不想提這個話題。他算是知道了——席年其實已經知道他的秘密了。
就是不知道席年是如何知道的。畢竟薛償是不可能告訴席年的,而且這件事被紀弘量隐藏得很好,幾乎不會有人能繞過紀弘量打探得出什麽內容。而且一旦打探,必定會被紀弘量知道。
可是爸爸到現在都不知道。
紀仰越發覺得席年神秘得深不可測。
他不想去懷疑席年什麽,畢竟好不容易遇到這麽一個稱心如意的人,可是心裏很煩躁。
“滾開!”紀仰重新趴回床上,撈起被子就蓋在身上,把自己藏進被窩裏,不讓人看見。
“我讨厭你席年!”紀仰的聲音從被窩裏傳出來,甕聲甕氣的,沒什麽攻擊性。可是卻像綿密的針一樣紮得席年心上泛疼。
紀仰的聲音陸陸續續傳出來:“本來我是擔心你才進你房間看你的。”
“我知道。”席年目光柔和。
他坐在床邊,看着床上那一團,說:“昨晚我自己都有些失控,控制不了自己。這和我的季節性抑郁有關,我自己都束手無策。”
聲音中透着無奈和抱歉。
紀仰聽到這裏,稍微掀開被子一條縫,呼吸了一下新鮮空氣,透過縫隙看到席年坐在床邊的腿,心裏的氣稍微緩解了一點,忍不住心裏好奇又擔憂,問:“這是什麽病啊?”
“顧名思義,就是每到秋季和春季都會犯病。至于犯病起來什麽樣子,我就不說了,吓到你也不好。”席年說得比較輕松。
但是紀仰聽上去卻不覺得輕松。他心裏清楚心理疾病給人帶來的影響,他就是深受迫害的對象。這麽多年了,從未忘過心裏的陰影。
“怎麽引起的?”紀仰的聲音微低。
席年頓了一下,說:“你确定要知道嗎?”
“确定,我确定!哎呀你快說嘛!”紀仰掀開被子,一頭長發被靜電弄得毛毛躁躁。
席年:“從小家裏人對我的期望很高,把我捧到了一個所有孩子都應該學習的榜樣的地位——我的言行舉止必須成為楷模,我的成績我的比賽必須是第一。我的性格也要成熟穩重,我的人生也必須光輝燦爛。”
紀仰忽然打斷他:“這不是豪門貴族子弟的要求嗎,你家裏一貧如洗,幹嘛要求這麽高,你父母這麽拎不清嗎?這本來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席年只是嘴角勾起笑了一下。他表面上是達到了家裏的要求,可是自己心裏清楚,他內心有壓抑的叛逆,有無法釋放的情緒,還有不可告人的性向。他不可能永遠踐行那麽完美的要求。
他說:“對,這是不可能的事。我自己不完美,我也做不到完美。”
可是他在前二十幾年裏,努力地想要做到完美,他被架到那個高度去了,沒辦法說出自己低俗的欲.望,沒辦法表達自己庸俗的渴求。他所克制的,都是被認為上不得臺面的。
雖然表面上習慣性的僞裝,可是經年累月堆積起來就如山那麽高,無處宣洩和釋放,最終成了束縛自己的牢,清醒地看着自己腐爛。
後來,每到換季,精神就極度低沉,最後變成抑郁。犯病起來就像是個瘋子,痛苦又煎熬。
“明知道做不到完美還想要去做得完美。所以,這個病其實是我自己把自己逼出來的。”席年說的時候眼底竟然含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笑着說出來的。
除了他的心理醫生,幾乎沒人知道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強大面具下,竟然有這樣脆弱不堪的一面。
在紀仰沒出現之前,【信癢之神】就是他精神腐爛的續命藥。把壓抑克制的情緒,寄托在【信癢之神】那裏。對方是看得見、摸不着的。是完美的、是神秘的。
只需要遠遠地捧着他就好,越捧越高,越捧越高,到達一個不能被人染指的高度。高不可攀,遙不可及,美麗而又虛幻。不能落到地上,也不能落到現實裏。
那是他唯一表達庸俗欲.望的途徑。
但是紀仰出現之後,紀仰就成了治愈他心病的特效藥——是紀仰讓他一次次感受叛逆的感覺,一次次做出格的事情,一次次不計後果地放縱自己。
做以前從來都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打耳洞、紋身、淩晨飙車……
想要像紀仰那樣,做個随心所欲、潇灑自在的人。
紀仰,他欲望的引導者。
将他從深淵裏解救出來。給他力量,不斷地沖破他給自己建造的牢籠。
愛上紀仰,就是他做的最出格的事情。
紀仰突然踢了一腳席年的大腿,說:“自己都能把自己逼成這個樣子,你個大傻逼。還以為什麽不得了的原因呢。活成你這樣累不累啊?而且你現在一無所有,也沒活出精彩啊。”
“所以我現在釋然了。覺得很輕松。”席年露出一個矜持的笑。
下一秒他就被紀仰抱住了。
“對不起啊,我不跟你拼命了。我原諒你那天的不告而別了,也原諒你昨晚的惡劣行為了。你都是身不由己的,我陪你着你慢慢治療好不好?”紀仰的聲音低低地在席年耳邊說。
“好。”席年回答很平靜,目前一切都在他的預料和掌控之中,包括他算到了紀仰什麽時候會原諒他。
紀仰眼裏露出一絲心疼:“我終于知道你為什麽小毛病那麽多了。什麽怕閃光燈啊、什麽幽閉環境恐懼啊、什麽睡眠擁抱症啊、害怕一個人洗澡啊、夢游症啊,都是季節性抑郁引起的并發症吧?”
