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chapter43
洛遲鳶在等,等他的發熱期。
然而還沒等到那一天,他的alpha回來了。
以一種并不清醒的狀态。
alpha一年一次的發熱期到了。時冕是在開車的途中察覺到不對的,那種心跳加速的感覺很快讓他明白了什麽。
因為一年才經歷一次,最近又太忙,他幾乎忘記了這件事,以至于意識到他需要打一針抑制劑的時候,現買已經來不及了。
濃郁的信息素在車廂內爆炸開,這樣的他出現在公衆場合絕對會引起混亂和事故。而他當時距離雲頂公寓只有五分鐘的車程。
他咬牙堅持開回雲頂,乘上高層電梯。
不出所料地沒有碰到任何人,開門的時候他幾乎對不準指紋識別的位置。
僅剩不多的理智還在思考。
這個時間洛遲鳶已經吃過晚飯,應該在房裏看書。
只要他快點走回房裏,抽屜裏就有他使用的抑制劑。
他扶着樓梯用最快的速度走上樓,然而就在他跨上最後一級臺階時,左手邊客房的門打開了。
公寓裏的地暖很足,即使外面飄雪,房裏卻溫暖得好像初夏時節。
他的omega穿着短袖短褲的家居服,一雙修長的腿率先進入他的視野中,白皙的皮膚紮得他雙目充血泛紅。
随着“咚”的一聲響,洛遲鳶在那濃郁的信息素的壓制中雙膝觸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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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冕的視線對上那雙轉瞬間濕潤的眼眸,殷紅的唇顫抖着,用他從未見過的軟弱的姿态,跪在他的面前。
臣服的姿态。
alpha的理智在這一刻盡數瓦解。
洛遲鳶沒有動。
其實在目光相觸的一瞬間,甚至在他跪倒的剎那,他都有機會逃開。
然而沒有意義的。
不在今天,也會在明天。
甚至他僥幸地想,起碼他不用在事後被時冕用厭惡的眼神看着,質問他為什麽。
那朵鳶尾終是再次為那只冕雕綻放。
成結的剎那,洛遲鳶頭頂的一雙獸耳動了動。
它敏銳地捕捉到對方用沙啞的嗓音喟嘆般喊出的那幾個音節。
“洛弋……”
他擁着他,下巴緊緊地卡着他的肩窩,灼熱的濕氣沾上他的耳尖。
他說:“小弋。”
岩漿般的灼熱和冰河般的寒冷同時襲來。
洛遲鳶無法克制地顫抖着。
那一刻他想将自己融進對方的懷抱之中,也想推開他躲得遠遠。
然而最終,他只是緊緊抱住對方寬闊的肩背,細長的豹尾纏住alpha精瘦的腰。
他們沒有未來,沒有結果,只能在這一刻,極盡溫存。
洛遲鳶在一道如有實質的視線中醒來。
他的alpha似乎也剛醒,他扶着額頭靠在床頭,被子只蓋到腰,露出精壯結實的胸肌和腹肌。半長的額發散落下來,遮住了他的眼,卻遮不住那凝重的眼神。
挪動酸軟得幾乎無法合攏的雙腿,洛遲鳶勉強撐着床坐起身來。
他狀似坦然地起身下床,赤,裸的身體上遍布斑駁的痕跡。
時冕看着他撿起衣服穿好,一聲不吭地走出房間。瞳仁在關門聲響起的剎那震顫着,他躬下身,十指插,入發間用力拉扯。
洛遲鳶在浴室裏磨蹭了很久,然而躲避再久,終究也無法躲避面對時冕。他從浴室裏出來時,時冕已經穿戴整齊,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alpha穿着襯衫打着領帶,頭發利落地全部梳到腦後,雙手十指交叉地搭在膝蓋上,給人一種談判的錯覺。
不……并非錯覺。
他聽到alpha對他說:“我不打算要孩子,”頓了頓,不知是出于什麽心理,他補充了兩個字,“暫時。”
洛遲鳶并沒有心情去研究他的心理。
因為他看到茶幾上放着一杯清水,一片白色的藥片。
上唇和下唇顫抖着碰在一起,卻沒能發出一個确切的音節來。
這算什麽呢?恍惚中去拿起藥片端起水杯的時候,他想,他也不想要一個他沒有機會沒有能力去愛的孩子,可這又算什麽呢?
