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往事一幕幕從許冬時腦袋裏跑過。
自從被傅馳知道他的心意後,傅馳就總是拿這件事來刺他,刺得多了痛得也就麻木了,甚至還能在傅馳冷嘲熱諷時假裝風輕雲淡的來一句,“是因為喜歡你才這麽做的。”
他第一次說這話時傅馳的反應可謂精彩,一邊陰沉沉地罵他不要臉,一邊動作卻越來越熱烈,搞得許冬時都分不清傅馳究竟是生氣還是興奮。
但想來被他喜歡着對傅馳而言一定是件難以忍受的事情,否則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嘲諷他,不過也許是知道他威脅傅馳跟他在一起僅僅是因為愛戀而沒有別的目的,傅馳之後對他雖仍舊沒什麽好臉色,但不再像防賊似的防着他,兩人的關系奇妙地逐漸軟化。
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許冬時本以為被他威脅後以傅馳的行為作風會很快想個辦法甩開他,卻沒想到自己的一念之差竟然能偷得傅馳的三年時光。
他也曾有過不切實際的幻想,但事實證明,傅馳之所以留着他無非兩個原因,一來沒有人像他對傅馳無微不至,能無限度地容忍傅馳的壞脾氣,二來也是最直觀的,送上門的不要白不要。
如果還有其它的,大概傅馳也很享受在相處過程中達到報複他的快感吧。
但許冬時也很清楚,他跟傅馳約莫是要結束了——從許玙回國的那一刻起,他與傅馳之間就進入了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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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冬時抵達公司時許玙在他辦公室等了有好一會兒了。
他推門而入,見到許玙正在和他辦公桌上一顆仙人球較勁,似乎是琢磨着怎麽在仙人球上拔幾根刺,擡眼見到他後就連忙把手收了回去,沒有半點被抓包摧殘植物的不好意思,眼眸燦亮,“哥,你來了。”
許冬時笑着說,“走吧,去吃飯。”
許玙便推開椅子站了起來,大步來到他面前,挨着他往外走。《tao—zi—huang》
接近午休時間,工位上的員工都有些懶散,但許家兩個少爺還是頭一回同時出現,皆邊假裝忙活邊打量。
許家兩兄弟外形都很出衆,卻是不同的類型,若用花卉來打比方,許玙打小精致漂亮,無疑是一株養在溫室裏最嬌貴的薔薇,明晃晃告訴別人他的矜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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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許冬時更像古典的木蘭花,清淡優雅,就連釋放香氣時都是恬靜的,其實不單他的外貌溫潤似木蘭,他的性格也如此。
大部分時候許冬時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哪怕遇到再棘手的事情也能鎮定自若地處理,是很能撫平躁郁讓人靜心的存在。
這樣兩個截然不同氣質的人并肩而行,實在是很養眼的畫面。
許冬時本來是想帶許玙去附近的酒樓用餐,許玙卻主動提出想去公司的食堂看看,“反正我過幾天也要過來上班,現在就當提前熟悉環境了。”
許玙作為許家真正的繼承人能這麽積極行事實屬難得,許冬時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因為還沒有到休息點,食堂裏空蕩蕩的沒什麽人,許冬時跟管理員要了兩個托盤,跟許玙在窗口挑起菜。
他平時都是讓助理下來打飯,極少自己過來,管理員還以為他是來檢查工作的,一臉嚴肅,他頗為好笑地介紹,“這是小許總,帶他過來瞧一瞧而已,不用緊張。”
管理員戰戰兢兢地喊,“小許總。”
許玙湊到許冬時耳邊小聲說,“哥,你平時在公司是不是很兇,怎麽感覺大家都怕你?”
許冬時忍俊不禁,讓管理員去忙活自己的事情,和許玙打了菜,找了角落坐下來。
不多時,就有三三兩兩的員工結伴而來,見了他們兩個都忍不住偷瞄。
許冬時往嘴裏送了口飯,見到許玙沒怎麽動筷子,問道,“不合胃口?”
許玙唔了聲,“有點鹹。”
公司食堂要調和大衆口味,大多數都下了很多調料,确實算不上太可口,許冬時這幾年吃慣了沒覺得有什麽,但許玙是真真正正嬌養長大的,在吃食方面挑剔無可厚非,想了想,他說,“要不我跟你去外面吃?”