席年頓了一下,這倒是他沒想到的。不過他用了三秒的時間編造,說:“這都被你發現了,我現在什麽秘密什麽隐私都被你知道了。”
“放心吧,相信金主大人不會說出去的。”紀仰拍拍他的後背,用自己的方式安撫着席年,以為席年現在很無助。
他真是不該聽了薛償的話懷疑席年。
在紀仰看不到的角度,席年的眼神忽然幽暗。他現在幾乎騙人騙習慣了,有點害怕有一天被紀仰拆穿。所以要主動去圓這個謊。可問題是怎樣才能把這個謊圓得完美無缺呢?
有點不敢想象紀仰會是什麽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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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嘉慕正要敲707的門,卻在此時門從裏面打開了,看到紀仰走出來。
兩人都吓了一跳。
“你什麽時候進去的?”黎嘉慕。
紀仰眼神閃躲,心虛地看向別處,很刻意地把長發繞着脖子纏了一圈,企圖藏住脖子上暧昧的吻痕,故作鎮定地說:“比你先來呗。”
紀仰心跳如擂鼓。要是被黎嘉慕知道他一晚上都待在席年房間,那一定會告訴紀弘量的。
如果紀弘量知道了,一定會打死席年的。
席年這麽可憐——家境貧寒、無權無勢、重病在身。這要是打下去,命都沒了。
說完他忍着身體不适強裝從容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黎嘉慕盯着紀仰的背影,濃眉深深地皺了起來。早在紀仰開門的那一瞬,他就眼尖地看到了脖子上的吻痕,紀仰遮晚了。
随後他走進707房間,關上了門。
他看到席年坐在鋼琴旁,修長的手指在撫摸鋼琴的鍵,卻沒有彈奏。但是莫名的,黎嘉慕好像聽到了愉悅的鋼琴聲,那是從席年的精神狀态中傳出來的。
他腳步一頓,難以置信,一夜之間席年的變化如此之大。
明明昨天還狼狽虛弱的樣子,今天就容光煥發——衣着整潔幹淨,頭發梳得一絲不茍,脊背挺直,面容如春風拂面,神采奕奕。
這還需要治療什麽?
難道是紀仰暫時性地治愈了席年?
黎嘉慕腳步忽然沉重,不知想到了什麽,走到鋼琴旁,語氣裏帶着一絲質問:“席總,您這樣好的條件,什麽漂亮的男生都可以得到。但是請你不要碰紀仰。”
席年撫摸鋼琴的手頓了一下,收回了手。側頭擡起視線和黎嘉慕對視。
或許是心情好的緣故,他沒有生氣。
只聽黎嘉慕繼續說:“他和那些以色侍人的男生不一樣。他将來要繼承家業。而且他年齡還小,你的愛情游戲,他玩不起。我希望他不是你用來治愈心理疾病的工具,也不是你閑來無事的調劑。”
席年聽完,目光收回,似乎覺得可笑,嘴角微勾了一下。然後輕輕鼓掌,評價了一句:“不錯,這才像表哥的樣子。但是,你以為的并不是你以為的。勸誡你一句不要自以為是,也不要多管閑事。”
黎嘉慕臉色發黑,拳頭緊握,不再說什麽轉身走了。
當天席年就和紀仰買了回家的飛機票走了。沒有告訴黎嘉慕,等黎嘉慕問起的時候,兩人已經到海城了。
黎嘉慕:“……”
作者有話要說:
黎嘉慕:過分!感謝在2022-12-13 19:50:16~2022-12-14 18:33: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鐘離秋珊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