時冕皺眉看着他吞下藥片,搭在膝蓋上的手不知何時揉皺了西褲。
他霍然站起身,拿起外套和大衣逃一般地快步走出家門。
鞋跟叩擊地面的聲音一下一下地似乎踩踏在自己的心髒上,他站在電梯口看着不斷變換的紅色數字,心髒突然猛地一空,随後又是一抽,他轉身,帶着一陣風折返回去。
他甚至連皮鞋都沒脫就走進家門,洛遲鳶卻已經不在客廳裏。時冕轉身正要朝樓上走去,卻聽到浴室裏傳來幹嘔的聲音。
他走過去,打開了浴室的門。
洛遲鳶雙手撐在洗手盆兩側,看着水池中那顆白色藥丸松了口氣。正要擡手打開水龍頭時,浴室門毫無預兆地打開了。
他擡起泛紅的眼,目光與時冕在面前的鏡子裏相遇,他臉上因嘔吐漲起的血色盡數褪去。
“嘩”地一聲水聲響起,水龍頭噴出大量的水流,轉瞬便将穢物和藥片一起沖進下水道裏。
可還是晚了。
時冕看到了。
他在對方開口前轉過身去,用力抓住對方的衣領。
+++++alpha被他扯得一晃,似乎有些恍惚地看着他。
“時冕,”他說,“別的我都無所謂,但我需要它。”
他不是不知道時冕不想要他的孩子,他不反對,這樣的畸形的家庭不該有孩子,他會在合适的時機讓它離開,但不能是現在。
時冕瞳仁緊縮,用力握緊浴室的門把手。
他慢慢吸了一口氣,片刻後,他用無所謂的冷硬語氣說:“随便你。”
松開把手轉身的瞬間,他悄悄呼出那口濁氣。
一周後,洛遲鳶的發熱期沒有按時到來。
他買了驗孕棒回來,坐在馬桶上看着兩條紅色的橫杠,發了很久的呆。
兩年前懷上小早的時候,也是時冕的發熱期。
那時候他什麽都不知道,直到被洛瑞澤帶回金沙市,那個唯利是圖的男人看到他後頸的标記當時便臉色鐵青地給他預約了腺體标記清除手術。
然後術前檢查的時候,發現他懷了孕。
他用手術刀抵着動脈,才留下了小早。
可諷刺的是,這次,他會親手殺死他的第二個孩子。
他将手覆上平坦的腹部,眼神已趨近于麻木。
獨自開車前往醫院,抽血半小時後,他在檢驗報告自動打印機上掃碼拿到報告單,打開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發送給洛瑞澤。
從醫院裏出來的時候,他攏了攏厚重的羽絨服帽子。
明明是個無風的豔陽天,他卻只能感覺到陰冷的氣息在血肉骨縫中蔓延。
洛遲鳶第二天就接到了時滄的電話。
這位長輩難得用溫和的聲音詢問他:“時冕忙着工作多多少少會忽略了你,爸這邊的島上環境氣候都很好,我安排飛機接你過來怎麽樣?”
既然是詢問不是命令,洛遲鳶淡淡地拒絕了他:“謝謝,爸。我可以照顧好自己。”
時滄沒有強求:“那就搬回山水,你在那邊有人顧着我才能放心。”
“真的不用了,我住在這裏習慣了。”
時滄頓了頓:“我讓管家帶兩個人過去照顧你。”
事不過三,時滄退讓兩次已經是極限,洛遲鳶無法再拒絕,只好同意。
下午管家就帶了兩個保姆過來,是生面孔,應該是特意請的新家政。
三人都是beta,保姆來了之後在一樓收拾了兩間房間出來,一間管家住,另外兩間保姆同住。
洛遲鳶個性并不孤僻,管家和兩個保姆阿姨對他友好,很快公寓裏就熱鬧起來。
晚上時冕回來時,洛遲鳶正和管家保姆四人圍坐在一起吃飯。
其實這并不合規矩,但洛遲鳶堅持,管家便率先坐了下來,示意保姆也一起坐下來吃飯。
時冕一進門,四人俱是一愣。
除了洛遲鳶,其他三人都站起來。管家利落地上前接過時冕的大衣挂在門口的衣帽架上,随後替他脫下西裝外套挂好。
“下午詢問過李特助,說是大少爺今晚要加班,”管家解釋着沒有等他的原因,随後示意兩位保姆,“這兩位是先生授意請來的家政,一位姓許,一位姓溫。”
“大少爺。”
“許阿姨、溫阿姨,”時冕朝保姆略一颔首,坐在洛遲鳶對面,“都坐吧。”
保姆對視一眼,看向管家。
管家坐下身,許阿姨去給時冕添飯,溫阿姨坐了下來。
時冕接過許阿姨遞過來的米飯,之後一桌人安靜地吃完晚餐。
用餐完畢,洛遲鳶上樓,時冕跟進他的卧室。
時冕不習慣自己的房子裏有別人居住,客房形同虛設,本來就沒什麽家具。洛遲鳶對這些要求不高,住進來之後,房間裏除了一張床、一個衣櫃和一個寫字桌再也沒什麽,連張沙發都沒有。
察覺到時冕跟了進來,洛遲鳶走向床邊,猶豫了一下,轉身坐在了飄窗上。
時冕在寫字臺前的椅子上坐下,他擡手想扯松領帶,手指按在領結上,頓了頓,又把手放了下去。
“你今天去醫院了。”
把“你懷孕了”用這種方式問出來,甚至還是陳述語氣,也算是委婉至極。
洛遲鳶“嗯”了一聲。
其實這是兩個人早就預料到的事,洛遲鳶回答之後,兩人都沉默下來。
時冕突然想起兩年前Y會所那個omega。
他隐隐約約記得,那時候他将對方誤認為洛遲鳶,那晚他似乎也在那個omega體內成結。
然後他用一百萬解決掉了麻煩。
明知道對方會懷上他的孩子,給他一百萬的時候,知道那個無形中孕育的小生命即将被扼殺,他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可當他親自去樓下買來避孕藥讓洛遲鳶吃下去的時候,他明知道這個時機是不能要孩子的,可他卻後悔了。
他慶幸于洛遲鳶的陽奉陰違,可他又覺得困惑。
被他深深傷害的omega,為什麽還會願意為他孕育一個孩子呢?
是因為……太寂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