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聲音是從園林的前方傳出來的,借着兩側的燈,許冬時見到兩三個保镖打扮的男人圍住一個少年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許冬時不是多事的人,這裏是李老孫子的訂婚宴,不管發生什麽事都會有人處理,他正想悄悄離開,那被圍住的少年突然爆發出一聲尖叫。
許冬時這才察覺少年的異于常人。
二十左右的清秀臉龐卻帶着與年齡不符的倉惶,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保镖對少年束手無策,正在通過呼叫機聯系人過來,而那少年似乎想屏蔽外界,捂着耳朵搖頭晃腦,眼裏泛起了淚花。
許冬時到底無法做到視而不見,微微抿唇後做出決定。
他邊解開自己的西裝外套脫下邊大步走過去,趕在保镖攔住他前道,“我是譽司的許冬時。”
他說着,靠近少年,雙臂一揚,外套将少年的腦袋蓋了個嚴嚴實實。
少年卻還是惶惑不已,他比少年略高一點,想了想,雙手抱住少年的身軀,輕聲安慰着,“沒事了,沒事了。”
少年在他的安撫中漸漸平靜下來。
保镖面面相觑,前頭漸漸有人走來,許冬時抱着少年擡頭一瞧,走在最前頭的是顧崇海,兩邊是聽見動靜來查看的賓客。
他在人群中捕捉到傅馳的身影,只是一瞬就移開了目光。
顧崇海穩步而來,颔首,“許經理,把小天交給我吧。”
少年原來是顧崇海患有自閉症的兒子顧天。
許冬時松開抱着少年的雙臂,說,“顧少受了點刺激,先別把外套取下來。”
顧崇海深邃的眼睛望着他,“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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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趕來善後,長籲一口氣,“找到人就好。”
“給大家添麻煩了,”顧崇海摟住顧天的肩膀,“李老,我得先走一步,改天再跟你賀喜。”
“不打緊,我送你出去。”
顧崇海又看了眼許冬時,許冬時微微一笑,目送着顧家父子從園林的另外一側離開。
室外天冷,許冬時只着一件薄薄的襯衫,微微打了個顫,在人群中的許玙朝他而來,竟三兩下脫了外套給他披上。
許冬時一怔,不好在大庭廣衆之下拒絕許玙的好意。
李老的孫子上前,“許經理,會客室裏有衣服,我讓人帶你過去。”
這場婚宴的小插曲這才就此落下帷幕,自始至終,許冬時都不去看遙遙望着他的傅馳。
到了會客室,許玙跟許冬時說了今晚顧天出現在園林的原因。
也許是想讓顧天多多接觸外界,顧崇海近兩年偶爾會帶顧天外出,每次都會有專人照看,但這次照看的人帶着顧天去了洗手間,一個不留神人就走丢了。
“不過哥你怎麽會在那裏?”許玙好奇地問。
許冬時早想好了說辭,淡道,“我想吹吹風,沒想到會碰見顧天。”
許玙看起來像是相信了,沒有再多問,只是穿好外套後,當着許冬時的面将胸針取下來放進口袋裏,說,“我還是比較喜歡跟哥戴一樣的。”
今晚發生太多事,将許冬時湧動的情緒沖淡了不少,他也不想再回憶胸針的事情,垂眸道,“出去吧。”
許玙颔首,親親密密地貼上來,與許冬時一同走出了會客室。
—
訂婚宴結束後,許冬時婉拒了許玙讓他回許家的請求。
他沒有開車,又拒絕了許家的接送,但也沒有急着打車,獨自順着馬路往前行。
今夜無星也無月,許冬時的影子被路燈拉得極長,他百般無聊,擡腳去踩自己的影子,左腳踩右腳,右腳踩左腳,竟也尋出了些樂趣。
只是他穿得單薄,在大馬路上這麽晃蕩,沒多久就冷得直打抖。
再怎麽凍下去保不齊又得感冒發燒,許冬時嘆了聲,剛想拿出手機打車,一輛邁巴赫在路邊停下。
車門被人由內打開,許冬時見到昏暗車廂裏傅馳冷冽的五官。
他看了眼司機,難得埋怨起傅馳這時候還要出現在他面前,深吸一口氣後擠出個笑,“小傅總......”
好巧兩個字還在喉嚨裏沒有吐出來,傅馳冷冷看他,“上車。”
許冬時不禁又看了眼司機。
“你先出去。”
司機是個很識趣的人,看都沒看許冬時一眼,打開車門離開。
傅馳注視着還在車外躊躇不定的許冬時,“還不進來?”
