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傅馳本來以為許冬時又得跟他鬧個三四天,卻沒想到只隔了一日就收到了對方的信息。

“傅馳,晚上八點我去你家找你。”

他第一時間看到消息,卻故意冷落了對方十來分鐘。

許冬時又發,“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說。”

看起來就像迫不及待想要見到他,很擔心被他拒絕。

傅馳眉頭微挑,按捺住好奇心,很冷淡地回了個嗯字。

他想得沒錯,許冬時果然還是舍不得跟他鬧矛盾,他甚至都不需要做什麽,對方就會主動找上門來。

傅馳覺得許冬時這次的表現很不錯,因此決定今晚收斂一點脾氣,對許冬時稍稍和顏悅色一些當是獎勵。

他通常是七點離開公司,但不知怎的想到今晚要跟許冬時見面有點坐不住,比平時早走了半個多小時,回到家也才七點多。

許冬時其實六點半就抵達了傅馳的家門口,他需要時間做心理建設并組織語言,以面對今晚可能發生的任何情況,可當見到比約定時間提前回家的傅馳時,他所有的理智在一瞬間坍塌,腦子裏只剩下嗡鳴聲。

他呆呆地看着猝不及防出現在眼前的傅馳,對方似乎也訝異會在這時見到他,闊步走來,略帶疑惑道,“不是說好了八點?”

傅馳開了指紋鎖,見許冬時還巍然不動,啧道,“杵着幹什麽,還不進來?”

許冬時感覺自己像是被套進了真空袋子裏,難以感知外界的一切,直到傅馳的聲音将他從真空環境裏一點點拉扯從來,他的五感才逐漸恢複知覺。

他怔然地跟在傅馳身後進屋,目光緊随着對方的走動而挪移着。

傅馳換了鞋,先去洗了手,又徑直走到沙發處往下一趟——諸如此類畫面許冬時看了很多次,可卻沒有一次這麽讓他貪婪地覺得怎麽看都看不夠。

因為他知道這将會是他最後接近傅馳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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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氣,氧氣灌入肺腑裏,終于讓他在混沌裏捕捉到來見傅馳的原因。

許冬時走到傅馳面前,傅馳不滿他站得太遠,條件反射想像以往一樣将許冬時拉到自己腿上坐着,但許冬時卻往後退了一步。

傅馳看着對方略顯蒼白的臉色,皺眉,“你還想跟我鬧?”

許冬時聽着對方熟悉的倨傲語氣,眼睫微閃。

“就當許可證那事我沒處理好,但是不也都解決了嗎,你至于給我擺臉色?”傅馳想到今晚不跟許冬時發脾氣的決定,輕咳一聲,“算了,我不跟你計較,過來坐下。”

但許冬時沒聽他的,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傅馳察覺出許冬時的不對勁,許冬時太安靜了,安靜得近乎詭異,他心裏莫名感到一陣涼意,不自覺拔高音調,“你到底怎麽了?”

明明是許冬時約的他,怎麽盡是他在說話?

許冬時知道無論他如何拖延時間,總歸是要面對的,他在傅馳不悅的眼神裏張了張嘴,聲音又澀又沙啞地闡述今日發生的事情,“有人在你家樓下拍了我們前晚的照片,我爸媽知道我們的事情了。”

傅馳神情一頓,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冷聲問,“誰?”

許冬時搖頭,“不知道,那人除了發照片外什麽都沒說。”

傅馳腦海裏率先蹦出了許玙的臉,神色肅然,“這件事我會查清楚的,”他見到許冬時煞白的臉色,哼笑說,“就這事,把你吓成這樣?”

在聽見自己跟許冬時的事情被許家人知道後,傅馳竟然沒有半點東窗事發的驚慌,反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釋然......

說來也奇怪,他之前一再嚴令許冬時不準把他們的關系說出去,可真正到了這一天,他反倒很安然地接受了。

就算被發現了又如何,大不了,大不了......

大不了怎麽樣呢?

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了,甚至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麽。

許冬時聽見傅馳滿不在乎的口吻,雙手不自覺攥緊了——是,對傅馳來說,這并非什麽大事,因為傅馳有肆意妄為的資本,可他不同,沒有人會容許他任性,他只要犯了錯就再也沒有從頭來過的機會。

他不求傅馳能夠跟他感同身受,是他作繭自縛,但傅馳怎麽能這麽用這麽輕飄飄的、甚至帶着嘲笑的态度來回應這件事?