“不用了,我下午沒事可以自己解決,”許玙抿出個甜笑道,“哥,我們好長時間不見,不如跟我說說你這幾年的事情吧。”
“我能有什麽事,每天兩點一線,跟大家都一樣。”
許玙頓了頓,“那哥有認識新的朋友嗎?”
許冬時聞言心裏莫名跳了下,他知道是因為傅馳的事情自己過于草木皆兵,緩了緩笑道,“我的朋友都是以前那些,不過因為公事倒認識了些新的人。”
許玙哦了聲,不知道為什麽許冬時覺得許玙似乎不太高興。
打小許玙就黏他,除了在校學習外,許冬時大部分時間都撲在了許玙身上,身邊總是跟着許玙這條小尾巴,每個周末也基本被許玙占滿了,這就導致他沒有多餘的時間去跟別人社交。
許玙小他六歲,他讀初中時許玙剛上小學,知道不能跟他一個學校,在家裏鬧了個天翻地覆,還是許冬時哄好的。
兩人近乎形影不離,這種情況直到許玙出國才有改變。
如今許玙才回國一星期就已經不止一次提出想要許冬時搬回許家住,皆被許冬時婉拒了。
他很感激許玙如此看重他這個挂名哥哥,但人長大了就得有自己的私生活,不可能再像小時候那麽親密,而且他也不想被人惡意揣測他接近許玙是另有目的了。
許冬時沒有讓許玙久等,吃了個七分飽就跟許玙離開。
站起來時他不經意看了眼許玙的腰側,微微抿唇——布料的掩蓋下有一塊猙獰的舊疤,那是被開水燙過後留下的痕跡。
而這道疤的始作俑者,是許冬時。
每每想起這件事,許冬時都愧疚不已。
那時他十六歲,正在讀高一,因為周末跟朋友約好去看電影,就忘記了答應過跟許玙一起拼樂高的事情。
等看完電影回家許玙纏着他生氣,他歉也道了,人也哄了,可許玙還是不肯罷休。
許冬時因為感激許家,對許玙這個弟弟可謂是百依百順,但他不是毫無脾氣的泥人,許玙不依不饒他也有點不耐煩,可還是沉着性子去廚房給許玙泡牛奶,結果他剛按完開水,準備調水溫的時候許玙沖進來拉了下他的手。
拿在手上的杯子一傾倒,半杯滾燙的開水都灑在了許玙的身上。
幫傭聽見慘叫聲進來時許玙已經疼得快暈過去了,而許冬時也不知所措,人是送醫了,皮肉燙了個幾分熟,從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疤。
雖然這件事許玙要占一半的責任,但因為許冬時有“弄丢許玙”的前科在身,他在許家就更是如履薄冰。
弄丢許玙自然也是誤會一樁,可這兩件事加在一起,風言風語不少,許冬時便變成了因為養子身份而嫉妒幼弟的大惡人,他堵不住悠悠衆口,謠言愈來愈烈,直至今日他都無法解釋清楚,面對那麽多的惡意揣測,他除了沉默別無辦法。
只有傅馳肯相信他。
雖然傅馳大概早已經忘記了曾經在他最黑暗的時刻施舍他一點光芒,但也正是那點微光,讓許冬時熬過艱難歲月,更別說之後傅馳還給他解過圍。
叫他如何能不喜歡傅馳?
送走許玙,許冬時回到辦公室處理事務,卻一直都不太能靜下心。
窗外秋日涼薄,有一小道光透過玻璃落在他的辦公桌上,他盯着稀薄的陽光出神,半晌,拿出手機給傅馳發信息。
“別生我的氣,好嗎?”
想了想,又加一句,“過幾天給你做蝦仁拉面。”
許冬時等了很久傅馳都沒有回,而窗外的陽光也被烏雲蓋去。
他心裏驟然空了一塊,疲憊地靠進了陰影裏。
忽而峰回路轉,烏雲散去。
許冬時盯着頁面上的“不好,不吃”,像是重新打了氣的氣球,又一點點充盈起來。
他敲敲打打,耳尖微熱,“吃吧,很好吃的,吃完再吃我。”
“你還要不要臉?”
隔了一會,“蝦要活的。”
“好。”
許冬時在高興之餘想,他對傅馳也只有這點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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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傅:喝喝,他又在勾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