許冬時左右看了看,确認附近沒有人認識他這才上了傅馳的車。
他不知道為什麽傅馳會冒着被人看見的危險在路邊跟他見面,但聯想到他們的不歡而散和今晚胸針的事情,大概是等不及之後再跟他把話說清楚吧。
可能是有了心理準備,許冬時發現自己竟然還能笑着面對傅馳,“你有什麽話必須現在跟我說嗎?”
車內視線昏暗,襯得傅馳的眼神銳光愈利,他似乎想忍,但最終并沒有忍住,一把攥住許冬時的手腕,将人往自己的方向扯,咬牙道,“這話不是應該我說嗎,今晚的事,我給你機會解釋。”
只要許冬時解釋了,他就不生氣。
可許冬時卻是真的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解釋什麽?”
傅馳咬得後槽牙咯咯響,“和許玙戴一樣的胸針,是故意做給我看的嗎?”語氣更冷,“還有,你跟顧崇海到底有什麽往來,為什麽跟他兒子抱在一起?”
許冬時靜靜地看了會愠怒的傅馳,忽而覺得累到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他知道在傅馳眼裏他不是什麽好人,所以很多事情被曲解他也總是默默受下,可今晚的事情都不是他挑起的,怎麽也能算在他頭上?
許冬時像是在看無理取鬧的小孩,疲道,“傅馳,你得講點道理。”
握在手腕的力度猝然收緊,許冬時疼得微微皺了下眉,掙紮了下,沒掙開,只好繼續任由傅馳握着。
傅馳呼出的熱氣噴在許冬時臉上,“你有什麽資格教訓我?”
許冬時心口一痛,苦笑道,“是,我沒有資格,那你去找有資格的人吧。”
他只是實話實說,傅馳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炸開了,狠狠将他按在軟墊上,表情幾乎算得上是兇神惡煞,“你說什麽?”
許冬時被傅馳一斥,腦袋清醒了幾分,在他跟傅馳的相處裏,不管對方怎麽折騰他,他是一句重話都不曾對傅馳說過的,怎麽今晚會這樣口不擇言?
他望着傅馳完美無瑕的臉,心裏的眷戀又冒了頭,幾瞬,壓下舌尖苦澀,還是選擇了退讓,“顧崇海的兒子有自閉症你不是不知道,他走丢了,我正好撞見,換做任何人都不會坐視不理,至于胸針,那是小玙送的,我難道能說不要?”
“為什麽不能,他送你就一定得收嗎?”傅馳從口袋裏取出胸針亮在許冬時眼前,“你就非得跟他戴一樣的招搖過市?”
許冬時險些被胸針戳到,往後縮了下,誠心道,“我已經給你了,現在跟你是一對了。”
傅馳突然把胸針往車底一丢,“誰稀罕你戴過的破東西。”
你戴過的......許冬時默默消化這四個字,果然是這樣,只要是他碰過的,傅馳都會不屑一顧吧。
許冬時眼神暗了下來。
傅馳哼聲,“你不是挺能說會道嗎,被我拆穿了就啞巴了,我知道你心裏嫉妒許玙跟我有婚約,但你也不用耍這些小把戲引我注意......”
“沒有。”許冬時淡淡說。
“什麽?”
“我沒有嫉妒,”許冬時擡眼,眼裏平靜無波,如鲠在喉,“可能很久以前有過吧,但早就沒有了,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攪和你跟小玙的事情。”
他決定将話說個明白,好讓傅馳徹徹底底放心,“我害你跟我糾纏不清是真的,對不起小玙也是真的,你讨厭我理所當然,但我也不是天生就喜歡犯賤,只要你說結束,我絕不會纏着你。我會把這三年抹得幹幹淨淨,你還是許玙的未婚夫傅馳,我依舊是許玙的哥哥,沒有人會知道我跟你有過一段,我不會威脅你什麽,你大可放心。”
車廂內太暗,傅馳的臉色沉如水。
許冬時的語氣冷靜理智,仿佛只要傅馳一說結束,他就能毫不拖泥帶水地離開傅馳的世界。
他們應該是這樣,他們就該是這樣。
可傅馳卻半點沒有高興的感覺,胸腔甚至沒來由的悶痛,他把這歸結為生氣過後的自然反應,許冬時的臉近在咫尺,他觸手可及,卻又覺得很遙遠,所以他忍不住地伸手觸摸,确認這人是真實在他眼前。
摸得一手白膩肌膚。
傅馳大可反擊許冬時的一番話,可許冬時說得沒有錯。
他們本來就是兩條平行線,是許冬時不經過他同意強行将兩人綁在一起,總有一日他們要回到各自的軌道,他應當附和許冬時才對。
所以傅馳說,“你說到做到。”
許冬時眨去眼底濕意,勉力露出個淺笑,含糊卻堅定回,“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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