“傅馳,我們心平氣和談一談。”許冬時半晌才找回理智,他看着神色自在的傅馳,說出在心裏醞釀了千百回的話,“其實不管有沒有照片,我們都早該把話說清楚了。”

傅馳覺得接下來許冬時說的話他一定不愛聽,但還是微微擡着下巴靜待下文。

許冬時抿了下幹澀的唇,“三年前我為一己之私威脅你不得不跟我保持來往,現在我鄭重地跟你說一聲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接受我的道歉,但我能說的也就這三個字。”

像是有千萬根針同時紮進了許冬時的肺裏,讓他一呼一吸之間都是綿密的疼痛,他咬了咬酸軟的牙根,在傅馳審視一般的眼神中終于說出那句他幾次都到嘴邊卻又因為愛意咽回去的話,“傅馳,到此結束吧,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空氣仿佛凝固了,屋內靜得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傅馳依舊慵懶地靠在沙發上,他明明處于低位,氣場卻高高在上,幾瞬,他像是聽見了什麽笑話一般,輕輕地笑了聲,“所以你說的很重要的事情,是要跟我一刀兩斷?”

對方輕松甚至于輕佻的語氣讓許冬時身形都微微一晃。

傅馳慢條斯理地站起來,凝視着許冬時,“你纏了我這麽久,随随便便說結束就能做到嗎?”

他明明都已經再三警告過對方只能由他來為他們這段關系畫下句號,可許冬時又開始說什麽要跟他結束的蠢話。

傅馳心裏被極度的惱怒填滿,越氣說話就越不留情面,“是誰喜歡我喜歡到臉都不要,癡纏三年多不休,你現在因為幾張照片就要跟我撇清關系,這能代表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嗎,你少自欺欺人了。”

言語是刀,刀刀奪人命。

許冬時早就領教過傅馳嘴上功夫的厲害,可仍是疼得喘不過氣,到了這種地步,他若是一退再退,只會像從前的每一次一樣當斷不斷。

他不可以再重蹈覆轍了。

許冬時呼吸沉重,咬牙道,“是,我是不要臉,但這幾年我不覺得自己有任何虧待過你的地方,答應過你的每一件事我全都做到了,就當我們兩個是炮友,我也不欠你多少。”

他狠狠地撕爛了兩人最後一絲臉面。

傅馳眼神淬了刀刃似的,盛怒之下他甚至罕見地說了髒話,“誰他媽跟你是炮友,兔子還知道不吃窩邊草,我想要找炮友會找到你頭上,要不是你纏着我不放,我早跟你掰了,還輪得到你來跟我說結束?”

在傅馳口中的許冬時簡直成為了一個陰魂不散的癡人,可許冬時早就答應過對方,只要傅馳開口,他一定毫無痕跡地走離開對方的生活。

憑什麽一再地指責他,難道傅馳就一點兒錯都沒有嗎?

許冬時被傷得體無完膚,什麽理智與冷靜都不翼而飛,也口不擇言道,“好,你要是不相信我說的話,我發誓,我發誓總行了吧,如果我許冬時再纏着你,我就死無葬身......”

“閉嘴!”

伴随着傅馳一聲怒吼,許冬時被傅馳狠狠地推到沙發上,腦袋重重撞到沙發邊緣,摔得他頭昏眼花。

傅馳像一頭暴怒的野獸,眼神兇狠至極,他做夢都沒想到有朝一日許冬時會為了離開他發這種毒誓。

他滾燙的呼吸都噴灑在許冬時臉上,兩人有過很多次争吵,卻沒有一次像現在這麽激烈,而歸根結底,是許冬時這次不再讓着傅馳。

許冬時已經預料到今天注定不能平靜,但他沒料到向來自恃冷靜的自己也會失控,在面對傅馳的時候,他總是一而再再而三變得不像自己。

可他有說錯什麽嗎?

這三年來,他把自己擺到最低微的地位,掏心掏肺、無微不至地對待傅馳,不管傅馳說多少難聽的話他都笑臉相迎,他對傅馳而言,是免費的、聽話的、召之即來揮之則去的情人,就算他有錯在先,可傅馳所享受到的這些,難道不都是真實存在的嗎?

他從來不計較什麽,不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在這段關系裏有多低賤,而是對傅馳的喜歡足以讓他忍耐所有委屈。

但傅馳怎麽能把所有的錯都推到他身上?

因為他喜歡傅馳,所以傅馳就能肆無忌憚地傷害他嗎?

他忽然覺得再多的争吵都沒有意義,畢竟能有現在,都是他自作自受。

許冬時忍下将要洶湧而出的淚水,猛然将傅馳推開了,他站起身,如鲠在喉,“傅馳,給我們留最後一點體面吧。”

他說着,不敢看傅馳的表情,強忍錐心之痛往門口的方向走。

傅馳陰恻恻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現在敢走,就再也別想進來。”

許冬時的淚刷地濡濕滿臉,他咽下翻湧的酸楚,顫抖地握住門把。

一旦走出這扇門,他和傅馳就真的結束了。

這段不為人知的關系,終在今日落下帷幕。

許冬時嘗試了兩次才用力地擰動了門把,頭也不敢回地走了出去。

門一關上,他就聽見屋裏傳來砸東西的巨響,他生怕自己後悔,連電梯都沒有等,直接進了樓梯通道,像是逃命一般快步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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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傅(呆若木雞):我人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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